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黃沙渺渺天萬裏
黃沙渺渺天萬裏
鮮血彎彎曲曲的不停流淌。臉上滿是黏黏的黃沙。
昏暗已散去，蒼漠毒辣的太陽又露出了猙獰的面目。蘇元珩被刺的睜不開眼，他不得不吃力的調整了個稍微舒服點的姿勢，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涅槃城，到底是什麽樣呢？
雖然羽部再沒有人回到過那裏，但他們都從長輩口中聽過涅槃城的描述和事跡。
它有四座副城。北方的玄英和白商，雄壯威武；最惬意的要屬雩風，靠近神女崖，面向清溟，海風激揚；還有槐序，任何人來了都會舍不得離開。主城崇麗宏觀，煙雲連綿。流耀含英，窈窕繁華。
好想去看看啊，元珩的思緒飄向遠方。他感覺從來沒那麽累過，渾身都軟綿綿地使不上勁。
我這個笨蛋弟弟到底跑哪去了？元珩的嗓子幹得快冒煙，他勉強咳嗽幾下，微弱的聲音顫顫悠悠響起，“路迢迢兮險狹，不可忘勇。。。”
“鳳兮鳳兮，一舉千裏，”他堅持着唱完歌。風很快吹散了歌聲，蘇元珩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蒼漠之鷹的傳說從此在部落世代相頌。
元朗已經快發瘋了。他到現在還沒找到哥哥。
許多屍身都被無情的埋在黃沙之下。
“哥，哥！”元朗在戰場來回吶喊，不停地用手挖着沙土，看看這個臉，翻翻那個身體。他滿臉淚水，既想快點找到哥哥，又害怕真的見到哥哥。
“元朗，我們得先回城，”有人緊緊抱住他，“冷靜點，先回城禀報長老。”
蘇元平看着一身血污的元朗失魂落魄地站在那，他不由得握緊拐杖。
“元朗。。。元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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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不到哥，我找不到他了。。。”元朗顫抖着嘴唇喃喃了一會，突然沖到爺爺懷裏大哭起來，“哥哥。。。哥哥回不來了！”
聽到大軍回城，惜雅正急急忙忙趕過來。她剛走到門口就聽見元朗的痛哭。
“回不來了！回不來了！”她差點跌倒，急忙抓住門檻，腦海裏全是這句話。眼淚不知不覺滴落到衣襟，惜雅捂住嘴巴，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胡說。。。怎麽可能？這怎麽可能！
所有人都嚎啕起來。他們不願相信蒼漠之鷹已經隕落了，甚至連遺體都找不到。
蘇元平沉默着，他緩緩伸出手摟住元朗。旁邊的亞頃長老嘆了口氣。
蘇簡沒有說話。他不知道蒼漠的人為什麽固執地對秘術師有那麽大的敵意。如果，如果能有秘術師跟着他們，也許就不會是這個結局。
很快，哭泣聲蔓延開來。一片悲傷中，有人默默搭上元朗的肩膀。“也許，我可以幫你。”
站出來的是懸離。盡管蒼漠總是對秘術師心懷戒備，不過秘術師從來不會在意別人的目光。“別擔心，我幫你去找吧。”
衆目睽睽下，懸離試了好幾件元珩的生前之物。但毫無反應。
最後惜雅拿出玉佩。
懸離的手心開始微微發光。“走吧，帶他回家。”
流砂城幾乎快被眼淚淹沒了。
我們殺死了蒼漠之鷹？阿依打混在人群中，震驚地看着人們湧向蘇元珩的遺體。
遺體移動得很慢，不少人哭倒在地，人群追着元珩遠去。
阿依打躲在角落，現在是出城的好時機，可他還不能走。聽說父親被抓了，他得想辦法。
烏闾汗将被公開處決。
圍觀的城民們密密麻麻。他們咬牙切齒，恨恨盯着綁得死死的烏闾汗，“殺了他！”“剝了他的皮！”喝罵聲此起彼伏。
烏闾汗現在威風不起來了。他的面容有些憔悴，餓得頭暈眼花。久不處理的傷口已經開始發炎，隐隐生疼。火熱的太陽高照，他卻冷得不行，死亡的恐懼浸濕全身。
“烏闾汗，你還有什麽話要說嗎？”蘇元平居高臨下的看着他，緩緩走近。
“等。。。等一下，”烏闾汗掙紮着大喊，“我。。。我是冤枉的！不關我事！”
“你殺我族民，毀我宗廟，你有什麽冤枉的！”蘇元平怒指着他，人群激憤，響起一片拔刀聲。
“我。。。我是被逼的，”烏闾汗不想死。雖然他殺過很多人，可真輪到自己的時候，他還是退縮了。
此刻的他眼淚鼻涕橫流，“是阿依打！都是阿依打！”他什麽都顧不上了，只要能活下去！推給阿依打，反正他已經死了，全推給他，都是他不好！
烏闾汗在臺上瘋狂大叫，萬萬沒想到阿依打就在臺下的人群中。
