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命運的終點
第10章 命運的終點
我并不想回憶起前事,我甚至不曾再看那本西夏秘史。
無論他是李超凡也好,是寧令哥也好,這一切都已經不再重要。現在他是我的敵人。
我自手提袋中拿出那本西夏秘史,在風中将它點燃。我很慶幸我的手提袋中總是有着各種希奇古怪的東西,那是做為一個殺手必備的。
如果不是如此,我也不能輕易毀去這本羊皮卷軸。
李超凡看着我将卷軸燒毀,一言不發。
他的臉色一點點地灰敗,鮮血正從創口處流出來,落入饑餓的大地中。沙漠如同永不厭足的饕餮,無情地吸入那些鮮血。
他的生命也正在一點一滴地随着鮮血消失。
即便我不殺他,他不能得到救治,也一樣會因失血而死。
可是,我卻要殺他。
他會死,會死于我手。
也許這便是前世注定的事情。我的靴中暗藏一把短刀,手提袋的夾層中則有一只小巧的□□,衣袖裏藏着幾支飛镖,耳環也由毒針所制。我全身都有殺人的利器,但我應該用哪件呢?
我向他走去,從容地擁住他。
他任由我抱着,輕輕地撫摸着我的頭發。
我們如同恩愛情侶,誰也不知下一個瞬間,誰便會倒下。
他的手輕動,手中多了一把飛刀。飛刀并非是要擲出,而是當做小刀使用。刀鋒銳利如同西北千年之風,刀向我的頸後抹來,那裏有一條動脈,只要切開這條動脈,人便會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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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側頭,頭發輕甩,左手伸出,彈向他的手腕。雖然這一彈力量并不強,但如果被我彈中,他的手也會酥麻。
他不等我彈到,手中的刀轉了個方向,向我的肋下刺去。
我的手此時正擡着,肋下便是一個空檔。
我不守反攻,兩指翹起,向他的眼中挖去,就算他能刺中我,兩個眼珠也會被我挖出來。
此時我們是生死相搏,雖然兩人仍然相依相偎,卻都在死亡的邊緣。
他向後仰頭,躲過我的手,另一只手仍然緊緊地攬住我,使我無法移動。
我的另一只手也伸出來點向他的檀中穴,我的武功馬馬虎虎,絕不能算好的,此時不過是勉力相持罷了。也許死的人不是他而是我。
那樣也好,每個派出去的女殺手,無論是否完成任務都死去了,我又怎麽可以獨活?
只是這一次連媽媽也死去了,那些剛剛撿來的女孩子們,又有誰來養她們?
他的刀向我的手指上刺去,如果我繼續伸上前,就等于在把自己的手指伸向他的刀上。
我收手,反手自發上撥下那只釵。
我全身皆有殺人的利器,這一件不知算不算。
我用兩只手握緊釵,全無路數全無章法,用力向他的心髒刺去。
這一刺,不過是如同小孩子般的刺,落在武林高手的眼中,必然是破綻百出。
他只需輕輕後退一步,便可以躲過這釵。
但,他不僅不退,反而向前挺挺胸。
“滋”地一聲輕響,釵整支沒了進去,只有那朵琉璃之花還露在胸外。
我怔怔地看着那朵花,他故意要死,他選擇死在我的手中。
那朵花似長在他的胸上,慢慢地變成了血紅色。
我終于可以流淚了,當淚水從我的眼中流出來的時候,我卻欣喜若狂,原來悲傷的時候,真地會流眼淚。
他緊緊抱我,輕聲問:“為什麽哭?你從來不哭。”
我笑着哭,“因為我知道我很愛你。”
他笑笑:“我也知道。”
他輕吻着我的頭發,“我很高興,你選擇用這支釵殺死我。”
他垂死的雙眼望着我的面頰,“紫陌!”他叫。
我答應,溫柔地一笑,如同千年前那丹房中的女子。
時間便不複存在,千年前與千年後,到了此時全無二致。
他說:“活下去!回到上海去,我知道你是堅強的女孩。”
我點頭,“我會活下去,我還要回到上海去照顧那些小妹妹。”
他笑,又叫:“紫陌!”
