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相逢在敦煌
第五章 相逢在敦煌
我合上手中的羊皮卷軸,書只看了一小半,其間用語多是艱澀難懂的古語,看得很累。
我望向李寧明,我第一次這樣認真地觀察他的相貌,他是一個清秀的年輕人,如果不是我已經知道他的種種怪異之處,一定會把他幻想成聖約翰大學的學生。
他說:“我們走吧!”
“去哪裏?”
“敦煌!”
我便不再言語,任由他挾起我向着西方疾奔而去。
“你,為什麽會不死?”
李寧明搖頭,“我不明白,我是已經死了的,可是卻又醒過來,我不知道有什麽奇怪的事情發生在我身上。我寧願,我不曾醒。”
最後一句話他低聲說出來,我卻還是聽見了,心裏忽然生起一絲憐憫。
我們夜以繼日地向敦煌奔行。我不再翻開那本書,我不想知道後來的事情,并非是不好奇,而是心中滿懷着恐懼。當所有的事情都昭然若揭時,我又該如何面對?
終于有一日,前方出現美麗的泉水。他以手指泉說:“是月牙泉!敦煌最神奇的所在。”
我怔怔地凝視泉水,令人心悸地熟悉,我真是第一次來到這裏嗎?
我不由自主地向着泉水奔去,與此同時,在記憶最深的地方,一個我不可知的地方,現出一幅畫面,身着古裝的女子,容貌與我相類,亦如同我這般向着泉水奔過去。身後傳來叫聲:“紫陌,小心!”
我忽然停了下來,叫聲如此真實,好像真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我回頭,密密麻麻的飛矢在我的面前疾射而過。
所有的箭都向着同一個目标射去,那便是李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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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連忙伏倒在地,雖然箭不是射我,但如此快疾的箭難免會誤傷到附近的人。
左左右右的沙丘後都有人站起身來,每個人的手中都握着黑黝黝的短弓。弓上發出的皆是連珠箭,箭箭相連,快如閃電。
李超凡站在沙丘之上,指揮若定,剛才叫我小心的人想必就是他。
也不知他是如何日夜兼程地趕過來,真不能想象他比李寧明來得還早。不僅如此,他甚至已經調派了大批人手,江湖上的第一幫會果真是名不虛傳。
李寧明的臉上卻只是露出一抹嘲諷的笑,他的動作快逾閃電,随接随插,将射向自己的箭全部接了下來,接下來後,便插在身前的地上。瞬間的工夫,他的面前便形成了一個圓形的箭牆。
李超凡咬牙,我和他都很明白,這樣的武器是無法傷害李寧明的。
李超凡忽然在箭雨中向我奔過來,他是想救我嗎?我不由得站起身,向他伸出了手。
便在此時,李寧明怪叫了一聲,閃身到了我身邊,拉着我的手向着遠處奔去。我被他一拉,只覺得有一股大力從手上傳了過來,身不由己地跟着他向前奔跑,而我另一只伸向李超凡的手便在毫厘之間與他失之交臂。
我一直回頭望着他,他以最快的速度躍上一匹馬,向着我們疾追。
沙丘上的人們紛紛地叫嚷追逐,可是他們畢竟越來越遠,只有李超凡锲而不舍地跟在我們身後,既不能追上,又不願離去。
我們向着沙漠深處行去,我一直回首看着他焦急的臉。他第一次露出驚慌失措的神情,我心底有隐秘的願意,也許,只是也許,他是否愛上了我?
天地間忽然變得安靜了,只剩下風聲的呼嘯,除了我們三人再無活物。
李寧明停住了腳步,回頭望向李超凡說:“你不怕死嗎?”
李超凡點頭:“怕!”
李寧明笑問:“既然怕死,為何還要追來?”
李超凡指了指我,“只要你放了她,我便不再追你。”
李寧明看看我,又看看他,問:“她是你什麽人?”
李超凡淡然回答:“她是我的女人。”
“你的女人?”李寧明若有所思地看着李超凡,他忽然笑笑,“若你真想要回她,就與我比試吧!”
“比試?”
