第60章

第60章

2016年,裴小拾生日這天,和萬賀呈第一次在酒店過夜時,收到萬賀呈自己做的一個透明小方塊,亞克力材質,半個手掌大小,按下開關會發光,不值幾個錢,好在做到了“中看不中用”裏的“中看”。

但就算是“不中看也不中用”,裴小拾都會把它當寶貝一樣珍藏。

後半夜,躺在酒店大床上的他們已經用掉兩個套子,萬賀呈沒說套買小了,裴小拾自己發現的,最後一次說什麽也不讓萬賀呈戴了,臉紅卻又霸道地用手把套子從萬賀呈那裏卷下來了。

萬賀呈說:“熱嗎?你臉很紅。”

裴小拾臉就更紅了:“你是故意這麽問的嗎?”

“因為我挺熱的。”萬賀呈笑着從他身上翻下來,去把房間溫度調低兩度。

有了前半夜的經驗,再來一次裴小拾已經比較能接受了。

雖然把套摘了,但萬賀呈最後只弄髒他的肚皮。

事後兩人分別拿紙巾擦拭自己,裴小拾邊擦邊支支吾吾道:“下次直接弄在裏面吧,沒關系的。”

萬賀呈擦完把紙丢了,伸手在裴小拾肚皮上按了按:“有關系。懷孕了怎麽辦?”

裴小拾抱住人胳膊,彎着眼睛順竿兒爬:“懷孕了就嫁給你!”一開心就得意忘形,厚着臉皮說:“行嗎?老公!”

萬賀呈抽回手說:“矯情。”

裴小拾撲到他身上:“好啊你,提起褲子就不認人!”

萬賀呈不跟他貧,拍他屁股要他挪個地兒,然後釜底抽薪似的把剛才怕弄濕床單鋪在床面的浴巾抽了出來,再去把內褲和短褲重新穿上了,才躺回床面。

裴小拾還光溜溜着,爬到人身上亂揩油,說“不許睡”,結果因動作太大扯到被“重創”一整晚的屁股,眉毛立馬擰成了個麻花,這才乖乖跟人躺下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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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萬賀呈關了燈,被窩裏裴小拾的手心被塞進一個方塊一樣的東西。

把方塊從被窩裏取出來,此刻,在窗簾遮光效果好、熄燈後伸手不見五指的房間裏,這個發出若隐若現橙色光線的小玩意兒是個十足搶眼的存在。

根本不知道這是什麽東西的裴小拾張口就是一句“我好喜歡”。

很興奮地一連說了四五句“好喜歡”,完了才想起來問這是給他的生日禮物嗎。

但也沒問萬賀呈這是什麽。

對于裴小拾來說,是什麽不重要,重點在于這是萬賀呈送給他的。

裴小拾沒問,萬賀呈自己說:“對,送你的生日禮物,我自己做的,沒什麽用,就是個會發光的擺飾。”

裴小拾抓着那個橙色小方塊側過身把人圈住:“怎麽能說沒用,我太喜歡了啊,好喜歡橙色,而且橙色剛好是我今年的年度幸運色!”

“這麽巧嗎?”萬賀呈說。

他又想,那就好,沒有查錯你今年的幸運色。

一如2016年,2022年裴小拾生日這天,兩人依舊在申城、在申城的酒店一起度過。

只是酒店的檔次與過去不同了,一起住酒店的他們也都不再是從前的自己。

幫裴小拾搬完家,萬賀呈帶他去市區商圈挑禮物,現在再貴的禮物萬賀呈也都送得起了。

就算裴小拾要車要房子,要幾百萬的失戀精神損失費,萬賀呈也會全部給他。

萬賀呈自欺欺人地希望裴小拾能找他要一些物質上的補償,最後也只是确認了裴小拾什麽都不會找他讨,裴小拾對他說的“恨”是“恨他不愛”的“恨”,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了。

