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萬事俱備,東風已至

萬事俱備,東風已至

蘇啓如水般的眼睛幾乎和文姬一模一樣。

從咿呀學語到蹒跚學步,他在涅槃城一天天地長大。父親的身體每況愈下,母親常常告誡他要聽話,盡量不要讓父親生氣。和同年齡調皮搗蛋的孩子相比,懂事的啓更喜歡一個人靜靜坐着。

“君上。”文姬從侍女手中接過藥,輕輕地攪動幾下,舀起一勺吹了吹,遞到蘇信嘴邊。

“不是剛喝過,”蘇信皺起眉頭,滿臉寫着抗拒,“怎麽又要喝。”頻繁的喝藥,入口一次比一次苦,他的脾氣越來越暴躁,時不時就忍不住大吼罵人。

好在文姬并不在意。在她眼裏,啓是聽話的小孩子,而蘇信是不聽話的大孩子。自小缺乏親情的她,對于母親這個角色,總是樂在其中。

“這是補藥,和之前喝的不一樣呢。”文姬一手拿碗,一手摩挲蘇信的背,耐心解釋着,“您不信的話,喝一口就知道了。”

“哎呀,又在騙寡人,”蘇信嫌棄的閉上眼睛,急忙擺手,“這次不上當,不上當了。”

文姬噗嗤笑出了聲,“君上,我的手好酸啊,您就快點喝了吧。”

對于文姬的撒嬌,蘇信向來只有投降的份,“好了好了,寡人自己來,這總行了吧?”

比起乖乖把藥喝個底朝天的蘇信,安師公的身體簡直稱得上老當益壯。他的飯量雖然比不了年輕人,精神氣卻比年輕人還好上不少。

唯一讓他擔心的是,枭帶了大半明州秘術師進入密林後,從此再無音訊。

剛開始州主還會隔三差五的追問下,時間久了變成偶爾提起幾句,現在甚至已閉口不談。有好心的同僚暗示,州主曾避開自己,派人前往密林打探。想到許慶逐漸冷淡的态度,安師公明白,自己顯然已失去了州主的信任。

“不知道申吾現在怎麽樣了?”即使在這種情況下,安師公關心的仍是獨自一人在部落艱難求存的申吾。他嘆了口氣,從回廊慢慢逛到裏屋。

“安老,好久不見。”熟悉的聲音讓安師公為之一振,他快步走進屋內,卻看不到一個人影。

“安老,”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我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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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師公循着聲音走到角落,只見一團大概和幼童差不多高的黑影,背部佝偻,身上時不時散發出難聞的味道,讓人作嘔。

“你。。。你是枭?”安師公大吃一驚,下意識的退了幾步,表情逐漸僵硬,他不敢相信短短三年多時間,枭竟成了這幅樣子。

“不錯,是我,”黑影滾到安師公面前,“安老也認不出來了吧呵呵呵,”枭的笑聲還是那麽滲人,不過多了些許自嘲。

刺鼻的味道讓安師公頭暈目眩,他強壓住胃裏噴湧而上的感覺,“你這是。。。受傷了嗎?為何變的如此?”

枭收起了笑聲,“安老放心,我沒有受傷,”他停頓了會,語氣滿是抑制不住的興奮,“我只是變強了。”

“是嗎?”安師公半信半疑的看着這幅既不像人又不是鬼的枭,坐回椅子上,“你這一趟去的也太久了!州主都等的不耐煩了。”

面對安老難得的埋怨,枭也跟着跳到旁邊的椅子上,“密林深邃,找那一位實在費了不少時間。”

“你見到他了?”安師公暗暗吃驚,想不到此鬼竟真的還活着,實在是太可怕了!

“當然!我能變得更強,也是拜那一位所賜。”枭顫抖着聲音,顯是對鬼王崇拜至極。

這讓安師公感到有些厭惡。他完全不能理解這種冷血無情的怪物,怎麽也會有死心塌地的追随者。

“秘者有秘者的法則,安老不必用你們的标準來衡量我們。”盡管看穿了安師公的心思,但枭并不在意。

這反倒讓安師公有些不好意思,他咳嗽兩聲岔開了話題,“除了你,還有多少人回來了?”“大概十分之一左右。”

“什麽?”安師公震驚的起身。居然只有這點人!

當初自己力排衆議,頂着州主的不滿,堅持讓枭帶走大半秘術師,最壞的打算也是能回來半批人。而今竟只回來這些,讓他如何向州主交代!