“對!我們來比試,看看誰更有資格占有這個女子。”
“我不是你的對手。”
李寧明仰天長笑:“你還有自知之明,不過你放心,我不會用我的奇特能力,我只如同一個普通人一樣與你比試。”
李超凡點頭:“好!希望你不會食言。”
我在沙丘頂上坐下,看着沙丘下站立的兩個男子。這還是第一次有男人因我而要決鬥,真是莫大的榮耀。若是媽媽與小紅知道了,只怕連眼珠都會吃驚得掉出來。可惜的是,這裏只有我們三個人,除此之外便是沙漠上可怕的毒蠍。
李寧明想出的第一個比試題目便是與毒蠍相關的。他伸手到沙中,不一會兒便提出一只毒蠍,蠍尾彎曲如鈎,似想刺破偷襲自己的人。
李寧明出手如風,将蠍的尾鈎折斷。他提起失去尾巴的蠍子挑釁地看着李超凡,然後誇張地将蠍子放入口中大嚼特嚼,如同吃着世上最美味的食物。
一只蠍子下肚,他并不說話,只是目視着李超凡。
我只覺得一陣反胃,我聽說過有人用蠍子入藥,但像這樣将蠍子生吞活吃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我也望向李超凡,他是一個有潔癖的人,每天洗臉若幹次,飯碗上有一點點水漬都會大發雷霆,這樣肮髒的吃法,他一定辦不到。
他卻又一次出乎我的意料。
他伸手入沙,抓了一只蠍子出來,折斷尾鈎,将蠍子放入口中,亦是大嚼特嚼,如同吃着世上最美味的食物。
李寧明雙眉微挑,說:“好!我們就來比比看誰在一個時辰內吃的蠍子最多。”
變态!這是我心裏唯一想到的兩個字。
但李寧明卻不願放過我,“紫陌來記數。”
我麻木地用手指在地上畫着“正”字,他們兩人每吃一只蠍子我就在地上添上一畫。
我的手提袋裏裝着法蘭西懷表,我一邊看着他們吃蠍的慘烈情形,一邊看着手中的懷表。
一個時辰終于過去了,兩個灰頭土臉的男人回到我的身邊,低頭檢視地上的“正”字,結果是李寧明比李超凡多吃了八只蠍子。
李寧明得意地微笑道:“怎麽樣,你輸了。”他此時的神情如同一個開心的孩子。
李超凡卻不服氣地說:“這方法是你想出來的,當然你會贏。我們至少應該比試三場,三局兩勝才算公平。”
李寧明也不甘示弱:“好,第二場的規則由你來定,我不相信我會輸給你。”
李超凡仰天長笑,我從未見他這樣笑過,他此時不再溫文爾雅,像足了一個江湖俠士。“第二場讓我們比試一下文學,但如果我說與你比試歐羅巴文字,那顯然是我欺負你。我們就來比一比誰識得更多的西夏文字。”
西夏文字!我的頭開始大了起來。雖然我的歷史知識一貧如洗,但這一點兒常識還是有的。西夏文字由千年前的西夏皇帝李元昊所創,博采各國文字之長,脫胎于漢文,又不同于漢文。西夏被蒙古滅後,就很少有人再認識這種文字了。
李超凡居然要與李寧明比試誰認識更多的西夏文字,他只怕是大腦短路了。
想必李寧明也是這樣想的,他哈哈大笑,說:“與我比試西夏文字,你必敗無疑。”
李超凡淡然一笑:“那也未必。”
兩人在沙地上席地而坐,如同即将對弈的高手。只是以手指代替了棋子,在沙地上畫着一些貌似漢字,我卻偏偏沒一個認識的怪異字體。
雙方都是此道高手,無論對方寫什麽字都能準确地讀出來,并說出漢語的相關文字。這樣的比試更加無趣,我連旁觀的興趣都沒有了。
我環顧周圍,才猛然發現,我們已經到了沙漠之中很深入的地方。
遠遠近近皆是連綿起伏的沙丘,天地之間除了黃沙便只剩下我們三個活物。我們各懷鬼胎,卻又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世人大抵如此,機關算盡後,終究還是一無所獲。
遠處有雲層翻滾而下,如同千年之蜃正在吐出夢影。沙海上的空氣在陽光下變幻着詭麗的色澤,光譜逐漸分離成七色彩帶。
我吃驚地看着雲端,一幅圖畫正在悄然顯現,像是上帝放的一部電影。
畫中女子一身灰衣靜默,站在雪蓮綻放的花園之中。離她不遠之處,英俊的少年人憂傷地注視着她。兩人只是默然相對,無盡心事盡在眼底眉梢。
是千年前的海市嗎?
