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夫妻反擊戰
夫妻反擊戰
“好了。”驚羽擱下筆。待墨跡半幹,兩個宮人将畫卷豎起來展開,方便所有人都能看見。
看到畫的人先是驚異于作畫者過于巧奪天工的畫技,而後才慢慢注意到畫中內容,卻越發不懂驚羽想做什麽。
這幅畫可以被看作一副“春日游”的寫實畫,驚羽完全臨摹了臨芳苑裏的景致,從□□小路一直到荷花池,荷花池邊站滿了貴女。雖然容貌都不甚清楚,但每一個人身上具有辨識度的飾品、衣着都被完全呈現出來。只要在宴會上互相見過的人,都能分辨出誰是誰。
連聖武帝也能從驚羽的畫作中,認出幾個熟悉臣子家的女兒。
驚羽本身不慣使毛筆,畫畫其實也一般,但她有精神力。精神力的使用範圍非常寬廣,特別像她這種已經能将精神力具現化的使用者,用精神力操控再現一副真實場景并不難。
随意拿起桌案上一支未用的狼嚎,站到畫前,驚羽朝聖武帝确認:“皇上,我可以把所見所聞全部說出來嗎?”
聖武帝:“但說無妨。”
驚羽視線略過前面一群不明所以的貴女,又瞄了瞄另一邊興致勃勃的公子少爺,還有面色冷淡,仿佛驚羽如何作為都不為所動的貴夫人以及皇後,唇角微微勾起,又很快抿平。
這熟悉的小動作只有世子爺注意到,他太清楚驚羽這個表情了。每次心裏憋了什麽壞水,動作前忍不住自己先樂的表情。
驚羽也感覺到世子的視線,扭頭朝他笑了笑,做了個口型:“公——開——處——刑——開——始。”
站在一群公子哥最前面熱鬧看得最歡的唐卿遙忽然往後縮了縮,撞到身後的杜明煥。
杜明煥拍了拍損友:“怎麽回事兒啊,小老弟?”
唐卿遙:“總覺得小嫂子剛壞笑了一下,感覺很不好,我勸你跟我一起站後一點。”
蕭林已經定了親,所以沒有來,只得唐卿遙和杜明煥兩個湊一堆。
“別介啊,前面才看得清。”杜明煥也是個愛熱鬧的。
他們和世子多年損友,倒是一點不擔心,和當年相比,這只是小場面。
唐卿遙看杜明煥不識好歹,也不硬勸,自己又往人群後擠了一下。
驚羽轉了下筆,用筆尾指着畫:“我同世子向皇後娘娘請安之後,便到了這裏,本想與世子一同在這園中游玩一番,這時戶部尚書家的公子唐卿遙來叫真......世子......如此這般,我便一個人在園子裏散步。”
人群裏,唐卿遙神色有些變了,世子也是。其他人不知道,他卻清楚剛剛驚羽将他去拉世子時說過的話一絲不漏的複述了出來,甚至連語氣都一絲不差。
大概因為驚羽說話時,面無表情,所以人們并沒有注意到這種細節,只當她分不清主次,或者拖時間,連這種細枝末節都要唠叨。
“然後,我到了荷花池前,就是這裏,”驚羽的筆端指着畫上一衆貴女,清了清嗓子,重頭戲開始,“這位戴金鑲玉珠釵的姑娘在和這位綠衣服的姑娘咬耳朵,‘你聽說了嗎?戶部尚書家那個小無賴回京了,前天看到他在街上調戲姑娘,那一副涎嘴臉,看着好心惡’,綠衣服姑娘說‘真的?我天,這城裏淨出些敗類無賴,也沒人管管,我都不敢出門了。’”
唐卿遙呆若木雞,沒想到自己第一個躺槍。
而另一邊坐在一群貴婦人中間的戶部尚書夫人死繃着臉,如果眼神能殺人,戶部尚書夫人怕是想直接将那兩個貴女戳死。
即便因為落水已經換了衣飾,但賞花宴可以說是京都貴族間最高規格的頂級宴會,各家千金自然要鉚足了勁兒打扮,出來時各個特色鮮明。驚羽的畫作又盡量突出了當時荷花池邊每一個姑娘的特征,不用說,人精一般的貴族夫人都能一個個對上號。
所以那兩個貴女此時如同被扒、光了衣服被人欣賞,羞窘難捱。
然而這還只是開始啊。
驚羽并沒有給她們太多反應時間,繼續道:“這邊這三個姑娘正在聊胭脂首飾。”
被點名的三個姑娘心裏暗松一口氣,然氣還沒吐出來就被梗住了。
“粉色衣服的姑娘說,‘你們看到了嗎?林雅郡主頭上那支鑲了東珠的釵,雖然富貴,卻過于老氣了’。橘色衣服的接道,‘确實老氣了,偏妝面又那麽淡,看起來就跟小姑娘偷穿娘親的衣服似的,不相宜’。紫色衣服的說,‘大家又不是不知道,林雅慣來那副樣子,裝的不争不搶,實際最愛使些小心機,也不知做給誰看’。”驚羽學着話,沒什麽動作,面容也很平靜,偏那語氣十成十的像,将女子嫉妒發酸的語氣模仿的活靈活現。
人群騷動起來,林雅郡主臉色蒼白,但利眼如刀剜着那三個貴女,最愛端着的貴夫人們之間的氣氛也漸漸冷凝。倒是公子哥那一撥人還沒心沒肺的熱鬧着,有人還指着唐卿遙嘲笑。
驚羽視線掃過鬧騰得最歡的那一撥,眼角壓了壓,平靜開口:“這邊鵝黃色的姑娘正跟這位戴紅寶頭面的姑娘說‘喂,聽說你姐姐正跟敬候府議親?聽說他家那個也是個不成器的,早幾年就養了外室,還有了孩子’。戴紅寶頭面的姑娘回,‘是麽?難怪上趕着來我家,不過沒事,我爹沒看上他家’.........”