安師公閉上眼睛,看來還是主動告老,留得半分顏面吧。想不到自己的為官生涯竟是如此收場,他痛苦地久久說不出話來。

“安老不必憂慮,”枭從椅子上一下蹦到桌上,“雖然現下我們的秘術師人數和涅槃城已相差無幾,但個體實力并不輸于他們,”想起之前在驿館的戰敗,枭恨恨地咬牙切齒,“而今孰生孰死,還未可知。”

安師公與枭相識已有數十年,深知其對修為有着清醒的認識,絕不會胡亂誇口,也不會過分謙虛。

“你有這份自信,我亦好向州主呈明情況。”心裏有了底,安老便又緩緩坐下。

“您放心,”枭從懷中掏出一張地圖,“這是那一位的賞賜,讓部落的人沿着圖上的路線走即可。”

安師公接過地圖細細查看,果然在密林邊緣有一條線,淡淡的黑點彎彎繞繞,從蒼漠一直斷斷續續延到了白商。

“此圖。。。可靠嗎?”想起鬼王的狠厲,安師公還是心有餘悸。

“只要不走偏,必定無恙。”

“你辛苦了,我會面呈君上,”安師公将地圖好好對折,沉吟了會,還是不太放心,“你到底和他說了什麽?為何他要幫助本州呢?”

“呵呵呵。。。我答應送給那一位一份禮物,”枭跳到安師公大腿上,湊近低聲道,“一份讓他朝思夜想,夢寐以求的禮物。”

“你還會送禮?”安師公突然覺得有些好笑。他抱起枭,把他重新放回椅子上,“我倒要聽聽,你究竟送了什麽給鬼王?”

枭盤起雙腿,語氣甚是得意,“是一個人。”

“誰?”

“無面君。”

“老臣已讓枭和回來的人先行休整,此乃鬼王所贈地圖,”安師公趁遞上地圖的間隙瞥了一眼,圖上的黑線似乎和自己之前看到的略有不同,難道是記錯了?還是看走眼了?他不敢再要回地圖,只低頭禀報,“可讓使者速将圖傳給申吾,部落也好早些準備。”

“很好,”許慶手捧地圖,眼中露出一絲貪婪,“聽說蘇信最近身體不太好,想必我們不會等太久,是該早做打算。”

當申吾把地圖放到桌子正中央時,烏闾汗和貴族們紛紛圍上來。

他們緊挨着腦袋,有的互搭肩膀,不時在地圖上指指點點,口沫橫飛。每個人都眼冒精光,興奮的不行,好像面前放着的已經不是地圖,而是諸多閃耀的財寶。

烏闾汗一掌拍在地圖上,大家都安靜下來看着他。

“你們聽好了,回去好好準備,不許到處亂說!要是又有人來分老子的錢,老子就把那個管不住嘴巴的混蛋宰了!”一想到回來還得分老狐貍點好處,烏闾汗的心又開始滴血。

“大王放心!誰要是胡說八道,咱們都饒不了他!”“對對,可不能再讓人把手伸進來了!”

誰和烏闾汗的錢過不去,那就是和自己的命過不去。貴族們心知肚明,七嘴八舌的表起了忠誠。只有阿依打安靜地站在角落,仿佛這一切都與他無關。

圍着地圖的人實在太多,申吾被擠的難受,幹脆退了出來。轉身見阿依打默然不語,便上前好心提醒,“少主,還是先去看看地圖吧,到時您可別迷路了。”

“什麽?”阿依打一下漲紅了臉,頓時手足無措起來,“你的意思是,我。。。我也要去嗎?”

“這是大事,少主怎麽能不去呢”申吾一直想不明白,烏闾汗這種家夥怎麽會生出阿依打這樣的孩子。雖然武藝不弱,也很勇敢,但他既不好鬥,也不殘暴,更沒有烏闾汗那麽貪財,甚至連臉都長得不像。

要是雲佳氏還在就好了,申吾對阿依打充滿了同情。

阿依打似乎有些害羞,“父親和各位大人去就好了,我還是留在這裏吧。”

“這怎麽行呢?”申吾搖搖頭,“少主當然要跟随君汗一起吶。”

可阿依打對這次的遠征毫無興趣,他支支吾吾地推辭着。

“你們兩個嘀嘀咕咕的說什麽呢!”烏闾汗回頭見到阿依打這不争氣的樣子,簡直恨不得抽他幾鞭子。

申吾趕緊打起了圓場,“少主是在猶豫,到底是跟着您一起出征呢,還是留守這裏,保護部落。”

烏闾汗沖到兒子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耳朵,“臭小子,你不跟着老子,還想跟着誰!”

阿依打被拎到地圖面前,耳朵被父親的吼聲震得嗡嗡直響,“給我認真看仔細了,不許偷懶!”

烏闾汗狠狠戳了幾下他的太陽穴,他不得不跟着貴族們俯身研究地圖。為什麽一定要打這場仗?這對我們真的有好處嗎?能不能不去呢?阿依打滿心煩悶,腦子無比混沌,地圖上的字一個也看不進去。

巨大的漩渦已将所有人卷入其中,每個人身不由己的被推向等待的命運。

聖夷216年,距離血月之變還有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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