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再見海如風

第9章 再見海如風

我在火焰山腳下輕易便找到了翼不飛,他似乎一直在等着我到來。顯然他和其他人一樣,早就料到我會來了。

“你想明白了?”他問。

我嘆了口氣,“總覺得我在這個世界是上多餘的。”

那個身在杭州遙遠的縣長老爸以為我早就死了,若是我再次出現,不知會否把他吓出心髒病。這附近的人和班主都巴不得我立刻消失,若是我不消失,他們必然寝食不安。

他說:“你不再考慮一下了嗎?”

我搖頭:“在我後悔以前,趕快動手吧!”

他目不轉睛地注視着我,雖然他是為了報恩才接近我,但他為我做的事情似乎已經超出了報恩的範疇。我也目不轉睛地回視着他,不知回到六百五十年前,我是否還會再遇到他。

眼前忽然出現了片片飛舞的彩蝶,漫天的大雪之中,那些蝴蝶美若一場夢境。我雖然并非第一次見到這種情形,卻仍然心馳神往,不由自主地張大了嘴。

只是,那時我并不知道,每當他使用這些彩蝶之時,他的生命也正在悄然凋零,如同這風中的彩蝶。

蝴蝶越聚越多,将我圍在中間。我似聞到春日的花香,聽見夏日的鳥語。浮生掠影如夢如幻,日月皆一掠而過,塵世的喧嚣亦是一掠而過。似只是瞬間的事情,卻又似過了許久。等到我終于能看清面前的影像時,雪已經停了。

我在沙漠之中,遠處是血紅色燃燒着的大山。還好有人将火魔之門關上了,否則這豈非真成了西游記故事了?

我猛然想起,幸好蝴蝶将我送回到古代的時候,把我移到了沙漠中間,否則我豈非已經變成了灰燼?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身上冷汗淋淋。但這并沒有什麽大不了的,我很快看見不遠處的廢城,雖然這城看起來與650年後有太大的不同,我仍然一眼便認出這便是高昌。

現在整座城皆被地獄之火毀滅,看不出一絲生氣。說起來也真是古怪,雖然翼不飛說他将我的靈魂放入了慕雪的體內,雖然我擁有了飛雪和慕雪兩個人的記憶,奇怪的是,我卻又不像是她們的任何一個人,我只像是我自己。

我對于那位650年後,遠在杭州的縣長老爸即沒什麽感情,對于剛剛被毀滅的高昌城也沒什麽感情。

Advertisement

說起來我還真冷漠,似乎我只對記憶深處那個一直叫我“飛雪”的男人還留有一點感情罷了。

更遠的地方是蒙古人的營帳,看來他們并不曾全部死于地獄之火,想必那些離的遠的人都逃過了一劫。

如此說來,火魔之門的開啓,只斷送了高昌城和圍城人的性命,卻并沒有将蒙古人全部殺死。若是容飛星地下有知,只怕對于這樣的結果也一定會痛心疾首。

我遠遠地看着蒙古大帳,一籌莫展。這個年代的翼不飛到底在哪裏?他為何不把我送到這個年代的他面前去,免得我現在不知如何是好。

整個白茫茫的沙漠上,前不着村後不着店,除了蒙古大帳外,再也沒有什麽活物的跡象。我無奈地嘆了口氣,只好邁開腳步向蒙古帳營行去。

雖然我知道這樣冒冒然走過去絕不是一個好的選擇,但除此之外,我真是一點辦法都想不出來。

低頭看看我自己,身穿一件白底藍花的棉襖,下着一件藍色的棉褲,梳着一條長長的大瓣子。這樣的裝束在共和年代是很平常不過的,不曉得650年前的野蠻人看了會有什麽樣的想法。

我靈動的大腦不着邊際地幻想着,連我自己都感覺到,我好像就是翼不飛制造出來的全新的人一樣。除了有過去的記憶以外,對于他口中所說的靈魂全無感受,連個性也與飛雪全不相同,但是與慕雪有些接近。

我在心裏嘆了口氣,難道我就是那些西方人所說的,科學怪人手下制造出來的怪物?

