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越到古代【修】
穿越到古代【修】
一夜宿醉,抽走了紀琛所有的精氣神,此時如同爛泥一般躺在床上。
頭疼得厲害,身與魂似是分離,一會兒上飄,一會兒下跌,始終挨不到實處。
嗓子又疼又幹,魂魄似是在茶杯上空漂浮徘徊許久,卻帶不來一絲的甘甜。
“唉!已經沒氣了!紀班主,準備後事吧!”陌生的聲音,似是遠在天邊,又像是近在耳邊。
紀琛想起來喝水,可眼睛怎麽都睜不開,身體沉重得厲害,就像是被禁锢在軀殼裏一樣,動彈不得。
難道是鬼壓床了?
紀琛腦海混沌,耳邊又格外聒噪:
“我的兒啊!我的兒啊!你怎麽就抛下……”
“紀班主!紀班主!”
“師父節哀!”
“我的兒啊!是爹不好啊!是爹……”
“快快快把紀班主拉出去!別讓他出了什麽好歹……”
“兒啊!兒啊……”
“紀……”
誰在哭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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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琛想不出什麽所以然來,意識又開始飄。
紀琛是昆曲的一百二十七代傳承人,可奈何現代昆曲凋零,他各處拉投資只想保留昆曲的一脈傳承,效果甚微。
他因為男旦的身份備受嘲諷與騷擾,苦悶之下選擇借酒消愁。
酒的确是個好東西,可紀琛卻享受不來。
下次再也不喝了!
紀琛迷迷糊糊地發誓。
他的四肢以及腰背處像被藤蔓纏繞,不受控制從床上升起,被挪起來朝着某個位置飄。
“輕點……輕點……別磕到少班主……”
“棺材還沒來。”
“先處理遺體吧,”
“對對對,放這裏。”
“……”
有手在紀琛領口處摸,似是想脫他衣服,紀琛腦袋瞬間清明,怒意瞬間就湧上來:
他是昆曲藝人!是正兒八經的男人!不是以色取悅人的男.娼!
魂兒掙脫身體上的枷鎖,眼睛猛地睜開。
“滾!”
聲音嘶啞,可又因為惱怒生生拔高了好幾個音符。
整個屋子瞬間安靜如雞,空氣滞澀,沒一會兒又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尖叫。
“鬼!鬼啊!”
“詐屍了!詐屍了!快跑!”
“少班主詐屍了!”
“詐……”
屋裏的人急着争着要出去,門小人多,就又擠在門口處。
“讓我先出去!”
“讓我先出去!”
“別擠我!”
“天!天啊!少班主坐……”一個人顫顫巍巍地指着紀琛,“坐……坐起來了……”
紀琛艱難地從地上的被褥裏坐出來,看了一眼門口,有些分不清狀況。
門口穿着奇怪的人擠擠攘攘,破舊的木門不堪重負搖搖欲墜,似是下一秒就會被扒倒。
三條長凳被踹得歪七扭八,桌子上碗還沒從顫抖中緩過來,不停的轉圈。
沒有老.色.批。
也沒有贊助商。
一個陌生的地方。
紀琛揉了揉頭,記憶回籠,想起醉酒前的事情:
紀琛本意是拉贊助商創立昆曲傳習所,将這一脈傳承下去,只是處處碰壁,好不容易遇到兩個感興趣的贊助商,結果……
“琛兒!琛兒!我就知道我的琛兒沒死!”
門口的人立馬停止躁動,自覺讓開一條小路,讓班主紀國誠進來。
紀國誠成婚早,現在也不過三十餘歲,他夫人難産身亡,按理說早該續弦,可他怎麽都不願,膝下就紀琛這一個獨苗苗。
要是紀琛真的死了,怕是班主也得倒下。
這可就太慘了。
“我的琛兒啊!”紀國誠沖進來抱着紀琛就開始嚎啕大哭,“你要是死了,讓為父可怎麽活呀!”
