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次危機
第一次危機
“到底是個商賈出身的女子,如此不知規矩,當真可憐。”
“哪裏可憐了?要我看,心思如此歹毒,還懂仗勢壓人,這不知規矩怕也是裝的,真真是可恨。”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嫁了那樣的人,也難怪她心有積郁。但也不能自己過的不如意,就拿咱們的閨女出氣吧?就算貴為世子妃,也不能如此為所欲為。還請皇後娘娘替我等做主。”
“請皇後娘娘做主。”
“請皇後娘娘做主。”
......
一群身有诰命的夫人請求皇後做主,皇後沉着臉未表态。世子一來就看到這場面,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自己呆呆的世子妃,心下松了口氣。
“你沒事吧?還好嗎?”世子越過人群,走到驚羽面前。
後面一群貴族公子也跟了過來,愛看熱鬧是人的天性,甭管身份、性別、年齡。此時偌大的花園子可以說擠滿了人。
驚羽看到世子,同樣松了口氣,她算是深刻體會到世子早先跟她說的“人們只願意相信他們想相信”這句話的意思。這裏的人因為她的身份,只想看她的笑話,或者說淮親王世子的笑話,根本不聽她解釋。
就連皇後,也不過是端個樣子。
“真真,我沒事。”驚羽朝世子笑了笑,小聲道,“不過好像惹了點麻煩。”
世子摸了摸她的頭,眉眼柔和:“沒事就好,一切有我。”
皇後看到世子,仿佛一下找到事主,淡淡開口:“世子來了。剛世子妃在荷花池那邊失手将幾位貴女推進了水池,本宮正在詢問此事,但世子妃不願配合。還請世子勸解一下,世子妃初次赴宴,不懂規矩也正常。只需好好道個歉,我想在座的夫人和小姐都很寬和,絕不會追究。”
皇後一番話直接将驚羽定了罪,還是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對她的惡意可以說一點不掩飾。
驚羽沒心思細究皇後為何看不慣她,但她也不是逆來順受的性子。
末世生活那幾年,秩序崩壞,一切靠拳頭說話。因着變态的異能,驚羽很少受什麽憋屈,那段日子很黑暗,但也确實豐富了她的閱歷。
她面上并不驚慌,直視着皇後,淡淡道:“皇後娘娘,請容許我再說一次,我并沒有推她們下去,不要說推,連衣角都沒有碰。”
“強詞奪理,果真是小戶出身,眼皮淺,臉皮厚,連老婆子我都替你感到羞恥。”皇後還沒說話,下首一個白發蒼蒼,面含刻薄的老婆子先出了聲。跺着手裏的拐杖,眼睛剜着驚羽,仿佛驚羽做了多見不得人的事一樣。
一下子四周人看驚羽的眼神越發鄙薄,一堆貴婦起身勸那婆子消氣。
皇後好似嘆了口氣,看驚羽的眼神含着失望:“本也不是什麽大事,不過認個錯,為何偏要這麽犟着?”