那個怪物叫什麽名字來着?我怎麽一點也想不起來。

在上海的時候,我曾經偷偷地溜出去與那個大學生看過一次西洋人的影畫,演的就是這樣一個故事。那可真好看啊,比皮影戲好看多了。

我念頭還沒轉完,只聽馬蹄得得,一隊蒙古人自蒙古大營中奔出,向我狂奔過來。我看着他們奔過來,在心裏嘆了口氣。這些蒙古人難道有千裏眼順風耳不成?我還沒有靠近,他們就已經發現了我。

不過這樣也好,這樣就免得我再一路走過去。沙漠上看着不遠的地方,走起來還是十分遙遠的。如果只是想步行到蒙古大營,只怕至少要走個半天。

那些馬狂奔而至,将我團團圍住。馬上人居高臨下地注視着我,那人居然是察八兒。我甚喜,立刻伸手向他打了個招呼:“嗨!又見面了。”

察八兒吃了一驚,疑惑地上下打量着我,“我見過你嗎?”

我剛才是用漢語和他說話,他便也用漢語回答我。說起來他們還真都是語言天才,精通好幾種語言。

這念頭才一動,我立刻發現我自己也變成了語言天才之一。回鹘語蒙古語紛紛擁上我的腦海,原來我也精通好幾種語言。

我悲哀地嘆了口氣,早知如此,我就不回到過去了。聽說精通回鹘語的人是西洋人争搶的對象,他們愛好奇特,特別喜歡西域的那些鐵瓦罐爛陶片,對于能夠通讀上面文字的人都禮敬有加,還會付以重金報酬。

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我已經回到了過去,只怕再也回不去了。歷史就是這麽奇妙,650年前,西域的許多人都精通各種語言,650年後,那就成了一項高超的技藝。

“我是飛雪。”我換成回鹘語回答。

察八兒又吃了一驚,他疑惑地看着我:“你是飛雪?”

我篤定地點頭:“對!我是飛雪。”

察八兒仰天大笑,笑得似連眼淚都要流出來了。“飛雪已經死在大火之中,屍骨無存。而且你與飛雪長的一點也不像,我怎麽會相信你是飛雪?”

我呆了呆,猛然想起,慕雪确實和飛雪相貌不同。我道:“在我的身上發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我雖然死了,靈魂卻離開了身體進入了另一個身體裏面。因此,我雖然和飛雪相貌不同,但我仍然是飛雪。”

所有的人都以一種古怪的眼光盯着我看,所以說,群衆的目光能殺死人。在衆多狐疑的目光逼視之下,我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連我自己都開始懷疑我所說的話的真實性了。

等我的話說完,察八兒目不轉睛地審視着我,我心虛地回視着他,據說這時候一定要坦然面對對方,以自己誠懇的眼神取得對方的信任。

察八兒沉默地看了我半晌,我聽說蒙古人是篤信佛教的,應該多多少少會相信我的話吧?但他忽然仰天大笑:“太有意思了,真是太有意思了!”

他一笑,旁邊的騎兵們便也一起哄堂大笑起來。

我苦笑,真那麽有趣嗎?

他笑了半晌,笑得前仰後合,我真擔心他會從馬背上摔下來。但他忽然停止了笑聲,一雙絕對不算純真的眼睛落在我的胸前。然後他揮了揮手:“把她帶回去,今天晚上我要好好享受一下。”

我呆了呆,不是吧!

一名蒙古騎兵自馬上一躍而下,如同老鷹捉小雞一樣輕而易舉地将我捉上馬背。然後他老實不客氣地坐在我的身後,雙手暧昧地從我的肋下穿過,扶住馬疆。

另一名蒙古騎兵則提出更直接的建議:“太子玩完了能不能賞給兄弟們?本以來進了高昌就可以搶幾個女子,想不到高昌城卻全毀了。”

我翻了翻白眼,真是一些野蠻人,和日本人不相上下。

察八兒“溫言”安慰他:“你放心吧!等我玩膩了,自然會賞給你們。”衆騎兵又一起發出哄堂大笑聲。

太不成體統了吧?怪不得蒙古鐵騎所向披靡,原來上司可以和下屬以這種方法“打成一片”。

一念及此,我忍不住抗議:“說什麽我也是你的好朋友旭日幹的妻子,你沒聽說過朋友妻,不可欺嗎?”