我答應,看着他閉上雙眼。
我抱着他的身體坐下,悄然飲泣,原來淚水是無法被風吹幹的。天慢慢黑下去,北方的天空中出現一個明亮的星辰,是北辰,只要找到它,就可以找到大地的方向。
他的身體越來越冷,我的心也在慢慢冷下去。我和他在一起的時間不過才十幾日,卻已經長久得象是一生。
我不能選擇死去,因為我将承擔媽媽的職責而活。人不僅有前世,也有今生。
我試着叫他的名字,無論多少遍,他終于沒有回答。我聽見沙漠中禿鷹的叫聲,我覺得我無法思想,鳴沙山每到入夜都會發出奇怪的聲音,有如萬鬼齊哭,千年來一直如此。我聽着那些鬼魅般的聲音,想他的靈魂一定就在我的周圍。他那樣溫柔的目光,在滿天風沙中,如陽光一樣溫暖,直入人的心底。我并不想離開他,但命運就是這樣。
我用手指在月牙泉邊挖了一個深坑,把他的身體放在坑裏,我最後叫了他兩聲。然後我便把沙土灑在他的身上,一直到他的臉。我看着他蒼白的臉慢慢地隐沒在沙土之中,忍不住又開始哽咽。可是我要作一個堅強的人,我必須重新開始生活,可能我是太貪生怕死,但是我不能就這樣放棄生命。
埋完了他的身體以後,我用石塊在他的墳上作了标記,但我知道這樣的标記過不多久就會被風吹散,甚至他的身體可能也會被吹出來而被禿鷹吃掉,但我只能這麽作,帶着他的身體,我是無法度過這片沙漠的。
我在這裏陪了他三天,在第四天的清晨,東方開始破曉後,我起身向太陽升起的方向走去,在那裏有溫暖卻殺機重重的城市,觥籌交錯,衣香鬓影,我就要離開洪荒,重歸那裏。
很快敦煌就成了背後一個模糊的印記,我堅持不回頭,因為前方的路還很遠,如果回頭的話,我可能會忍不住停止。
太陽在東南升起,那裏将是生命的另一個開始。
大夏天授禮法延祚十一年四月,經過幾個月的長途跋涉,寧令哥終于來到了敦煌。他的懷裏揣着一個瓷壇,那裏面是紫陌和紅塵兩姐妹。
他是孤身一人從興慶出發,沒有人知道這個落拓的旅人曾是大夏的太子。
然後他直奔千佛洞,在攻陷敦煌後他将太守府裏紫陌小姐的物品都藏在這裏,包括許多書籍,畫卷,還有珠寶。他留下兩名最忠心的侍衛看守着這裏,他知道總有一天,他會重新回到這裏來。
千佛洞中從未間斷過工作的畫匠仍然在契而不舍的作畫,寧令哥從他們的身後過,他眯着眼看那一尊尊的佛像,有的被雕刻在洞穴內,有些是用當地出産的顏料畫在牆壁上。
他走到藏寶的洞穴,找到那兩個忠心耿耿的手下。懷裏是骨灰壇,那裏面放着琉璃之花。
他走進藏寶洞,盤膝坐下,對那兩個手下說:“可以開始了。”
兩人眼中含着淚光,遲疑地看着他,寧令哥笑了笑,“作完了以後,你們就回到興慶府去吧。記住,這件事情不能告訴任何人。我不想再有人來打擾我,打擾我和她。”
兩名侍衛終于顫抖着手開始工作,他們用磚塊和粘土壘砌那個洞口,一道石牆慢慢地出現,将洞口封死,寧令哥安然坐在洞內,他将瓷壇抱在手裏,輕輕地貼在臉頰上,“紫陌,我作了那麽多事,不知道你會不會怪我,但是終于我可以和你在一起了,就算是為此我不得不墜入地獄。”
寧令哥慢慢地閉上了眼睛,最後一絲光線也随着磚塊的放入而消失,一個女子卻巧笑嫣然而至,“你終于回來了,紫陌!”
洞外,侍衛找到的畫工開始往剛剛砌好的牆上畫上第一筆畫,他們所參照的藍本是一個飛天的畫相,容貌與紫陌絕似。
西域飛雪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