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各懷鬼胎
各懷鬼胎
蘇信将行禮的三子依次扶起,他拍拍慶的肩膀,看着昭嘴裏不住的說着好,又摸摸延的腦袋,感慨長高了不少。
待三子坐定後,蘇信又過問了他們的學業。三子侃侃而談,蘇信一邊認真聽着三子的回答,時不時點撥幾句,一邊背手慢慢走回案邊,既欣慰又惆悵。
諸子雖有不足,畢竟是自己的骨肉。盡管無面建議順其自然,但為人父母,總是希望盡自己最大能力保護好孩子。
想到這,蘇信喝了口茶,緩緩開口,“你們剛才說的都很好。不過非知之艱,行之惟艱,說得好并不代表做得好,很多事懂得道理不難,一旦實際做起來就難說了。”
三子不明所以,互相對望幾眼,昭恭敬地起身,“孩兒們愚鈍,還請父親指點。”
“雩風,槐序,白商,玄英,乃我邊境重城。而今豫兒在白商巡護邊防,安民和衆,頗有建樹,”蘇信前傾身子,眯起眼睛觀察三子的反應,“所謂知行合一,各城目前無主,我欲派你們前往歷練,不知你們是否願意呢?”
此言一出,三子皆驚。
昭如墜冰窟,萬萬沒想到趕走了豫,自己竟也會落到如此下場。他又氣又急,但臉上還是保持着鎮定,一言不發。
延到底年幼,眼神已透露出慌張,想說些什麽,側身看哥哥們不語,又不敢出頭,只能暗自低下腦袋。
倒是慶,驚訝過後似乎有些歡喜,“父親,孩兒願往。”他起身上前,“不過,可否讓孩兒自己選擇呢?”
蘇信聽慶的語氣略帶興奮,似要出去游玩,不覺好笑,“那麽,你想去哪裏呢?”
“孩兒想去雩風,”慶毫不猶豫,“小時曾與父親在那小住,清溟遼闊,暖風激揚,城民淳樸,孩兒一直想再去看看。”
“哦?你還記得?”蘇信的眼神也逐漸柔和,回想起那時溫馨的場景,“當初回城時你還吵着哭着不願意,我記得還是你舅舅硬把你抱上車的。”
蘇信說着笑出了聲,慶有些不好意思的坐下,想到自己可以回到雩風城,不由得已經開始期待起來。
“你們呢?”聽到蘇信的問話,昭撇了延一眼,見他還是低着頭,心裏暗自罵了句“裝死,”不情不願地支吾道,“人說百事孝為先,孩兒還是想多陪陪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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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聽了也趕緊擡頭附和,“孩兒也還小,不想離開父親您。。。”
兩人的額頭上汗珠點點,心虛的等待着蘇信的反應。
蘇信垂眼喝了口茶,并沒有責怪他們,“無妨。今日之事的确突然,你們再回去好好考慮下。”
三子走出殿外,見慶滿面春風,天真無慮的樣子,昭心裏有氣,上去就撞了慶,待慶回身後冷哼,“二哥為何到現在,還記不住舅舅的話呢?”
“就是,”緊跟上的延也憤憤瞪了慶一眼,“二哥為何急着答應父親?若我們齊心一同婉拒,父親定不會勉強。”
兩人徑自離開,只留下愣神的慶,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正如昭所預料的,慶回來後就遭到了舅舅的怒罵。他悶悶不樂的躺在床上,先前的開心與期待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滿腔的憤懑和無力感。為何舅舅總當自己是小孩子呢?究竟何時才能做一回自己的主?他把臉埋進枕頭,久久不願出來。
蘇信還沒等到二子的回應,卻先等來了贊伯。
他有些意外。昭和延還是孩子,思來想去也只有慶的舅舅茂能請動贊伯,看來就連慶,也不一定能去的成了。
蘇信嘆了口氣,打起精神迎接贊伯。
“我實在是看不懂你的打算,至少也要留一子在身邊吧,”贊伯閉着眼睛滔滔不絕,“莫非,又是那個女人出的主意?”
蘇信皺着眉頭,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贊伯啊贊伯,別人不理解也就算了,怎麽您老也看不明白呢?夫人前車之鑒在此,我焉敢再次冒險?”他越說越激動,揮舞起雙手,“我可以不讓他們走,但是贊伯,你能保證文姬和孩子的安全嗎?”
贊伯白眉微動,不置可否。
蘇信好不容易平複心情,他搭上贊伯的肩膀,“只要您老能保證,如文姬或孩子有恙,一切後果由您負責,我這三子待在城中又有何妨!”
贊伯默然不語,先前虞夫人如此謹慎卻還是出了意外,即使是他,也不敢随意承諾,“都是你的孩子,你做主便罷。”
打發走贊伯後,蘇信去看文姬,聊起此事,頗感頭疼,“如果蘇茂不放人,只怕慶兒是走不了的。”
文姬的肚子已有些顯現,“君上,如果其他兩位公子願意走,那茂大人放不放人呢?”