他便笑得更開心了:“若是旭日幹知道你假冒他的妻子,他一定會一刀殺了你。”

這句話說完,他忽然又悠悠地嘆了口氣,“真想不到,飛雪死了以後,他會變得那麽厲害。”

我心裏一跳,翼不飛也曾經說過他變得很暴戾,他到底變成了什麽樣子?難免有些沾沾自喜,有一個男人為了自己而性情大變,那簡直是傳奇故事的情節。

馬隊很快奔回蒙古帳營,乍一看,蒙古營帳一切如常,全無異樣。我的心裏反而有些驚異,圍城的蒙古人應該有數萬之衆,這些人都與高昌一起被毀滅了,為何剩下的蒙古人臉上并不見悲戚之色。

我很快就發現所有的婦女鬓邊都插着小小的白花,看來,他們也并非全無所謂。

察八兒帶着我進了他的帳篷,笑咪咪地道:“你乖乖地在這裏等着,我馬上就會好好地寵愛你。”

我瞪了他一眼,很不講衛生地沖着他吐了口口水。他身手敏捷地閃開,雙眉微挑:“我喜歡有個性的女孩子,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等太久。”

他走出帳外,似乎一點也不怕我會逃跑。

我探頭向帳外看看,見兩名漫不經心的侍衛坐在帳邊聊天。他們一見我探頭出來,臉上立刻露出“淫邪”的笑容。

我哼了一聲,又縮回帳內。雖然我到了蒙古人的營帳,但卻沒有人相信我是飛雪。

桌上有一面銅鏡,我拿起來照了照,雖然慕雪和飛雪的相貌有點相似,但到底是兩個人。那麽我又是誰呢?

我想起班主說過的話:人存在是為了什麽?為了虛空嗎?答案當然是:不是!

這話是什麽意思,就算是想破了頭也想不明白,但我到底又是為什麽而存在呢?不管人存在是為了什麽,我總是要先找到海如風。

我東張西望,忽然見帳內挂了一把金色的彎刀,我立刻将刀抽了出來。察八兒也太大意了,留我一個人在帳內,居然不把我綁起來,還“故意”留了把刀在這裏。

我用刀在帳後劃了一道長長的裂口,自裂口處爬了出來。

居然這麽輕易就可以離開營帳,連我自己都對自己敬佩有加。我還來不及偷笑,忽覺眼前一黑,一個人影落在我的身上。我擡起頭,只見一名蒙古男子,站在我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盯着我看。

我勉強笑了笑,用蒙古話說道:“我是察八兒的客人。”

那人雙眉微揚:“你的裝束如此奇異,莫非是從魔門裏逃出來的妖孽?”

我怔了怔:“什麽魔門?”

那人冷笑道:“火魔之門一開,妖魔便會陸續來到人間界。巫師們都已經布好的陣法,就等着斬妖除魔了。”

我連忙搖頭,努力使自己的眼神看起來清純無辜,“我不是妖魔,我是人。”

那人冷笑:“不管你是什麽,巫師也需要用人血來祭祀,那些天殺的高昌人打開了火魔之門,雖然上天馬上就懲罰了他們,但火魔之門卻關不上了。”

他一把提起我,輕松得如同撚起一根羽毛,我在他的手中奮力掙紮,很快便發現,這根本全無用處,我的那點力氣在他的面前如同蜻蜓捍大柱般不值一提。我頹然長嘆,蒙古人都是這樣彪悍的嗎?為何650年後的蒙古人變得如此軟弱不堪?

他提着我到了一個純黑的帳蓬外面,這帳蓬光從顏色上便顯出與衆不同來。那麽多的帳蓬,一般都是灰白色的,主帳則是杏黃色的,這代表着金帳。只有這一頂帳蓬是黑色的,一看就知道絕不是什麽好人住的地方。

他提着我走進去,裏面盤膝坐着一個長得希奇古怪的老頭子。老頭子須白全白了,兩條發辮十分之長,長得一直拖到地上。他的面前放着一只銅盆,盆裏盛滿了紅得發黑的血液,也不知是人血還是動物血。銅盆的旁邊則按照北鬥七星的形狀點了七盞燈。

提着我的人将我掼在地上,叉手行禮:“國師,這個女子來歷不明,即便不是妖孽,恐怕也是漏網的高昌人,請國師用她的血祭祀吧!”