“如果本沒有做過的事,又為何要低頭認錯?”世子一把拉過驚羽,護在身後,看着滿園子的人,擲地有聲。
“就是她把我們都推下了水,那麽多人都看見了,還偏袒她,真是好笑的很。”落水的千金們都已換好衣服,收拾好儀容,從偏殿出來。為首的一個生的明豔非常,指着驚羽憤憤不平。
“就是,我們本來在荷花池邊喂金魚,世子妃一來不分青紅皂白惡語傷人,而後更是将我們推入水中。”另一人附和。
“我倒想問問誰看見我推你們入水了?”驚羽從世子身後走出來,看着一衆少女,眉目凜然,絲毫不懼。
“我身邊的宮人的看見了。”皇後忽然出聲,語氣冷然,“本宮自然是将事情問清楚了才來問責,難道本宮還會冤枉你不成?核桃,你來說說。”
名喚核桃的宮女出列,低頭行禮後,娓娓道來:“奴婢等人奉娘娘之命在園子裏伺候,諸位小姐本來在荷花池邊喂魚說笑,氣氛很是融洽。世子妃忽然闖進來,大聲斥責林雅郡主、孫小姐和淮親王府的四小姐,說幾位小姐沒有教養。兩邊就這樣吵了起來,幾位小姐大度,本不欲與世子妃計較,世子妃卻突然跑過來把池子邊的姑娘都推進了水中。”
宮女的話落,四周的私語便沒有停過,除了原先園子裏的夫人小姐們,連原本在園子另一端的男客也都聚了過來,多是些年輕又有權勢的公子哥,這些落水的小姐們有意無意的表現得更加可憐。
人群裏立刻有人出頭:“仗着自己是世子妃欺負人就算了,這麽多人看着還死不承認,皇後娘娘難道還會冤枉人不成?別死鴨子嘴硬了,長得醜就算了,心思還這麽毒。不過......配陸九真,毒婦配浪蕩子倒也相宜,哈哈哈哈哈哈。”
不少人跟着笑了起來,小姐們拿着帕子做作的掩着嘴,連皇後也端起茶杯掩飾嘴角的弧度。
驚羽勾着唇角,将四周每個人的表情映入腦海,直到周圍笑聲停下,才看着核桃道:“這位宮女姐姐,你真的看清楚了嗎?”
核桃低眉斂目,一派鎮定:“奴婢所言絕無一句假話。”
“呵,那就好,可別待會兒又換了說辭。我孤身一人居然有力氣把十多個身體康健的千金貴女推下水,我什麽時候這麽厲害了?我自己都不知道。難道我是一揮手就讓十幾個貴女跟下餃子似的滾進了水中,你們這些一邊伺候的居然有時間看戲,卻沒時間阻止?”驚羽唇邊含着冷笑,這個臨時起意的陷阱未免太拙劣。或者說皇後自信以她的威嚴,可以輕而易舉把她這個小小世子妃摁死。
核桃絲毫沒有慌張,脆聲道:“奴婢只是說了親眼所見,至于世子妃為何會有此神力,奴婢也無從得知。或許世子妃自小經歷與人不同,會些妖術?”
“夠了,本世子的妻子還輪不到你一個小小宮女置喙。驚羽醒來不過月餘,能下地走路半月未到,如何有力氣推人下水?或者說京都的貴女們何時如此弱不禁風了?身子都這麽弱,心思又都挺歹毒,所以本世子才厭惡你們這些所謂的京都貴女。”世子生的本就如月神臨世,當他袒護一個人時,怕是沒有誰不為之心動,而當他用厭惡的視線注視誰時,也不會沒有人為此感到慚愧。
即便他仍舊是那個臭名遠揚的京都惡少。
剛剛指責驚羽的千金小姐氣焰瞬間被壓下去,林雅郡主、帝師孫女,世子最有名的兩個愛慕者更是低下頭,心口絞痛。而其他那些或多或少對世子有過幻想卻不敢表露的女子同樣羞憤欲死。
少女情懷總是詩,卻并不代表在場的夫人們買賬,皇後第一個覺得自己威嚴被冒犯,站起身指着世子夫婦,疾言厲色:“世子,今日的事甚是明了。本宮和在場這麽多人難道還會冤枉她一個小丫頭不成?明明低頭道個歉也就無人追究,她花家的頭顱就那麽高貴?低不得一點?世子,太過偏寵總是不好。小門小戶出身的女子最沒規矩,當心她恃寵而驕,日後釀成大禍。”
“皇後娘娘贖罪,內子确實出身商賈,但出身并不等于她就要受到今日這樣的對待。驚羽是我的妻子,是我陸九真選中的女子,她是怎樣的人我最清楚。她生就柔弱,涉世未深,心地最是純善,絕無可能會做下這樣的事。就算被人欺辱到眼跟前,也是個只能等本世子來援救的弱女子,此事定有什麽誤會的地方,還請娘娘重新盤問一遍。”世子爺心很痛,因他的一時疏忽,讓驚羽遭到這樣的對待,這讓他不禁想起少年時的自己,也是這樣百口莫辯。此時還能靜心與這些女人掰扯,也是不想驚羽受到更大的傷害。
“呵,世子這話可沒有什麽可信度,畢竟你是個什麽樣的人,我們都清楚的很哪。你還記得五年前那個小女孩嗎?離這臨芳苑也就兩座宮殿的位置呢。”人群裏有人譏諷道。
驚羽拉住世子緊握成拳的手,暗嘆人心真的可以壞到這個模樣,這些人根本不聽任何解釋,只不過一心想看她和世子的笑話。而這個人說的五年前的事,怕就是陸九真的心魔所在。
講真,世子說她心地純善的時候,她心裏是有點虛的。就算是她,也快要忍不住了。這些人此時在她眼中完全褪去了作為人的表象,變成了一只只面目可憎的想要吃人的喪屍,而她控制不住的想要戳爆這些人的腦袋......但她忍住了,因為......