“唔?若只剩下慶兒一人,那他不得不走;問題的關鍵在于昭,”蘇信點了點文姬的肚子,“他若不肯,只怕其他二人也不會同意。”
文姬握住蘇信的手,狡黠的一笑,“君上如能要來一樣東西,妾定幫您說服公子昭。”
“哦?你要何物?”文姬在蘇信耳邊悄聲說了幾句,蘇信撓撓頭,顯是有些難辦。
在文姬撒嬌着搖了幾下自己的手後,蘇信只好刮了刮她的鼻子,“說好了,下不為例。”
當贊伯轉告城主的意思時,茂的背上已滲出片片冷汗。沒想到蘇信已越來越謹慎,他慶幸自己這段時間尚未輕舉妄動。可現下城主顯然是鐵了心要讓文姬平安生産,甚至不惜将三子全都趕到副城,到底該怎樣才能留下來呢?
在蘇茂頭疼之際,公子延也正急得團團轉。“老師,父親不會真這麽狠心吧?這一定都是那個女人的主意!”
季說倒是顯得相當冷靜,他的年紀也有些大了,不過精神看起來相當不錯,“公子稍安毋躁,靜觀其變即可。”
“老師此話怎講?”延終于停下了腳步。
“君上讓三位公子出城,只要公子們一同拒絕,相信君上亦不會太過分。”
“晚啦老師!二哥早就答應了!”
“我看未必。”季說的眼神透露出十足的把握,“決定公子慶能否前去的從來都不是他自己,而是茂大人。現在的關鍵是公子昭。”
延冷笑起來,顯然對這位三哥沒什麽好感,“他才舍不得離開這裏。”
“如果公子昭不走,那毫無疑問,公子您也無需走。但若公子昭說要走,那您一定要盡快向君上表明心跡,願意出城。”
“我也要走?為何我要跟着三哥走呢?”延實在想不明白。
“公子昭心機深重,若連他都要離開,那必定是出城的好處大過于留下。既如此,我們跟着他便是。”季說耐心和延解釋着,“無論如何,決不能當最後之人。君上既已決意要讓吾等出城,剩下一人必定無法長期立足于城內。與其惹君上不滿,不如早做安排,順應君心,也好博得憐憫。”
聽完季說的一番話,延若有所思,他深感自己考慮的還遠不夠成熟,不由得向老師深深鞠躬。
茂看着屋檐下的鳥籠,還有那只慶送給他的鳥食罐,內心無比矛盾。
情感上講,他支持慶的決定。以慶的個性與能力,去雩風确實會更快樂;理智上講,讓他放棄多年的苦心布局,又實在不甘心。
一聲“舅舅!”打斷了他的沉思。
“你總算願意起來了,”茂有些賭氣,故意繼續背對着慶。
“舅舅,”慶仿佛下了很大決心,“甥兒認真想過了,父親如此安排必有深意,甥兒還是願意聽父親的話,搬到雩風去。舅舅若不願意,那不如讓甥兒一個人去罷。”
“你說什麽?”蘇茂怎麽也想不到慶會說出這樣的話,他暴跳如雷,轉身狠狠的指着慶罵道,“我看你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在檐下憤怒的來回繞了幾圈後,理智終于壓倒了情感,“我告訴你,從現在開始,你哪都不準去!”
慶沒料到舅舅的反應如此之大,“舅舅,你。。。你這是什麽意思?”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蘇茂已示意下人一擁而上,連拉帶哄,将慶關進了內堂。
“公子身體不适,卧病在床,無法外出,亦不方便見客,”蘇茂陰沉着臉吩咐下人。
下人眼珠子一轉,“大人,要不要請幾個大夫來看看啊?”
“嗯?”
“嘿嘿,公子生病,怎能不請大夫醫治呢?”看着壞笑的下人,蘇茂忍不住踢了他一腳,“就你鬼主意多!”他揮了揮手,“去吧,找幾個來看看,唱戲嘛,總歸熱鬧些好。”
“是,大人放心,小的這就去辦。”
“舅舅,你放我出去!”慶的聲音斷斷續續從內堂傳出,幾個下人七手八腳的把他按倒在床上,硬給他蓋上被子,“公子,生病還需好好休養。”
“簡直是豈有起理!”慶氣的幾腳就把被子蹬到了地上,“我沒病!你們幹什麽!”
“公子這是何必呢?”下人們撿起被子,好言相勸,“大人正在氣頭上,公子何必計較?先裝病幾日,等大人消氣了,您不就可以出來了嗎?”
“我。。。哎!”慶無奈地躺倒在床上,四肢大開,只覺得胸口郁悶的不行,喃喃自語,“我真是要被氣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