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只是切磋
只是切磋
黑暗削減了視覺的刺激,反倒放大了聽覺和觸覺。
他們現在這樣四肢交纏的情景,對誰來說都是一次難忘的經歷。
可以清晰聽到彼此的心跳,清晰地感受彼此的溫度,共享呼吸。
“……”
姜遺墨從床上彈起來,有些慌張,越輕辭抓住了他的手:“喂,你一個凡人,還是你躺下吧,對了,我們明天就走吧。”
“誰跟你是‘我們’?”
“愛誰誰,我不欺負沒及冠的小孩。”
姜遺墨剛想說話,腹部又傳來了狼狽的聲音。
他垂下頭,沉默地去石床上坐下,黑暗放大了這種窘迫和尴尬,偏偏在越輕辭面前。
往日再餓上幾天,什麽感覺都沒有了。
“睡吧。”越輕辭站起來,換了一堆木頭,重新點燃了黑暗的洞穴。
姜遺墨看着他,霧藍的眼睛裏有一絲一閃即逝的茫然。
越輕辭沒說話,他看着外面的雨,以及因為雨大風吹而飄搖的樹木,還有蟄伏在樹叢下的蛇。
他的處境永遠不會淪落到和姜遺墨一樣,所以,他說什麽都是無濟于事的。
外面的風雨總有停下的時候,明天又會是一個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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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鹜帶着幾個弟子在周圍布下法陣,封住了道路,這片山谷很大,很難知道有沒有什麽通往外面的密道,因此只能用法陣。
他想,姜遺墨或許不會出來或者不會出來得那麽早在裏面能躲一時是一時,出來做什麽呢。
哪怕要出來了,也會先仔細偵查一番,避開弟子。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第二天早上雲銷雨霁,陽光普照的時候,越輕辭卻在想,外面最好有其他弟子。
他帶着姜遺墨走,确實是偵查過敵情的,但是他偵查的目的是找到好下手的弟子。
姜遺墨跟着他繞了一圈,體力有些跟不上:“你自己走,他們不會為難你。”
“不,我要帶着你。”越輕辭笑的從容,“外面不只有白帝城,還有春來山,五岳門,你在白帝城和春來山待過,你說哪個弟子好下手?”
“你動他們做什麽?”
“辟谷丹。”
越輕辭攙扶着他:“還能堅持住嗎?”
“并無大礙。”
只是餓了兩天,又不是六天七天的。
姜遺墨盯着越輕辭攙扶着自己的胳膊,猜不出他的想法。不過當他說出辟谷丹三個字的時候莫名心頭一顫。
“那真是太好了,姜遺墨,待會就靠你了。”
越輕辭毫不客氣地道。
姜遺墨以為自己聽錯了,他蹙眉問了一遍:“靠我?”
“不錯。”
越輕辭終于選好了一個方向,拉着他走,想了想又問:“我抱你走你介意嗎?”
姜遺墨沉沉看他:“別人我不介意,你,我怕會被摔死。”
越輕辭輕笑一聲:“好心讓你節省體力。”
姜遺墨此時并不知道他的意思,但是心中有些不祥的預感。他如今沒什麽力氣,反抗怕是不容易。
他盯着前面人飄起的長發,今天早上,他親眼看着越輕辭綁好的。
如果他有什麽不軌之心……
越輕辭并不知道,自己的頭發被盯上了,他遠遠地看見了前面駐紮的弟子,是江鹜。
他滿意地微笑,徑直走過去,坦然打了個招呼:“江兄,早上好啊。”
留下來的人手有限,因此是每個弟子都分散出去了。江鹜的修為已有金丹,單獨留下來也不奇怪
姜遺墨并不知道他葫蘆裏賣什麽藥,他也沒有什麽心情跟江鹜打招呼。
江鹜拔出劍:“你們是來自投羅網的嗎?”
越輕辭笑嘻嘻道:“江兄,不要着急,我們只是來來向你要一枚辟谷丹。你看看他,好歹從前是你師兄,現在都快餓死了。”
江鹜的眼神落在他身後的少年身上,姜遺墨看着确實很瘦而且虛弱至極。
他對姜遺墨的印象還停留在幾年前那個戴着面具出劍快到看不清的少年身上。
“是師弟。”
“哦,江兄,他是你師弟,如今這樣你忍心嗎?”
姜遺墨聽了越輕辭的話之後不滿地看了他一眼,随後還是順從地裝出了一副虛弱可憐的模樣。
越輕辭回頭一看,差點以為他真快要暈倒了,趕緊伸手攬住了他的腰。
江鹜為人還算善良,但也不會多管閑事,不過見到他這副樣子,仍是不忍心見天才落魄,拿出了一瓶丹藥:“這裏只剩下三枚,權當上次的謝禮。”
越輕辭替他接了過來,倒出一粒看了一眼,然後遞到了姜遺墨嘴邊。
“江兄,你說的這個,是上次的謝禮,那麽,前日我們大婚,你都沒随過份子。今日是否該通融一下?”