可萬賀呈忘了,就算他的愛生長于貧瘠之地,傾盡所有只拿得出一粒谷子,裴小拾也會像收獲一整個秋天一樣用力抱住他。

那個會發光的小方塊,還有其他一些萬賀呈過去送的不值錢的小東西時至今日一直留在裴小拾的行李箱裏,留在裴小拾身邊,陪他走過每一個城市。

今年裴小拾沒收下任何一份萬賀呈想要給他的禮物,萬賀呈不喜歡虧欠別人,于是對裴小拾說:“算我欠你的,改天補上。”

“真的不用了……”裴小拾搖搖頭,停了一下又說,“要不把你那條圍巾送我吧,我很喜歡。”

如果不是裴小拾說,萬賀呈已經完全忘了那條圍巾的存在。

萬賀呈問:“除了圍巾,還有別的禮物想要嗎?”

裴小拾抿了抿唇,說:“那等我想好了再找你要,可以嗎?”

萬賀呈說:“可以。”

裴小拾又別別扭扭說:“明天可以再幫我戴一次圍巾嗎?”

萬賀呈又說:“可以。”

裴小拾擡頭問:“那可以不回深圳嗎?”

怎麽樣都“可以”嗎?裴小拾突然質疑一切,于是抛出一個明知道答案是否定的問題來試探萬賀呈。

“深圳那邊還有事情等我回去處理,我必須走。”萬賀呈看了他一會兒,才接着說,“剛才說的‘可以’不是敷衍你,不想做的、沒辦法做的我不會給承諾。”

裴小拾垂手勾住萬賀呈的小指頭晃了晃,說知道啦,萬哥。

這晚兩人什麽也沒做,裴小拾早早縮進被窩裏閉起眼來,不知睡沒睡,總之是安安靜靜沒動作的模樣。

萬賀呈第二天早上的航班回深圳,本來他打算讓裴小拾多睡一會兒,但他放在枕頭底下的手機剛震了一下,裴小拾就跟着他爬起來了。

于是兩人一起起床、整理行李、吃早餐、退房。

離開酒店之前,萬賀呈幫裴小拾戴上了圍巾。

萬賀呈本來沒想讓他跟着跑來跑去,但裴小拾堅持,非要跟他一起打車去機場,說要送送他。

在安檢口分別,戴着帽子和口罩、脖子上還纏了萬賀呈那條圍巾的裴小拾,差不多已經把整個的自己都藏起來了,低着頭時,黑色的鴨舌帽把他的上半張臉也擋住了,讓萬賀呈看不見他的臉,也看不見他眼角的紅。

但萬賀呈偏按着他後腦勺要他擡起頭,又俯身貼近了看他的眼。

眼角是紅的,眼裏卻沒有淚,好像那紅是因為眼睛過于幹澀才發紅,眼底一片霧茫茫。

瘦,太瘦了,臉小到撐不起口罩,像小孩兒偷戴大人的型號,一片小小的布料裝了半張臉兩側還有盈餘。

雖然眼睛又大又圓,但眼裏沒剩什麽光了。

有時候乍一看是有些呆滞的。

再看久一點,就見裴小拾的眼睛越來越紅。

“又不是不再見了,”萬賀呈隔着圍巾摸摸他後頸,“等你申城的事忙完,或者等我忙完這陣……”

“真的很忙,”裴小拾打斷萬賀呈,匆匆低下頭,“我是說我……下周要開始跟着老師上課,公司那邊給我的活兒我也會一點點重新接,還有駕照要考……”

萬賀呈頓了一下,說:“好,忙點兒好。”

裴小拾往後退一步,朝他擺擺手:“反正你不用擔心我啦。”

這個擺手不是“不用擔心”的擺手,而是“你走吧”的擺手。

如今的裴小拾沒辦法承受跟萬賀呈道別,于是在萬賀呈離開之前,他已經先一步轉身,像幾年前萬賀呈離開他那樣,一直走,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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