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幻境1
幻境1
忽然有一道身影如同天神一般降臨在他面前。
他的身手比這些雜碎要厲害的多。
“……是你……你……”這些人似乎認識他,見到了他如同看見了什麽難以置信的人物一般,直接跪地求饒。
不過對方并不管他們說什麽,只一劍,便盡數斬殺,留他們作為這秘境裏屍骸的一具。
“跟我走嗎?”
這個聲音竟然有些溫柔,音色也好聽,讓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只是不知為何,越輕辭總覺得這個聲音溫柔起來反而特別怪異。
他擡起頭。
眼前的青年是這屍山血海裏唯一一抹純淨。
他穿戴皆是純白,耳墜卻是紅色的,清冷不失風情,眼睛也是說不出的漂亮,好像是天上的星星跑進去了。
越輕辭臉上出現了一抹燦爛的笑容,把手放了上去:“好啊,美人哥哥。”
對方身體一僵,還是把他抱起來。
他轉頭瞥了一眼這滿地的狼藉,垂下眼眸,過了一會兒看向越輕辭:“你要……整理一下嗎?”
越輕辭把身體埋在他的懷裏:“我好害怕。”
“……嗯,沒事了,我陪你把你的族人安葬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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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
越輕辭摟住他的脖子。
對方安撫性地拍了拍他的身體。
他們一起收拾了這片秘境,死去的人已經記不清了。
越輕辭轉過身,看向一直牽着他的手的青年,問:“你看上去似乎比我更傷心一些。”
“你為什麽不傷心?”
“傷心啊,一想到他們,我就覺得心好痛。”越輕辭盯着前面看,“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這樣的場景我見過好多。”
“我是不是沒有保護好他們?”
對方蹲下身,搖了搖頭,把他抱了起來,語氣忽然冷漠了起來:“他人生死,與你我何幹?”
越輕辭笑嘻嘻道:“你看着好漂亮啊,小哥哥,你是來救我的嗎?”
“不,我是來害你的。”
“你說什麽?”
“我是來救你的。”他皺起眉,改了口。
越輕辭看着自己白白嫩的小爪子:“我的手好小啊,比你小呢。”
“你哪裏不小?”
越輕辭:“……”
他癟了癟嘴:“你叫什麽啊,你說話好有意思啊。”
原來有意思是這個意思嗎?
對方眼神複雜地打量他。
這個孩子生得冰雪可愛,眼睛很大,極為讨喜,但是讨喜的範圍并不包括他。
“不要笑,多哭。”他道。
半晌後又丢下一句:“我叫嵇懸月。”
越輕辭小小的眼睛裏寫着大大的疑惑:“為什麽要哭啊。”
“哭起來好看。”
越輕辭擠眉弄眼一陣,苦惱地道:“太難了,我哭不出來。”
姜遺墨使了個法術,瞬間,他們就出現在了一個金碧輝煌的仙宮裏。
他把越輕辭放下。
十來歲的小孩眨了眨眼睛,下意識地笑了一下:“你好厲害啊,美人哥哥。”
“不要笑。”
“你要不要試着喜歡我的笑容,不然以後你看見我會一直生氣的。”越輕辭低下頭,惶恐地對着手指。
姜遺墨沒說話。
腦海中卻突然冒出了許多邪惡可怕的念頭。
他真是個可恨的人,他以後會殺了你,抽出他的神骨,懲罰他的不敬,毀掉他的自尊和驕傲……
你是嵇懸月,你不是不想死嗎?你不是想要成仙嗎?這是你唯一的機會了。
“拿鞭子來!”
越輕辭迷茫地看向他,不明白為什麽他突然要拿鞭子。
當鞭子沖他高高舉起的時候,他的臉色白了一瞬。
“美人哥哥,為什麽要打我?”
姜遺墨居高臨下看着他驚慌與弱小的模樣,眼裏染上了一絲猩紅的光。
對,就是這樣,看着他尖叫,看他痛苦,看他無依無靠,折斷他的羽翼……
鞭子抽下來的時候,十來歲的少年禁不住地縮起身子躲避,但是無論如何都逃不開。
他仰着頭看着坐在高臺上那潔白的身影,清澈的眼睛裏清晰地倒映出施暴者的模樣。
“哥哥,不要打了……”他顫抖着聲音道,“我可以哭的。”
少年一雙招人的桃花眼下流出一行清淚,眼角染上淺淡的紅色,因為疼痛嘴唇發白,惹人憐惜。他堅持地擡起頭,卻又伸手擋着些臉。
似乎有聲音一直在他耳邊盤旋:他這麽對你,你應該感覺到恨意。你曾經是高高在上的天上人間的少主,神族最後的遺脈,就連神骨都在你的體內,他卻這樣折辱你。
寂靜的大殿裏,只有低弱的泣音和鞭子抽打的聲音。
少年堅持地擡着頭,用閃着淚光的眼睛看着他。
“我不疼……你為什麽……雙手顫抖呢。”
姜遺墨的手在發抖,他也是轉過頭的時候才看見的。
幾乎要跪倒在他腳下,被抽打得鮮血淋漓的少年,雙眼紅腫,眼睛閃着細碎的光。
這是他想要的卻又不是他想要的。
心底有個聲音說:他還說自己不疼,那就打到他站不起來為止。
我不想打他的。
姜遺墨死死握住了鞭子,手指骨節捏到發白。
他瞧向越輕辭,神情是那麽憐憫,手中的鞭子卻是那麽不近人情。
“哥哥,哥哥……”
姜遺墨扔下鞭子,眉頭蹙得很深,他站起身來,把幾乎要失去意識的少年抱進懷裏。
他身上的血是溫熱的,狼狽不堪地貼着他的身體,血液浸透了兩個人的衣服,他就像一個任人耍弄的娃娃,随時便能被人撕碎。
姜遺墨的腦子裏似乎分裂了兩個意識。
折磨他,一點點地斷絕他的生機,還有這張臉,也不能留!