江鹜不為所動:“不行。”
越輕辭臉上還是笑容:“那其他禮物總是有的吧。”
姜遺墨看着遞到他嘴唇邊的那只手,咬了上去。
越輕辭:“……”他的笑容猙獰了一下。
好在他只是咬了一下,就跟自己不是故意的一樣。
江鹜看着他們二人的小動作,搖頭:“無。”
他使了個劍訣,眉峰淩厲,并不再與他多言。
越輕辭帶着姜遺墨向後掠開一段,問:“你好點了嗎?”
腹中的痛感消失,姜遺墨點點頭:“還好。”
“那真是太好了,就由你來,帶我逃出去吧。”
越輕辭松開他,手中出現一把鋒利的長劍,遞到了姜遺墨身前。
姜遺墨難以置信地轉頭看他。
越輕辭目光直視前方,并不看他,只有那笑容還是這麽欠打。
“你說什麽?你讓我打?”
“對啊,你聽說過我出手嗎?”
浮雲仙宮少宮主的流言全都是關于他的風流事跡,從未有人見他與人打架。
姜遺墨看着橫在前面的銳利的劍,冷聲道:“既然如此,我便不打了,随他離開即可。”
“天真的孩子,你沒的選擇。”越輕辭語氣一如之前,讓人聽不出半分威脅,話裏卻全是威脅。
“要麽帶我離開,要麽留在這裏。”
看着眼前的場景,江鹜都收住了劍:“你們究竟誰上?”
鋒利的劍刃散發出陣陣寒氣,姜遺墨瞬間被氣得臉頰發紅,給他原本病弱的臉上添了不少豔色。
他轉頭看着越輕辭,不情不願地握住了這把劍。
“很好,越輕辭。”
長劍驀然發出嘯聲,指向了越輕辭的脖子。
江鹜:“……”他神色有些複雜,昨日見了他們的道侶大典,也聽了一些議論,他真以為他們之間彼此恩愛,恩愛到同生共死。
越輕辭伸出手,手指夾住劍尖頭。
“別急,寶貝兒,只是讓你切磋一下,又不是要了你的命。”
姜遺墨氣笑了,如果他不答應,這把劍怕是要劃破他的咽喉,讓他看不見明天的太陽了。
“越輕辭,你會後悔的。”
“是嗎?寶貝兒,你經常這麽說。”
被他突然奇怪的稱呼惡心到了。
姜遺墨收回劍,面色陰沉地看着眼前的江鹜。
江鹜曾經見過他的眼神,就算是殺戮之時也未曾這般兇狠,他微微一怔,竟已下意識做好了防守的架勢。
姜遺墨現在身體裏沒有什麽靈力,也虧得他從小練劍,身體恢複得快,不然此時定然連這把劍都提不起來。
越輕辭手上的東西都是好寶貝,這把劍再養一養,或許便能養出劍靈。
“你來。”
江鹜看着他,全然已經忘了他還是凡人的事,手中利器亦然铮鳴有聲。
越輕辭退在一旁,瞧着他們打鬥。
江鹜的劍完全走的是白帝城的路數。他練劍極為刻苦,每個動作都做的流暢完美,劍招轉瞬便到了姜遺墨的面門。
姜遺墨本想橫劍格擋,待得劍刃撞上之時才想起來自己丹田空空,已無靈力,于是被震出去一段距離,他拄着劍,彎下腰,倔強地咽下了喉頭翻湧上來的腥甜。
江鹜這才想起他身上已經沒有靈力,出聲道:“你們還是束手就擒吧。”
姜遺墨擡眼看了看越輕辭。
越輕辭安靜地站着,笑容不達眼底,他垂眼看着他,眼中似有些微同情。
姜遺墨深吸了一口氣,直起身來,長劍一振:“繼續。”
江鹜并非趁人之危之輩,他也不擅長勸說,但是身為一個劍修,他了解姜遺墨的心氣。
無須再勸。
他重新亮劍。
這一次姜遺墨的并沒有跟他硬碰硬的打算,失去靈力之後,他的行動也不如江鹜靈活,他唯一的優勢就是劍招。
越輕辭仔細分辨了一下。
姜遺墨的劍招很雜,他看的書想來是太多了,知道自己的優勢之後,便想用千變萬化的招數出奇制勝,他每次出劍只出半招,下一半又是別家的招式。
旁人這樣做實在是太危險了,不同的劍招有不同的劍意,劍意若不連貫,影響的就是體內的真氣走向,甚至影響使劍之人的心境。
姜遺墨仗着自己沒有真氣,随意續上不同的招數,一開始有點生硬,不過随着江鹜和他對招,他用的越來越連貫,到後面,四不像的劍意竟也完整了。
不止是完整的劍意,甚至連招式,都不再像是任何門派的,仿佛是完完全全由他獨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