自小在戲園長大的紀琛,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炙熱、濃厚的親情,微微發怔,聽到原主父親顫抖的哭腔時,他也忍不住眼眶微熱。
他一直以為他已經強大到不需要這種感情,可以對“野孩子、可憐蟲”這種詞彙漠然置之。
“父親,我沒事了。”
紀國誠老淚縱橫,松開紀琛,慈愛的撫摸着紀琛的臉:“讓為父好好看看,好好的看看……琛兒啊……”
紀琛有些難為情,整個人都僵住,目光不自在地往別處飄。
牆上挂着好幾套戲服,靠着窗戶的地方有一個梳妝桌,桌面上放了一堆雜七雜八的東西,裏面立着一個大銅鏡。
梳妝桌再往裏面走有一個架子床,他只能看到床上的大紅被子,紅色似是要溢出來一樣,紮得他眼疼。
啊!紅被子!
啊!穿越了!
啊!他竟然穿成一個喜歡蓋紅被子的人!
“許大夫來了!許大夫來了!快讓讓!”
“趕緊讓許大夫給少班主瞧瞧!是不是鬼附身了!”
“是啊是啊!許大夫!少班主剛才可是詐屍了,突然就睜開眼睛,差點把我們吓死!”
衆人擁簇着許瀾過來,吵吵鬧鬧得又成一片,吵得紀琛頭疼。
“把手伸出來!”許瀾聲音清清涼涼。
紀琛的頭疼似是被這道聲音撫平,下意識看向這個許大夫。
那人十七八歲的模樣,白衣勝雪,長發輕挽,逆光而來看不清長相。
走得近了,他才看清楚,這位大夫生得俊雅,只是眉眼之中帶着疏離,清清冷冷的,看着就不好接近。
一看這身白衣服就讓他莫名地聯想到白大褂,瞬間對這個大夫肅然起敬。
紀國誠見紀琛看得入迷,就抓住他的手遞給許瀾:“許瀾啊!快點給他看看。”
紀琛目光落在自己手腕上,又看着面前的小大夫。
微涼的手搭過來把脈,按的有些重,見小大夫一直皺着眉頭,讓他無端的有些緊張:
“大夫,我這是怎麽了?”
該不會是查出他穿越的事了吧?
話說,古代的大夫有那麽神通廣大嗎?
大夫撒手,說:“沒什麽大礙,有些虛勞,注意好好休息。”
紀琛松了一口氣,“多謝……”
大夫二字還沒說出來,就聽大夫又說:“你魂魄剛歸位,還是不要過多說話為好。”
“……”
紀琛哽住,好一個魂魄歸位!
這大夫是開天眼了吧?
紀國誠松了一口氣,對圍着的人說:“既然琛兒沒事,咱們就快些出去吧,不要耽誤他靜養!”
“走走走,我們快走,剛才可吓死我了!”
“少班主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是啊……”
他們人還沒出去,就聽到外面院子裏一聲氣喘籲籲地高喊:
“棺材!棺材到了!快來人吶,快來人吶!棺材到了!”
“誰來搭把手啊!”
房間裏的人稀稀拉拉地出去,叫喊着搬棺材的聲音戛然而止。
紀國誠把紀琛扶起來,扶着他躺在床上,道:“琛兒啊!你剛恢複,就好好休息休息啊!我就在外頭,你有事的話喊一聲。”
紀琛颔首。
紀國誠看了一眼許瀾,目光微沉,“許瀾,你也出來。”
紀琛看着他們的背影,目送他們離開。
一歪頭又看到紅被子!
紀琛深呼吸,幹脆閉眼,可那些紅實在太有存在感,似是在他腦海裏紮根,不斷地掠奪他的注意。
他似是被針紮了一般,猛地從床上爬起來,将紅鋪蓋一卷,塞進櫃子裏,直接躺在硬邦邦的木板上。
怎麽就穿越到這裏了?
他登臺唱昆曲只是為了拉贊助,可沒想到那三個贊助商對他動手動腳,言外之意,哄他們開心了,錢不是問題。
紀琛團隊的那些人一個沒拉住,紀琛就把三個贊助商全揍了。
揍完以後,他一時郁悶,就喝了酒,可他萬分确定,自己是在家裏喝的,喝的也不多,怎麽就穿越了?
難不成是撞什麽邪了?還是被人悄悄下毒了?
紀琛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什麽來,就放空腦袋發呆。
院子裏吵鬧得厲害,木門紙糊窗,隔音效果很差,他躺在床上都能聽到院子裏的說話聲。
“班主!不能散夥啊!”
