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大夢一場空

大夢一場空

成為阿飄的第三十年，慕容蓁還跟着趙南州。

他的大兒子和二兒子水火不容，常常當着他的面就争執起來，慕容蓁聽見他看着他們的争吵的方向喃喃說道：

“這個位置這麽誘惑人嗎？”

慕一的孩子長大了，跟着慕一進了宮。慕一又辦成了一件事，趙南州照例誇他辦的好。

“你的妹妹找到了嗎？”

“只找到她的長槍，被丢在一處山谷中”

慕容蓁失望了，慕一辦事如此不靠譜，趙南州卻老是誇他。

“你有沒有仔細找啊，我就死在涼州城外的那棵枯樹下面，手裏握着令牌”

慕一走了，趙南州越發蒼老，鬓間有了白發。

他兩個兒子的鬥争越來越激烈，他不想重複他父親的老路，再次召了慕一進宮。

“把大皇子送去慕家的山谷吧”

他的身體老态龍鐘，顫顫巍巍的說道。

魏家姑娘走在了趙南州的前面，死前不肯見他，在床上罵了他幾日，斷了氣，趙南州在偌大的寝殿中坐了一晚。

“早知道就不娶你了”

慕容蓁坐在他的床邊，晃着腿，拍拍他的肩膀，寬慰他：

“你已經做的很好了”

他的母親不喜歡她，他也不敢喜歡她，害怕她的權勢，害怕對上她明亮的雙眼，想起被自己殺掉的弟弟和他們的從前。

趙南州第二日醒來時，大皇子的太監着急的找來，說大皇子不見了。

“孤知道了”

他不知道把大兒子永遠的留在山谷中是好還是壞，總比沒命強吧。

往後餘生，慕一再未出現。

慕容蓁想他時，會去他的房間，現下已經變成了另一個侍衛的房間，那人改了格局，把慕一的東西全丢了。

“這些都是慕一的，你們別丢啊，他會回來拿的”

她在他們旁邊焦急的喊，見無用又發狠撞向他們，他們只當一陣風，繼續扔。

她垂頭喪氣的飄回趙南州的寝殿，他生病了，很重的病，太子跪在下面，聽他一句一句的交代。

“我死之後，你會順利繼位，不要去找他了，他不會對你造成威脅，你就當他死了吧”

太子答好，讓趙南州多休息，他的兒子快要出生了，還盼着爺爺為他取名字。

趙南州沒有說話。

太子開始監國，他做的很好，因為慕容蓁從那些大臣旁邊飄過時，他們都誇他：智勇雙全，當機立斷，頗有趙南州昔日風采。

她把大臣們說的話全部轉述給病中的趙南州。

“他們都誇他像你一樣好看，一樣會當皇帝”

趙南州依然沒有說話。

成為阿飄的第四十年，趙南州快死了。

奄奄一息的躺在偌大的龍床上，後妃們在他的床邊哭成一片，太子姍姍而來，跪在他的面前。

“你去找他了嗎？我說過你找不到的”

太子揮手讓人把後妃帶走，獨留他們父子在寝殿中。

“父皇，他到底在哪裏啊？你告訴我吧”

“你找不到他的”

趙南州死了，慕容蓁第一次抱住了他。

她剛入宮時，趙南州夜夜夢魇纏身，不準慕二離開他的視線，她沒有辦法，只能緊緊握着他的手睡在床下，他常問她：

“你會離開我嗎？慕二”

“不會，我會一直陪着主子”

趙南州的葬禮定在冬月，第一場雪下起來的時候，慕容蓁站在高閣之上看葬禮的隊伍漸行漸遠。

雪花飄進她的眼睛裏，真冷呀！

慕容蓁再醒來時，看見另一個自己飄在半空，她問她：後悔嗎？後悔為了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年紀輕輕丢了命，慕容蓁說不悔。

“他不愛我，我卻是從見他第一面起就十分心悅于他，死前能為他做好這一件事已經很好了”

那個人又問她：值得嗎？丢了命也沒有幫他守住涼州城。

遠方，敵軍的千軍萬馬跨過與她共赴戰場的守城軍屍體，她的長槍被人随意丢在一旁，他們中有人昨日還在她耳邊唱着家鄉小調，說着回家的事。

現在，他們都回不去了。

“值得”

城中的平民已盡數撤離，他們以五千人零三人為代價拖住了敵軍至少八萬的精銳人馬，下一座城池是百戰百勝的魏将軍率領十萬大軍駐守。

這場戰，快勝了。

耳邊的馬蹄聲越來越近，半空中的另一個自己飄遠，慕容蓁在一片飄雪中永遠閉上了眼睛。

大邺二年冬，涼州城失陷，五千守衛軍盡數殉國。

...

涼州城的諜報中夾了一片楓葉，宮中的皇帝打開時，有楓葉飄落，他沒有看見，兀自對着諜報發火，質問魏将軍為何不去增援涼州城。

大臣回答他：

“國庫空虛，糧草不足，陛下，如今已是最小的代價了，魏将軍已發起反攻，不日便可大勝還朝”

今日值守的太監打掃時，發現了那片楓葉，叫了相熟的宮女來看，原是上面寫了字，他不識字，宮女照着念了出來：

“願為西南風，長逝入君懷”

“慕容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