我張大了嘴,女子與少年正是夢中的洛紫陌與寧令哥。如果他們是西夏時人,為何我會在此時看到他們的景象?或者這只是已死的人心中不滅的怨念,就算死去了千年,這怨念之靈也仍然在沙漠上四處游蕩。
我想我能夠看見這個場景并非偶然,也許正是因為我們的到來,才使怨念再一次清晰地浮現。
心中的恨意逐漸形成,為何要殺死心愛的女子?難道對于男人來說,對皇位的欲望能夠超過一切嗎?
不必看歷史書,只要喜歡聽戲的人就會知道,英雄美人的故事,通常是以美人的黯然收場告終。如果故事中的男主人公英雄氣短兒女情長,他的結局必然是悲慘的。比如傳說中烏江自刎的項羽,或者是亡國之君李煜陳後主,甚若是明末時引清兵入關的吳三桂,沖冠一怒為紅顏,結果也落得一個反叛之徒的千古罵名。
由此可見,想要成為一個成功的男人,是不可能不愛江山愛美人的。
但我卻仍然怨恨他,女子臨死之時悲哀的心情是如此真實,就像是真的發生在我的身上。如果說有什麽事情可以讓一個女子怨恨千年,到了千年以後,這怨念仍然不曾消失,相信就是被自己深愛的男人殺死吧!
我轉頭望向相鬥的兩人,他們不曾注意到一閃即逝的海市。李超凡鼻上架着的金絲眼鏡被沙塵撲滿,他終于忍不住将眼鏡摘了下來。
我雖然已經成為他的情婦一段時日,但即便是在燕好之時,他也戴着眼鏡。而我也從未曾想過将他的眼鏡拿下來看一看他的眼睛,因為我只是一個用身體來做交易的人。
但此時,他的雙眼第一次全無屏障地出現在我的面前,一雙幽深得出乎意料的黑眸。我沉默地注視着他的眼眸,熟悉的眼睛,他是寧令哥嗎?
或者他長得并不像寧令哥,但那雙眼睛,夢中的我垂死之際死死地注視着那雙眼睛,只為了将它們深深地映在心底。
我不知世上之人對于轉世有怎樣的看法,我從小拜祖師長大,祖師教我們的是怎樣成為一個優秀的美女殺手,她不曾告訴我們,世上有緣之人在前世是否已經有緣。
也許一千年後,我們只是在上演着千年前相同的故事。
無論他怎樣改變,他的雙眼卻與千年之前如出一轍。
李寧明終于長嘆了一聲:“你寫的字我不認識,你贏了。”
李超凡閃動着幽黑的雙眸,露出一抹俊美卻隐含邪惡的微笑,“我精通七國語言,從小就是語言天才。就算你來自西夏,也一定不是我的對手。”
李寧明一躍而起,“即便如此,我們還有一局可比。第三局我們來比試武藝吧!我會使用千年前的武術,不會用超出常人的力量。”
他挑釁地看着李超凡,“如果你不敢就算了。”
李超凡雙眉微皺,“只要你不用那種超出常人的力量,我又有何不敢?我的幫會本就以武藝見長,普通的幫衆都是武林高手。”
李寧明哈哈一笑:“吹噓是沒有任何益處的,要比過才會知道。”
他話音未落,李超凡手中已經有飛刀疾射而出。他并不想依照武林規矩,只想擊敗面前的敵人。
在過去的幾年中,他能夠在強敵環伺之下,将小刀會發展成上海灘上的第一大幫會,同樣也是不擇手段的。
李寧明閃身避過第一把飛刀,第二把飛刀也已經飛至面前。他伸手夾住第二把飛刀,反手打出去撞落了第三把飛刀。
刀與刀是連環發出來的,李超凡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必然不會只發出一把飛刀。
他的飛刀不斷,但飛刀總有用盡的時候。而李寧明一直未曾還手。
他知道只是這樣下去,他永遠都不能戰勝李寧明,除非能夠出奇制勝。
我并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動,卻看見他危險的目光落到我的身上。我立刻感覺到他想要做些什麽,難道他想利用我制造攻擊李寧明的機會?
如果他此時出手攻擊我,李寧明一定會救我,他便可利用李寧明分神的機會擊敗李寧明。我是一個殺手,最精通的就是如何利用別人的弱點,對于李寧明來說,我也許就是他唯一的弱點。
他會否利用我,如同千年前他毫不留情地殺死我一樣?
我并不曾後退,心裏卻忍不住猜度,他會攻擊我嗎?
他的手中又出現了三把飛刀,刀鋒在陽光下閃爍着耀眼的光芒。他想要将飛刀擲向誰?是我還是李寧明?
他的目光一直在我的身上流轉,不僅我感覺到了他的用意,連李寧明也感覺到了他的用意。他立刻向着我飛身撲了過來,他是想要保護我吧?