“就是就是!我們可以籌錢!”
“大家夥都是從您這裏出來的!怎麽能說散夥就散夥呀!”
紀國誠說:“紀家班的現狀大家也都看到了,不是我不願繼續,實在是繼續不下去了,你們也不用擔心出路的問題,雲樂班的班主打過招呼,他人挺好的定會善待你們。”
“可,我們舍不得班主你呀!”
“師父,我們不走!”
“我也不走!”
……
紀琛聽着院子裏的聲音,下意識地看向牆上挂着的戲服。
蘇家班?雲樂班?衣服?班主?
一個大膽的猜測瞬間冒出來,紀琛激動得猛地坐起來,不會吧!原主竟然生于戲班之家!
昆曲,有救了!
他激動地下床,來回踱步,既然是戲班之家,學生有了!地方也有了!那他就可以順利地把昆曲傳承下去。
果然老天都在眷顧他。
等等,他們方才說的什麽?
散夥?!!!
一盆冷水兜頭澆下,将紀琛那顆火熱的心澆得拔涼拔涼的。
散夥了,那他去哪裏找那麽多學生?
那他師父、那些拼死救下他的師兄弟們的遺願什麽時候能完成?
不能散夥,絕對不能散夥!
可是該怎麽處理這件事?
他坐在床板上,眉頭緊緊地皺着。
突然,搖搖欲墜的門被推開,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紀琛的思緒被打斷,回頭看着門口的人——許大夫。
許瀾端着藥進來,聲音清淡:“你怎麽坐在床板上?被子去哪裏了?”
“不喜歡被子那個顏色。”
“紀琛!你現在需要好好休息!”
紀琛揚起一抹大大的微笑:“我記下了,大夫。”
“喝藥!”大夫将碗遞給紀琛。
紀琛也不矯情,端起碗無比爽快地就開始喝。
然而,第一口,好苦……
紀琛瞬間皺成苦瓜臉,舌根都苦麻了,他小小地瞄了一眼許大夫,見許大夫眼都不眨地盯着他。
“……”
紀琛一口氣幹完藥,面帶笑意地将碗還回去,“辛苦大夫了。”
中華文化果然誠不欺他,良藥苦口,不不不,不光嘴裏苦,他喉管也苦,胃裏翻湧,苦得想吐。
等大夫一離開,紀琛就跳起來,抓起桌子上的水壺倒水,不停地漱口……
這藥肯定加了黃連!
漱口聲太大,以至于掩蓋住腳步聲,直到紀琛的肩膀被拍了一下。
“給你!”許大夫的聲音。
紀琛驚悚地扭頭,下意識地後退一步,聲音劈叉:“你,你什麽進來的?”
許瀾見他不接,秀眉微微蹙起:“蜜餞!”
紀琛目光移到蜜餞上,面色扭曲一瞬,“不!吃!”
那是哄小孩子的玩意兒!
許瀾将蜜餞放下,輕聲說:“那我去出診了。”
紀琛頭微擡,嗯了一聲。
他佯裝不在意地走到牆邊看挂着的兩套戲服,一藍一白,都是小生的款式,衣服有些繁瑣,上面繡着花紋,儒雅又清新。
與現代的還是有些區別的,他情不自禁地将兩套戲服拿下來,像是撫摸着愛人一般輕輕地摸着上面的花樣紋理。
“多好啊!”
一句話下來,那些苦澀的藥味不知道從口腔的哪個角落再次蔓延。
他見房間只有他一個,就抱着戲服,鬼鬼祟祟地朝着蜜餞走去。
紀琛自幼就喜歡吃甜的,這次嘗到了苦,就更加思念渴望甜的味道,等他反應過來,一小碟的蜜餞已經見了底。
紀琛捂臉:“這下可怎麽跟小大夫解釋這件事?總不能說是被貓吃了吧?”
紀琛做賊心虛似地将蜜餞碟子藏起來。
聽到院子裏的戲腔飙起來,紀琛的心也開始火熱起來。
知己!一院子的知己!
那些記憶深處的旋律再次被勾起來,在他腦海裏碰撞出激烈的火花,又以奔騰入海之勢将他全身血液點燃。
他才是屬于他的世界!
一個全新的,被戲曲充斥着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