那國師本來是閉着眼睛的,現在睜開眼睛,我吓了一跳,只見他老人家滿眼眼糞,也不曉得多久沒洗過臉了。

他坐着的時候一動不動,靜如泰山,此時也不知怎麽了,忽然一躍而起,動如脫兔。我吃驚地看着他打開了一條粗如兒臂的鐵箍,示意那人将我放入鐵箍之中。

那人依言将我放入鐵箍之內,他扳動機關,鐵箍收緊,勒在我的腰上。我被勒得一口氣沒前過去,看來我的腰太粗了,以後要注意減肥。

國師對那人道:“巴圖王爺,請放心地将這個女子交給我吧!”

原來那人便是海如風的大哥巴圖。

巴圖又冷冷地看了我一眼,轉身出了帳蓬。真是前世有仇,冤家路窄,他本就一心想殺了容飛雪,現在雖然不知我便是容飛雪,卻陰差陽錯的仍然落入他的手中。

待巴圖走後,國師便叉開兩腿,圍着七星燈和銅盆跳上古怪的舞蹈,嘴裏也時而高時而底地唱着奇異的歌曲。想必這巫師如此折騰慣了,無論他在帳內怎麽鬧騰都沒有人敢來打擾他。

他跳了半晌,總算告一段落,然後便拿出一把尖刀,臉上露出莊嚴肅穆的神情。他握着那把刀一步步向我走過來,刀尖上閃着寒光,印着他滿面皺紋的臉,看起來比妖魔也好不到哪裏去。

我用力掙紮,只是那鐵箍卻是貨真價實的生鐵所鑄,不要說我了,就算是一個力大無窮的壯漢也不可能把這個鐵箍掙開。

眼見那個老頭離我越來越近,尖刀上的寒氣激得我毛骨悚然,我打了個寒顫,看他的樣子是想一刀刺入我的心口。

難道我才剛到古代,馬上就要死在這個惡心的巫師手中?早知如此,我為何要到古代來?只為了那個很可能連認都認不出來我的海如風。

我在心裏默默地詛咒,忽然想起,我剛剛用金刀割開帳篷以後,便随手将那把金刀藏在了衣服裏。他此時用鐵箍勒住我的腰間,卻沒有限制我四肢的運動。我立刻拿出那把刀,此時他與我近在咫尺,目光死死地盯着我的胸口,完全沒有注意到我手上的動作。

我一拿出金刀,立刻用力一刀刺入他的胸口。他大叫一聲,口水噴了我一臉。不過生死關頭,我可來不及再考慮衛生問題。我将刀抽了出來,又是一刀刺了進去。

為了怕他不死,我一只手扳着他的肩頭,另一只手不停地刺,也不知刺了幾刀。直到老巫師軟軟地倒在地上,我才喘着粗氣停手。

眼見那老巫師胸前鮮血淋漓,必死無疑。我怔怔地看着他的屍體,連害怕的感覺都失去了。有生以來第一次殺人,原來殺人是這麽辛苦的事。不過,如果我不殺他,他就會殺我。民國法律規定,自衛殺人的,不算有罪。

幸好巫師的帳內經常有古怪的聲音發出來,雖然他慘叫了數聲,卻沒有人進來。

我拿着那把染了血的金刀,用力向着腰上的鐵箍斬去。“當”地一聲響,金刀幾乎脫手飛了出去。那鐵箍鑄得很粗,而我手裏的金刀鋒利有餘,卻十分輕靈,才一刀斬去,金刀上便已經出現了一個豁口。

我知道這把刀是一定不可能斬斷那個鐵箍的,但若不想辦法離開這個鐵箍,我一直被縛在這裏,總是會有人發現巫師已死的事情。

我游目四顧,剛才來不及看,現在總算看清了。那鐵箍是裝在一個鐵柱之上,鐵柱上面有一個橫杆,橫杆過去又折了下來,最後連着一個突出來的黑黝黝圓形的東西。剛才老巫師就是按動了這個,将鐵箍打開的。