與此同時,李超凡手中的飛刀也疾射而出,并非是向着我射來,而是射向李寧明的背心。他很聰明,只用眼神就誤導了我們。
或者這就是一個老大該有的潛質吧!
李寧明卻顯然吃了一驚,連忙閃身避過飛刀,但一把小小的刀卻後發先至,從李寧明的臂上擦了過去。
李寧明“哦”了一聲,兩人便一起停了下來。
李超凡含笑看着他,“你受傷了。”
李寧明淡然一笑,“不錯,我傷在不如你狡猾。”
他臉上并沒有太多憤怒的神色,很灑脫地揮了揮手,“可能這就是上天對我的懲罰,讓我永遠都得不到我想要的女子。”
我一怔,他說“我想要的女子”,在我看過的西夏秘史中,他想要的女子應該是那個名叫沒藏黑雲的女人。
李超凡雙眉微揚,“你本來就是外來的插足者,她早已經屬于我了。”
大多數的女子都喜歡聽見男人這種充滿占有欲的話,我也不可免俗的是大多數女子中的一員。但他可知道,這個他所宣布“屬于他的女人”接近他的原因,不過就是為了殺死他罷了。
我一躍而起,“不要再做這種無聊的事情了,我們快點離開這裏吧!我已經覺得口幹舌燥,太陽把我的皮膚都曬裂了。”
李超凡走到我的面前,用指腹輕輕地摩擦着我的面頰,半開玩笑地說:“還很嬌嫩,就算你的臉像龜殼一樣裂開,我也不會介意。”
他認真的目光讓我有些失神,我忍不住加了一句,“你會介意什麽?”
他的唇邊牽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我只介意永遠都無法看清你的真心。”
我怔了怔,一時無言以對,他卻迅速地轉過身,拉過那匹馬,“走吧!我真擔心我們會找不到回去的路。”
果然不幸被他言中了,所有的沙丘在猛烈的日光下都是一個模樣,來時那一行微弱的足印已經消失在沙漠的風中。
我爬上馬背,手搭涼棚向四處張望,一眼望去,四周皆是沙海,再也無法分辨我們來自何方。
李超凡道:“也許讓馬兒自己走,可以找到沙漠的出路。”
我點頭,從馬上跳下來。
我們三人跟在馬後,馬兒走走停停,一路在沙上用力地嗅着。這馬的嗅覺極端不佳,走了很久,我們三人仍然在沙漠中打轉。
李寧明卻忽然抱住馬頸,一口咬在馬脖子上。馬兒慘嘶一聲,用力地以蹄刨着地面。
李寧明大口地吸食着馬頸中流出來的鮮血,半晌,馬兒癱軟在地,他才心滿意足地将嘴移開。
他看見我想殺人的目光,眨眨眼睛笑道:“我餓了,一定要喝血。如果不喝馬的血,就只能喝你們兩人的血。所以我權衡了一下,還是決定喝馬的血。”
我苦笑,看來我還應該感激他留了我們兩人的性命。
李超凡拍了拍我的手背,鼓勵我道:“不用怕,我們應該在沙漠的邊緣,一定能夠找到出路。”
他拉着我的手,帶我向前走去。一邊走一邊閑閑地問:“這幾天有沒有想我?”純是花花大少的語氣。
我做了個鬼臉,冷笑道:“當然想了,想你有沒有趁我不在,又找了絕色美女陪你。”
他笑笑,仍然是半真半假的花花大少口吻,“我真怕你會成為我這一生最後一個女人。”
我一怔,小心翼翼地問:“你這是什麽意思?”
他嘲諷地笑,“你以為我因為愛你不會再找別的女人嗎?”
我咬着嘴唇不說話,他仰天大笑,“我是說我可能再也走不出這片沙漠,如果我死在這裏,你不就成了我最後一個女人?”
死,會那麽容易嗎?
但很快,我們都沉默了下去,水分正在毫不留情地流失,我的嘴唇已經全部幹裂,身體裏的血液因為失水而變得黏稠,也許死并不是那麽難的事情。
夜色降臨後,我倒在地上,再也沒有走一步路的力氣。他在我的身邊坐下,而吸血為生的李寧明則半垂着頭,似已行将就木。
我的怒火不由得升騰,如果不是他,我們又怎麽會陷身在這種鬼地方?
