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懸絲傀儡

懸絲傀儡

一望無垠的翠綠,沁人心脾的清香,萬物在廣穹的藍天下肆意生長。不同于往昔,除了大自然的饋贈,今天的草原更多了不少奇珍異寶。

“大王真是英明神武!”“看來連明州都知道大王的威名了!”貴族們紛紛排隊鞠躬行禮,向烏闾汗賀喜。

烏闾汗笑逐顏開,眼睛早眯成了一條縫,整個人在吹捧聲中飄飄然起來,已分不清東南西北。他雙手叉腰,得意地呼來喝去,左顧右盼,讓衆人小心搬動,當然時不時也會拿出點自己看不上的東西賞給大家。

“自從上次出使涅槃城,我與明州代表提起君汗之事,而今送來這諸多寶物,顯是明州有意結交大王。。。”申吾故意放慢語速,擡眼觀察烏闾汗的反應。

“哈哈哈,好,很好,”烏闾汗把玩着翡翠镯子,又抓起一串赤玉項鏈,迫不及待地挂到脖子上,“我就知道沒看錯你!”

申吾恭敬地上前一步,“仰仗君汗的照顧,我才能活到現在,豈能不報答大王的恩情呢?”

“不錯,我就喜歡和明州這樣的打交道,有話就說有屁就放,涅槃城那些彎彎道道實在讓人頭疼,”烏闾汗手指申吾,目露精光,“你是明州人,可要替本汗盯緊些!這些可都是大買賣!”

看來合作之事比想象中要容易些,申吾心下了然,當即允下承諾,今後定與明州加強聯絡,多多美言。

麒麟吐香霧,霭霭如雲端。

對明州和部落這些舉動還一無所知的蘇信正在閉目養神。

只聽弦音蒼厚,時而幽沉肅穆,時而靈動流轉。當最後一絲餘音飄散,他贊許地緩緩開口,“此琴名為淩霄,相傳樂師楚陽曾奏曲破九天,使神女下界共舞。你學琴尚短,能彈到此地步,已屬不易。”

“妾才疏學淺,全賴君上教導有方。”說話的竟是那日在文河上歌唱的美人。

“你比常人聰慧許多,”蘇信笑着睜開眼睛,走到文姬身邊輕握住她的手,“不急,來日方長,寡人會一一教你。”

文姬眉似青山,眼若秋水,含情脈脈地看着蘇信,“妾自當盡力而為。”

蘇信拍了拍她的手,“寡人先回延清殿,晚上再來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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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蘇信離開,文姬嘆了一口氣,眼神中平添了幾分憂思與哀愁。

“娘娘,”侍女快步走上前來,“這是寧娘娘親手做的百花糕,因君上在此,娘娘說不便進來,讓奴送給您嘗嘗。”

文姬回頭瞥了眼,嘴角輕微揚起,略帶不屑。她拿起糕點,細細打量了會,便一小塊一小塊掰了起來。白色糕體如雪花般落下,夾雜着內嵌的花瓣,撒了一地。

“吶,你也來玩呀,”文姬随手遞了一塊糕點給侍女,“把這些都碎了吧。”

“這。。。”侍女的臉微紅,笨拙的掰起了糕點。

在一旁拍手的文姬,妩媚的笑着,嬌軟而魅惑。

世上真有和夢境一模一樣的女子嗎?這種鬼話騙騙色迷心竅的男人也就罷了。自送去百花糕已有三日,并未聽聞文姬有任何不适,顯然沒有吃這份糕點。看來無論如何都要親自會會她,寧清媛想到此,悠悠地站起身來。

“妹妹生辰将至,這支金蝶逐花銀腳簪略表姐姐心意,不知妹妹可歡喜?”金簪花葉錯落有致,蝶須纖巧靈動,方寸之間,風流至極。

文姬眉心微蹙,深邃的眼眸似笑非笑地看着寧姬,仿佛寧姬的吸引力比那支金簪還要大。

寧清媛的眼底閃過一絲訝異,但很快被嬌羞替代。她用衣袖輕拭臉龐,“妹妹何故如此看姐姐呢?”

文姬突然沉下臉冷冷站起,走到寧姬面前,毫不猶豫地一把将她的衣袖扯下。

寧姬心下雖吃驚,但仍笑臉盈盈,“妹妹這是何意?”

“姐姐莫怕,”文姬俯身靠近寧姬,“妹妹只是好奇,姐姐這幅柔弱的樣子大可給君上看就好,在妹妹這裝什麽可憐呢?”

笑容在寧姬臉上凝固,文姬卻好像什麽也沒看見,徑直走向淩霄琴,“姐姐這雙手尊貴無比,以後做糕點這樣的小事還是交給下人吧,何須親自動手呢?”