可是那個東西雖然離縛住我的鐵箍不遠,卻剛巧比我的手臂要長一點,無論我怎麽用力伸長了手臂,都無法觸到那個機扣。

我想了想,剛才看老巫師随手一按便将機扣打開了,想必那機扣是十分靈活的,不必用太大的力氣就可以啓動。雖然我的手碰不到它,卻可以丢東西過去,将機扣啓動。一念及此,我手上只抓着一把金刀。我立刻瞄準了機扣,将金刀擲了過去。

只見一道金色的弧光劃過,金刀堪堪地自機扣旁劃過。我啞然,看來我平時真沒有好好練功,這麽近的距離,都無法擊中目标。

我手中可用的東西只有這件一件,被我丢了出去就無物而丢了。我忽然看見巫師落在地上的那把尖刀,幸好還有這麽一把刀。我努力彎下腰,現在我才知道腰被東西勒住,想要彎下去還是挺麻煩的一件事。此時想起霜飛,看來她能夠成為頭牌還是有道理的,她平時腰肢就很柔軟,彎個腰擡個腿都不在話下。

我咬緊牙關,用盡全力伸長手臂,總算摸到了那把刀。将刀拿在手中,額上早出了一頭汗。我看了看那個機扣,如此近的距離,以我練過三年的功夫,應該可以正中目标才對。

身邊只有這一樣東西可用,再擲不準,我就真無法離開這個鐵箍了。我咬緊牙關,手都有些發抖了。但這個時候可千萬不能發攔,我用左手抓着右手的手腕,瞄了半天,終于将手中的尖刀擲了出去。那刀不偏不倚正正地擊中那個機扣,我大喜,若不是怕被人聽到,一定已經歡呼出來。

但,尖刀雖然擊中了機扣,等了半晌,卻一點動靜也沒有。難道說刀的力量不足以打開機扣。

我又是害怕又是沮喪,只要多在這個鐵箍裏停留一會兒,危險就會多一分。這老巫師總是要吃飯的吧?若是吃飯的時間他也不出去,一定會有人進來找他。

只要有人進來,就會發現我殺了他,到時候……

天啊!我本來在民國活得好好的,為什麽要跑回到古代來送死?

我越想越氣,一腳踢在老巫師的屍體上。我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大概是想到自己要死了,悲憤交加,不知不覺便力大無窮。這一腳踢出去,老巫師的屍體居然被我踢得飛了起來,正正地撞在那個機扣上。“喀”地一聲輕響,鐵箍就這樣被打開了。

我吃驚地張大了嘴,看看自己的腳,這真是我的腳嗎?我居然可以一腳踢起一具屍體。聽說一個人死了以後要比活着的時候重許多,因而擡一個死人比擡一個活人要更加費力。那老巫師雖然幹瘦得皮包着骨頭,看起來也至少有七八十斤,居然被我一腳踢飛。難道到了古代,連我都變得彪悍起來?

我來不及多想,掀開帳簾向外看了看。為了顯示出與衆不同來,巫師的帳篷與別的帳篷之間有頗遠的距離,帳外方圓幾十步內也看不到人。這樣最好,方便我逃跑。

我從帳中溜了出來,盡量選無人之處逃走。外面是茫茫的沙漠,離開了蒙古帳營我也不知能去哪裏,但留在這裏很可能馬上就會死。也許,回到察八兒的帳篷,還能活下去。

我想起察八兒色迷迷的眼睛,不由地一陣惡心。不過與活着相比,似乎失貞也沒那麽要緊。要知道我是來自民國的,對于貞節的概念已經與古代人大相徑庭。

帳篷很多,除了金帳與黑帳之外,看起來都是差不多的,察八兒的帳篷到底在哪裏?

我在帳後穿行,忽聽一個女人尖叫道:“你是誰?”

我大吃一驚,轉頭去看,居然是慶格爾泰。她正從一個帳內走出來,臉色有點浮腫,看起來她的日子過的也不大好。

我轉頭便跑,慶格爾泰立刻大喊大叫:“有妖怪,快來人啊,有妖怪!”