......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貴公子那一撥兒人也慢慢安靜如雞。剛被點名養了外室的公子哥瞬間縮入人群,不敢吭聲。
這公開處刑,誰頂得住啊?
人只有在自亂陣腳的時候才會露出破綻。本來驚羽的話,如果冷靜一點,也可辯駁她無中生有,但因為她說的每一句話都屬實,這些人震驚之下完全将真實情緒暴露出來,羞愧,害怕,惶恐。
如此,不用多說,真假一看便明了。
而且,上流社會的宴會,本就摻雜各種利益相關,心心相印是假像,勾心鬥角才是常态。驚羽不過是好心替他們撕下了那一層遮羞布,讓矛盾徹底暴露出來,可以說是真正的公開處刑。
“夠了,有事說事,瞎扯那些不相幹的幹什麽?”終于,有人忍不住了,是剛剛被踩了痛腳的一位夫人。
驚羽半垂眼睑,斂了斂神色,擡起頭神情淡然。她也覺得差不多了,不用把所有事都抖落出來,但也要足夠威懾這些眼高于頂的貴族,“嗯,也正說到緊要處了。看到這邊兒這麽多人,我也便想湊湊熱鬧,和大家親香親香。走過來卻聽到還有人在說我家爺的事兒。”
話到這兒,聖武帝和陸九真眉峰俱是一緊,顯然并不想聽到下面的話,底下的人也低下頭。
他們已經知道驚羽要說什麽,這是聖武帝和淮親王世子最忌諱的話題。關于淮親王世子五年前在宴會上做下的禽獸事,他們平日裏只敢背地裏說叨,偶然被淮親王世子聽到可能不算大事,如果傳到帝王耳裏,三族以內必将受到牽連。
不少人心裏暗嘆這些貴女蠢鈍如豬,簡直活膩了才敢在宮裏說這些,但又暗暗期待驚羽将話挑明。只要她說了出來,無論事情對錯,這淮親王世子妃肯定也要死。
只因觸了君王逆鱗。
驚羽卻沒有按照他們希望的說下去:“大概是因禍得福,自從醒來,我的五感比起旁人便要敏銳些,看得遠也能聽到更遠的聲音。但我從未想過有一天會聽到造謠我家爺的話,我當然很生氣,便走過去想澄清一下。但是我剛打了聲招呼,人還沒走近,這位着白衣的柔弱姑娘忽然像魔怔了一般,哭喊着‘別打我’自己跳進了荷花池。”
“一派胡言!”驚羽話音剛落,最先指責驚羽的那個白發老婆子陡然站起身,呵斥,“老身的孫女生來體弱,怎會自己跳入那池中?就算老身柔弱的孫女因體弱摔入湖中,難道這些個姑娘也是自己摔進去的?簡直無稽之談。世子妃為了脫罪,竟敢欺君?還請皇上為我等做主啊。”
驚羽剛說的白衣姑娘便是大名鼎鼎的帝師孫女孫姑娘,曾經向皇後請過賜婚懿旨被世子抗旨退婚的那位。這老婆子是她祖母,又是皇後親娘。
換言之,皇後是這位孫小姐的姑姑。
孫姑娘自幼體弱,又愛穿白衣,性子又嬌又作。當年不知在哪裏瞄中世子爺,便不顧臉面去找皇後求賜婚,最後兩家扯了好久的皮,最後鬧得不歡而散。
“老夫人急什麽?我可沒說她們都是自己摔進去的,只是這位姑娘好像是自己摔進去的。”驚羽不慌不忙,毫不懼怕,繼續道,“這位姑娘掉下去後,場面突然亂了起來。這時候飛來了一只鳥,忽的就刮起了風,這些姑娘只是被風帶倒了,不巧身後又是荷花池,才掉了進去。”
“果真是一派胡言,有什麽鳥可以扇起風還把那麽多人吹進湖裏?世子妃為了脫罪,當我們三歲小孩好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