他本可以走的，但為了救父親才留下來，卻看到這醜陋的一幕。明明是始作俑者，可為了活命，父親竟無恥的将一切都推給他。
阿依打一陣眩暈，為什麽會這樣？這真的是我的父汗嗎？
他不相信，不相信父汗會如此卑鄙。嘈雜的人群和武器聲吵的他頭疼，他的手也摸上了刀，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這個人不是，不是我的父汗。我的父汗不會這麽做！
烏闾汗連喊冤枉，從臺中央害怕得往邊上靠。他不想死，不想死！
“是阿依打逼我的！你們去找他！去找阿依打！”有人沖到了臺邊，一刀刺入烏闾汗的身體，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烏闾汗倒了下去。他看着來人的臉，無比震驚，這是他的。。。阿依打？
蘇元平也吃了一驚，他上前看清來人的臉，阿依打？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人群有些不知所措。有人認出了阿依打，為什麽他會在這裏？大家竊竊私語着。
阿依打渾身顫抖，什麽都聽不見。他殺了他的父汗。不對，這個人不是他的父汗。
刀掉落在地上，他抱住腦袋搖晃着身體。等一下，這不是他的父汗，他的父汗一定還活着！他要去找他的父汗！
阿依打驚疑不定，他發出刺耳的尖叫，周圍人紛紛散開，對他指指點點。
在一片議論聲中，阿依打跑出流砂城，人們都說他瘋了。
羽部和亞頃竟然滅了烏闾部，消息在部落中迅速傳來。
奇克洛汗有些興奮。更重要的是，蒼漠之鷹也死了！他的機會終于來了。如果能趁此時機滅掉兩部，那他就将成為蒼漠的霸主！
但他的高興沒能持續太久。
蘇元平來到奇克洛部。并且只帶了懸離和夏兩個人。自從秘術師幫助他們找到元珩的遺體後，流砂城對他們的态度有所和緩。
奇克洛汗不敢輕舉妄動。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羽部是來警告他的，“不要以為你可以坐收漁利。”
在短暫見識過秘術師的能力後，奇克洛汗果斷表示，蘇元平絕對想多了。自己只是想要些好處，他對打仗沒有興趣。
涅槃城的東西全部運回了流砂城，多少也算是回到主人的手中。烏闾部的東西羽部看見就煩，他們直接分贈給奇克洛汗和其他各部。
這場大戰在部落中流傳很久，各部對羽部和亞頃的實力望而生畏。
流砂城為元珩舉行了葬禮。人們掩面哭泣，哀嘆着羽部痛失一位少年英雄。
短短幾日，蘇元平蒼老許多。元朗眼圈紅腫，怔怔得發呆。啓的鼻子抽抽的，再也不會有人壞笑着欺負他，但他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真是可惜啊,”劍客将酒撒到地上，“還沒領教過你的刀呢。”他喃喃自語，“下輩子，下輩子再比吧。”
惜雅一滴眼淚都沒流。她眼中的星辰落幕了，取而代之的是絕望的黑暗。
葬禮過後，流砂城慢慢恢複了平靜。
元朗成熟不少，大家都說他越來越像死去的哥哥。
啓的部落語漸漸流利起來，甚至可以開始熟練的罵人，當然是趁簡叔和長老們不在的時候。
惜雅日漸消瘦，變得不愛說話。玉佩已數不清被撫摸了多少次。想不到我這麽年輕，就要開始守寡了嗎？蘇元珩啊蘇元珩，你真是狠心！
她常常一個人站在城牆上，默默看着遠方。沒有人再見過她的笑容。
難道真的沒有辦法了嗎？幾個月後，惜雅下定決心，向元朗和啓告別。
“什麽？你說什麽？”這一定是我聽錯了，元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你要去哪？”
“去密林。”惜雅平靜的像灘死水。
“你。。。你胡說什麽！”元朗皺起眉頭，“去那個地方幹嘛！”
“我請教過懸離，還有夏，”惜雅的眼中微微泛起光，“他們說，秘術無所不能，據說密林有很多厲害的秘術師。”她頓了頓，聲音輕了下來卻異常堅定，“他們一定有辦法，讓元珩醒過來。”
元朗愣住了。“你。。。你瘋了嗎？”
惜雅沒有回答，她轉身跑下城牆，往城外走去。連馬都沒有騎。
“別鬧！”元朗想去追她，卻被啓攔住了。
“讓惜雅姐姐去吧。”
“你說什麽？她會死的！”
啓用力拉着元朗的衣服，決絕地搖頭。
“小啓？”元朗實在是不明白。
“簡叔說，讓相愛的人分開，比讓他們去死還要痛苦。”啓松開衣角。
元朗沉默了。
他們望着惜雅遠去的身影，慢慢消失在無盡的金黃中。
嗚嗚的風吹起漫天沙土，一切好像都結束了，又好像才剛剛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