……
越輕辭新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床上,只是動一下都會覺得疼痛。
“哥哥。”
“你醒了。”有人坐在他的身側。
越輕辭轉頭看去,身側的青年眉目如畫,黑色的長發垂到床榻上,他忍不住想伸出手去,伸出去一下都疼得龇牙咧嘴。
“好痛。”
他的聲音裏帶上了一些委屈。
“痛?你不是說不痛的嗎?”姜遺墨拿着一本書,皺着眉,語氣裏潛藏着幾分心虛。
“哥哥為什麽要打我。”越輕辭眼中滲出淚花來。
他合上書本,垂下眼眸,看他:“我不知道。”
“嗚嗚嗚,我要被哥哥打死了。”越輕辭的眼淚湧得更厲害。
“哭什麽?”姜遺墨皺起眉,拿起旁邊的帕子幫他擦眼淚,“只有幾鞭,你身上的傷我都檢查過了,幫忙治療了,不會留下疤痕的。”
“可是哥哥不是說想看我哭嗎?”越輕辭癟起嘴,覺得自己好像更委屈了。
“再多話就再打你一次。”他故意兇了一下。
越輕辭縮了縮身體,拉上被子,只露出兩只眼睛在外面眨巴眨巴。
半晌後他說:“如果哥哥喜歡的話,我可以讓你打的。只是,你不要難過了。”
姜遺墨低頭看着他,紅色的耳墜子輕輕晃動:“我沒有難過。”
“你打我的時候看起來很難過。”
“胡言亂語!”他低低罵了一句。
越輕辭眨了眨眼睛,笑道:“你說的都對。”
……
夜晚。
就算是陷在夢裏的人依然會做夢,痛苦的夢魇無所不至,從最柔軟的心髒裏鑽出來鑽得鮮血淋漓,不得不披上強硬的外殼保護自己。
夢裏,那鞭撻的痛苦仿佛要化為實質,仿佛是自己舉起了鞭子,又好似經受痛苦的是自己一樣。
随着抽打的聲音,內心的扭曲得到了滿足,泛起一股可怕的快感,瞳孔卻如同受了無邊驚吓一般驟然縮起。
地上瘦弱的身形痛苦地咒罵着,哀嚎着,像是惡念的催化劑。
而他忽的擡起頭,一雙怨毒的眼睛盯着他,那張臉,赫然卻是自己的模樣。
畫面再一轉,
頂着越輕辭模樣的少年,一步步靠近他,宛若地獄裏來的惡鬼……
……
姜遺墨坐起身,蒼白的臉上滿是冷汗,只是他皺起眉,讓自己的表情更加冷硬一些。
忽然,寝殿的門被推開。
他神色一冷,手中已然握了一把利劍。
那身影很瘦弱,背對着清冷的月光,跌跌撞撞地靠近他。
“哥哥……”
姜遺墨看着他跌倒在自己的床前。
“你也做夢了是不是?”少年柔和的嗓音傳來。
姜遺墨伸手去探他的額頭,少年似乎是發了燒,一半臉陷在他的被褥上,只有一只眼睛有些迷糊地看着他。
內心的惡念再度翻湧,叫嚣着讓他對這個柔弱的孩子施加酷刑,他驀然冷了臉:“夠了!”
越輕辭怔怔地擡起頭。
“不是說你。”
姜遺墨撇開臉,別扭地解釋了一句。
“哦,我就知道哥哥是很溫柔的人。”
白天挨的打似乎并不能讓他産生害怕的情緒。
他忍不住捏起少年的下巴:“我不是來救你的。”
少年的臉軟軟的,因為發燒的原因向他的指尖傳遞來滾燙的觸感。
他笑了一聲:“為什麽這麽說,沒有你,我這個時候就不是被你一個人打了。”
這個角度相當清奇,姜遺墨沉默一瞬,道:“家族被滅,你一點也不傷心?”
“傷心是什麽?”
他臉上的天真是那麽真實,真實到讓人心底發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