為什麽每個人都把我當成妖怪?我長的真那麽像妖怪嗎?

一個人如同鬼魅一般出現在我的面前,他的動作太快,我想要停住腳步已經來不及,一頭撞在他的身上。他伸出手一把扣住我的手臂,輕輕一扭,我立刻痛得幾乎流出眼淚。

此時我才看清他的臉,海如風!我終于找到他了。

我大喜,也顧不得手臂的疼痛:“如風!是我,我是飛雪啊!”

他大驚,疑惑地注視着我的臉。我喜極而泣:“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我差一點被那個變态的巫師殺死。”

他微微眯起了眼睛,淡淡地開口:“你是哪個飛雪?”

我一邊想要甩脫他握着我的手一邊回答:“當然是你的妻子容飛雪,我雖然變了樣子,但我身體裏還有她的靈魂,所以我還是她。”

遠遠近近都傳來腳步聲,顯然許多人聽到了慶格爾泰的喊聲。

我急的左右張望:“快帶我到你的營帳,要是被人看見就糟了。”

他雙眉微挑,臉上掠過一抹陰森的笑容,看地我打了個冷戰。他一言不發地帶着我左轉右轉很快進了一個帳篷。

外面的人聲喧嚣,卻無人進這個帳篷。他一把将我推倒在塌上,然後逼近我,俯在我的身上。這樣的動作極為暧昧,似乎正在進行某種事情。

我不由臉紅過耳,雖然說有飛雪的靈魂,但那到底好像是發生在別人身上的事情。

“你說你是飛雪,有什麽證據可以證明?”

我想了想,道:“我知道你們是怎麽認識的。”我便将他與飛雪自如何相識到洞房花燭到如何被他虜至蒙古大營,最後飛雪又如何為了救他而死,前前後後複述了一遍。

他默默地聽着,臉上現出一絲凄然之色。

他按着我的手似乎力量正在減輕,看來他是相信我了。

我推了推他:“至于為什麽我還活着,這是一個很古怪的故事,只怕我說了你也未必會相信。”

他似乎對于我為什麽又活過來一點也不感興趣,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的臉。我又有些臉紅了,雖然老文書把慕雪小姐說的貌若天仙,我自己是知道自己的長相的。與飛雪相比,我還是顯的過于平庸了。

我說:“雖然我現在的樣子比以前是醜了一點,不過,人要衣裝佛要金裝,等我打扮起來,比現在要好看得多了。”

他的嘴角掠過一絲奇異的笑容:“我相信。”

我怔怔地看着他這一抹笑,怪不得飛雪會一見鐘情地愛上他,這個人不僅相貌清秀,更可怕的是他那略帶邪惡的笑容。這樣的笑容,很容易讓年青無知的少女輕易被迷惑。

不過我不必擔心,他是我的夫婿。

我得意洋洋地想着,忽覺頸上一涼。我低頭去看,只見一把彎刀抵在我的脖子上。持刀的人便是海如風。

他冰冷地笑着:“我不知道你是誰,但你既然敢冒充飛雪,你就得死。”

到了這個時候,他的笑容魅力全無,如同惡鬼一樣可怕。我一動不敢動,唯恐一張嘴,那把刀就把我的喉管割破。

他卻不急着一刀殺了我,反而很邪惡地将刀向下滑去。刀鋒劃開我的衣襟,我的胸口便暴露在他的眼前。

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胸前,臉色忽然大變。

他一把抓起挂在我胸前的那個玉佩:“這個是從哪裏來的?”

我嘆了口氣,還好一直挂着那個玉佩。我用力眨了眨眼睛,擠出幾滴眼淚:“無論我走到哪裏,我都帶着這個玉佩,因為這是我與你之間唯一的聯系。”

他看看手裏的玉佩,再次擡頭看着我:“你真是飛雪嗎?”問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神色竟有些慌亂,似乎唯恐得到否定的答案。

我用力點頭:“我是飛雪!我真是飛雪!”

他默然,過了半晌終于輕輕點頭:“好吧!我就相信你一次。”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