“發生了什麽事?怎麽都在這裏?”一道威嚴的聲音突然插入,所有人聽到聲音立刻下跪行禮,是聖武帝。
“皇上,您怎麽來了?”只有皇後可以站着迎接皇帝,只是她此時面色有點尴尬。
聖武帝并沒有理會皇後伸過來的手,徑直在主位坐下:“都平身,什麽事這麽熱鬧,說來給朕聽聽?”
進來無人唱喏,說明聖武帝其實來了有一會兒了,并且故意沒讓內侍通傳。而且皇上向來寵愛陸九真這個侄子,一時間衆人神色各異,直覺今日的戲怕不會那麽輕易落幕了。
皇後不知為何有些慌張,搶在世子夫婦之前,将事情說了一遍,此時也不敢添油加醋,只把剛剛的事原本說了一遍。
“這麽說這裏的貴女們以及園子裏的宮人都親眼看到是世子妃推人下水?她是怎麽推的?是一舉把所有人都推下了水?還是一個一個推下水的?”帝王不愧是帝王,一下就抓住了事情關鍵點,也是驚羽之前強調過的,“你們哪一個人自信可以一舉把十多個人推下水?站出來朕瞧瞧。若是世子妃一個一個把人推下水,你們都沒長腿?不會跑?宮人都是站着吃幹飯的?”
說到最後,皇帝語氣裏已經有了怒意。
“她是一下把我們都推下水的,快到我們都反應不及。剛宮女也說,她或許會妖術。她嫁到我家第一天就打了我,兇悍又無禮,根本不是外面說的那樣一直昏迷不醒,身體虛弱。”其他人都在帝王威壓下不敢擡頭,只有陸景玥一個被寵壞的傻子站出來,還自覺抓到了驚羽的尾巴,暗自得意。
說話的是親弟弟的女兒,而她指責的還是自己的親嫂子,聖武帝根本不想評價這個侄女有多蠢。
“皇伯父,事情的經過一直只是這些小姐和宮人在說,是否可以讓我來說一下當時的情況?”驚羽覺得聖武帝大概是唯一一個真的願意聽她和世子說話的人。
“哦?驚羽想說什麽?”
“皇伯父,可否讓人呈上筆墨?”
聖武帝對驚羽說的話表現出非常的興趣,大手一揮:“李恩,筆墨伺候。”
“要彩色的。”驚羽補充道。
周圍的人也感到好奇,不知道這草雞世子妃想在皇上面前耍什麽花招。
筆墨呈上來後,驚羽直接雙手拿筆,飽蘸顏料,而後在雪白的宣紙上揮灑起來。一盞茶後,一副畫卷徐徐展開,落水的貴女和做證詞的宮人想不出驚羽要做什麽,只以為她嘩衆取寵,都伸着腦袋,面含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