“你。。。”

“我以為姐姐是聰明人,不曾想也會如此愚鈍,”文姬嘆息着,嘲弄的口氣中夾雜些許同情。

“妹妹不必再說,既不歡迎姐姐,姐姐告辭便是。”寧清媛壓抑住內心的怒火,面色如常,聲音竟比平時還多幾分溫柔。

“哎呀呀我真是佩服你,”文姬捂嘴調笑,媚眼如絲,“妹妹不送了,姐姐記得帶上金簪。”

為何君上要将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帶回宮呢?寧姬聽着身後傳來的笑聲,只覺煩躁無比。

更讓她痛心的是,在三日後的生日宴上,文姬傾倒衆人,尤以公子昭的眼神最為熱烈。水草般瘋狂生長的嫉妒,緊緊纏繞住她的胸口,幾乎喘不過氣來。

她找上之前遞茶的內官,吩咐一二。

讓她沒有想到的是,這個口口聲聲說着和自己心在一起的內官,此刻卻哭喪着臉,畢恭畢敬跪在文姬面前,委屈巴巴地訴說個不停。

“奴實在沒辦法,這全是寧娘娘自個兒的主意,多餘的話奴可不敢說,請文娘娘高擡貴手,可憐可憐奴吧。”內官把寧姬的計劃一股腦兒吐了個遍,不住的磕頭求饒。

“好了,你先下去吧,”文姬慵懶的起身,“不知者無罪,此事我自有主張。”

“多謝文娘娘,多謝文娘娘,”內官忙不疊的高呼,趕緊小跑退下,轉身如釋重負的呼出一口氣,擦了擦額頭的汗珠。

“女無美惡,入宮見妒,”文姬搖頭惋惜,“去蘭雅軒。”

熏香缭繞,屋內陳設清新素潔,月光傾灑在兩位對坐的美人身上,顯得甚是耀眼。

“姐姐為何到現在還這般執迷不悟呢?”文姬拿出內官的藥。

寧清媛紅着眼眶輕咬下唇,好久才緩緩分辯,“我并非有意害你,這。。。這不是毒藥。”

“是嗎?”文姬翻手把藥倒入茶水中,“那麽就請姐姐喝了它吧。”

藥粉入水即化,寧姬低下了頭,“如果我說,此藥我入宮前早已服用過,妹妹信嗎?”晶瑩的淚珠奪眶而出,眼中一片酸楚。

“此藥可讓女子難以受孕,”寧姬抹去淚水,堅定的吸了口氣,“不過我并不後悔。”她伸手拿起茶杯,慘笑道,“再喝一次倒也無妨。”

即将仰頭一飲而盡時,文姬卻抓住了她的手腕,“我相信你。”

“什麽?”寧清媛有些意外。

文姬轉頭看向夜空,點點繁星閃爍,她的語氣分外寂寞,“只因我和你一樣,也服用過這種藥物。”

“你,你說什麽?”寧清媛從椅子上站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震驚,疑惑,甚至還有一絲害怕,這個神秘的女人到底是何來歷?

她顫抖着聲音指向文姬,“你,你到底是?”

文姬倒是平靜無比,她略施粉黛的側顏,就連同為女人的清媛也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張讓人心動的絕色。

“我和你,是一樣的。”

見清媛仍是迷茫,文姬嘆了口氣,“你從何而來?為何進宮?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她扶着寧姬坐下,“現在,你明白了嗎?”

清媛緊鎖眉頭,眼中滿是不可置信。“這,這不可能。”不是已經有了自己嗎?難道是哪裏做的不夠好?為何公子還要再安排人進宮?她痛苦地閉上眼睛,不住搖頭。

文姬的眼神清醒而憐憫,“姐姐別犯傻了,棋手怎會只有一顆棋子呢?”她溫柔地安撫清媛,“你我皆為棋子,只要能按照棋手的意願行事即可,又何必愛上下棋的人呢?”

寧姬顫抖嘴唇想說些什麽,但最終什麽也說不出來。她捂住臉號啕起來,這些道理她豈會不知?只是情之一字,實難控制,不過身不由己罷了。

文姬走出蘭雅軒,聽着清媛的哭聲,想到自己身為奴隸之子,只因老天賞了無與倫比的美貌,便自小被公子昭買下,悉心教養。盡管公子昭口口聲聲說愛她,還将母親的白玉花枝紋佩送給自己,但她只覺得諷刺和悲哀。

不過是個身着錦繡衣服的傀儡而已,一着不慎就将淪為棄子,下場可想而知。這種擔心受怕的日子到底還要持續多久?如果,如果有一天,自己可以掌握自己的命運,那該多好!她實在不敢奢望,只能默默拭去眼角的淚。

侍女恭敬地迎上,“娘娘回來了。”

“梳妝吧,”文姬勉強打起精神,“看時辰,君上差不多也快來了。”

“娘娘,”侍女支支吾吾,“君上剛才已經來過,又走了。”

“可是有人來禀告什麽緊急政務嗎?”既走了,我也可好好休息,文姬心想着。

“那倒也沒什麽人來。”

這就奇怪了,既然來了為何突然又走?文姬盯着侍女,“你仔細想想,君上過來做了什麽,說話沒有,走的時候心情如何?”

“君上在裏屋坐了會,然後就走了。進來的時候是笑的,走的時候看起來有些。。。有些生氣。”像是回憶起蘇信離去時的怒容,侍女低下頭,聲音越來越輕,兩手絞着衣角,害怕的不行。

裏屋?文姬心下一緊,她沖到裏屋的梳妝臺,把手伸進最裏格。

空空如也。

白玉花枝紋佩已然不見。

文姬只覺得眼前一黑,她連忙抓住梳妝臺不至于讓自己倒下去。

莫非君上拿走了玉佩?文姬不敢入睡,忐忑的坐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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