但我卻連罵人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死死地盯着他,如果目光能夠殺人,他一定已經死了無數次了。
我想我是要死了,我好想喝水,哪怕只有一滴也好。可是沒有,除了黃沙以外,什麽也沒有。
我知道有一些沙漠中歷險的人是喝自己的尿的,我也很想試試看,但可惜的是,我連尿都似已經被蒸幹了。
我絕望地看着天空中美麗明亮的星辰,由于天氣的原因,在上海是無法看見如此多的星星的,可是沙漠中卻不同,每一顆都閃耀如同靈魂。
我知道人死之後就會成為天空的流星,我轉頭望向李超凡,我會死嗎?我們會死在一起嗎?
“很渴嗎?”他的聲音嘶啞黯弱。其實他也一樣痛苦吧!
我閉上眼睛,不想回答這種無聊的問題。只要有一杯水,我一定還可以站起來走。就算沙漠深遠不見邊際,我也能走到沙漠的盡頭。只要有一杯水!
因失水而變得遲鈍的鼻子仍然聞到了血腥氣。我睜眼,李超凡的手腕在我的面前,手腕上的血管已經被利刃割破。他用力壓擠着自己的上臂,因為失水的原因,黏稠的血液幾乎無法流出傷口。
我雖然無力說話,卻仍然問他,“你幹什麽?”
他道:“喝我的血吧!”
我大驚,“你說什麽?”
他笑笑,仍然是漫不在意,“還是你想喝我的尿?”
我苦笑,這個時候還說這種無聊的話。他将腕上的傷口湊到我的唇邊,“喝我的血吧!也許你會有力氣走出去。”
我怔住了,呆呆地看着他的雙眼。他自摘下眼鏡後就沒再戴回去,那雙黑眸,如此熟悉的黑眸……
“你呢?我喝了你的血,你就更加無力走出沙漠。”
他笑,還是花花大少的腔調,“為了美人送命,不是很值得嗎?”
我的語氣中慢慢地泛起了哭腔,我争辯,“我不是美人。”
他靜靜地注視我,不知從什麽地方摸出了那支琉璃頭釵。他小心地将頭釵插在我的發間,喃喃自語道:“只要戴上這支釵,你就是全世界最美麗的女子。”
我咬牙,恨恨地取下釵,“你愛的原來是一支釵。”
他笑,溫柔地撫摸我的頭發,“你在和一支釵争風吃醋嗎?”
我拿起他的手腕,卻并不是為了喝他的血,而是在他沒有傷口的地方用力咬下去。他“哎喲”叫了一聲,撫摸着自己的手腕,“你幹嗎?”
我抹了抹沒有淚水的面頰,我不是不想流淚,不過我的身體裏沒有多餘的水分。
我将內衣撕下來包住他的傷口,“不要做無聊的事情,我不是那個怪物,你的血也不是水,我喝了也沒用。”
我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從地上爬了起來,用力拉起他,“走吧!我知道方向了!”
他微笑,“你知道方向?”
我堅定地點頭,指着天空說:“許多年前,有人教過我,只要能夠分辨星辰,就知道大地的方向。”
他也擡頭望向天空說:“好!我跟着你走,我相信你一定能夠指引我的方向。”
我們兩人向着北方走去,不再覺得疲累,垂着頭的李寧明半死不活地跟在我們身後,也不知是否李超凡手中流出的血刺激了他的神經,連他都顯得有信心起來。
我們不緊不慢地走,如同飯後在自家的花園中散步。有什麽事情正在悄然改變,我們皆因這改變而生出奇異的勇氣,死亡之海的沙漠也變成了康莊大道。
不久後,前方的星光下現出粼粼的波光,我們相視而笑。我确知那不是蜃影,當我們手牽着手時,胸中便明朗如有珠玑,可照亮天地萬物。
月牙泉!終于再次找到了你。
李超凡的臉色卻瞬間變得蒼白,溫柔的手心也忽然冰冷。他幽黑的眸一眨不眨地注視着我,唇邊只輕輕地吐出了兩個字,“紫陌!”
他慢慢地癱倒在沙地上,鮮血自他的嘴角溢了出來。
我驚慌失措,終于記起那無聲無息滲入他體內的劇毒。
他仍然握着我的手,一字一字道:“紫陌,你真的想殺死我嗎?”
我無言以對,我真的想殺死他嗎?
他閉上雙眼,兩滴淚水悄然從眼角滴落。慢性的毒會有發作的一日,那是我放入他體內的。
他要死了嗎?
剛逃離可怕的沙漠,本以為我們都可以生還,但劇毒竟在此時發作了。
他……要死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