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教曲子
教曲子
紀家班門口圍着的所有人齊刷刷的轉頭看向紀琛。
紀國誠道：“琛兒，你回來了！”
紀琛分開人群，站在紀國誠面前，警惕的看着那群人，道：“你們想做什麽？”
紀琛見他們沒人說話，就又道：“我不管你們想做什麽，趁着現在快些離開，不然我就報官了！”
下方為首的那人上前一步，道：“這位公子，我想你是誤會了。”
紀國誠看向紀琛，笑着說：“哈哈哈，琛兒，不是你想的那樣，他們是紀家班之前的老人，現在又回來了。”
紀琛：“老人？”
紀國誠揉揉紀琛的頭，對下方的人道：“各位見笑了，我來給你們介紹一下，他是我的兒子，紀琛。”
“啊！原來他就是紀小公子呀，已經長這麽大了。”
“方才都沒認出來呢！”
“少班主小的時候我還抱過他呢！”
“長的可真不錯…”
紀琛怔怔的看着下面的人，看了好一會兒，又轉頭看向紀國誠。
紀國誠笑着道：“來都來了，都別光站在門口，進來說吧。”
等所有人都進去，紀琛才道：“真不是鬧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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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國誠道：“你瞧瞧他們的歲數，能鬧的起來？”
來人大多都是五六十多的樣子，一個個的精神很不錯，猛的看不出什麽，可只要細想，就能知道紀國誠的意思——古代的人的平均壽命也就四五十歲，這群人顯然已經算是高齡。
紀琛松了一口氣，無語的道：“虧我提心吊膽了一路，都快吓死了。”
紀國誠哈哈大笑，“好好好，怪我，沒有早一些與你說這件事。”
等他們進去，紀家班裏的人大多都圍上來，不敢靠近那些人。
紀國誠道：“你們該幹嘛幹嘛去，圍在這裏做什麽？”
紀雲道：“找紀琛師兄，他答應教我們曲子的。”
紀琛上前一步，手搭在紀雲的肩膀上，道：“小鬼頭，我還能騙你？走吧。”
紀雲道：“他們說男人都是見色忘友，你會為了許大夫抛棄我們。”
紀琛噗嗤一聲笑了，問：“誰這樣教你的？你跟我說說。”說着他還看向身邊的七八個人，若有所思。
“不是我！”
“少班主，也不是我！”
“更不是我！我怎麽會教紀雲師弟說這些！”
紀雲脆生生的道：“紀羽師兄說的。”
紀羽想捂紀雲的嘴失敗，手尴尬的停在紀雲的鼻尖位置，他拼死掙紮：“也不是我！”
“就是紀羽！”
“說到這裏我也想起來了，剛才就看到他拉着紀雲師弟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所有人團結一致，使出渾身解數，絞盡腦汁也想把這個髒盆子扣到紀羽的頭上。
紀琛幽幽道：“紀羽！”
人群裏突然出來一個瘦高的人，這個人紀琛認識，名字格外的奇怪，叫雞肉卷，啊！不對！是紀卷。
雞肉卷道：“紀羽師弟，我作為你的師兄可要好好的批評你了！你怎麽能教紀雲說這種話呢！少班主這樣愛戲如命的人，你怎麽能用咱們這種凡人粗鄙的目光去看待少班主高貴不可亵渎的神聖……”
“你可閉嘴吧！”人群裏不知道誰的聲音。
紀羽瞪了一眼雞肉卷，哥倆好的摟住紀琛的肩膀，“師弟呀！也不是我說你，你都幾天沒有好好唱戲了，再這樣下去，生疏了可怎麽辦？”
紀琛挪開他的手，笑着說：“你這聲師弟，好沉啊！我負擔不起。”
紀雲道：“紀羽師兄你要自重自愛，不然以後沒人娶你了！”
“哈哈哈…”
“哈哈哈哈…小紀雲可真有你的！哈哈哈…”
紀羽：“哎！你這個小鬼頭！”
紀羽說着就要打紀雲，紀雲捂着頭跑：“我又沒說錯，誰會娶你！”
紀羽：“……你管的還挺寬！”
紀羽抓住紀雲的後衣領，“來來來，你再說一遍！”
紀琛也跟着笑，“行了師兄，紀雲還小不懂事，你就不要跟他計較了。”
紀雲吓得哇哇大叫，“我錯了，有人娶你，肯定會有人娶你的！快松手！沒人娶的話，等我長大了我娶還不成嗎？”
紀羽噗嗤一聲笑了，“哈哈哈哈……”
一群人打鬧着朝着後院走去，熱熱鬧鬧。
紀雲見所有人都在笑，他也急了，硬着頭皮道：“他逼我的！真是他逼我的！你們方才可都聽見了！”
周圍的人笑的更大聲。
紀雲都快哭了，看了一圈唯一一個笑的不是那麽激烈的紀琛道：“紀琛師兄！紀琛師兄快救我！”
紀琛笑的肩膀都在抖，将紀雲的後衣領解救下來。
紀雲得救，跑得飛快，躲在紀琛的後面拉着紀琛的衣袖遮住自己，只露出一雙黑漆漆的眼睛，對着紀羽道：“我才不娶你！”
紀羽說：“啧！我還看不上你個小屁孩呢！”
紀雲吃癟，悶悶不樂的躲在紀琛後面。
後院的空地裏放着二十幾個小凳子，有的小凳子旁邊還放着樂器，只有毛寬一個人坐在位置上，看着手裏的紙。
毛寬聽到他們的聲音，擡頭：“回來了。”
“毛師傅！”
“毛師傅…”
所有人都坐在自己本來的位置上，紀雲氣鼓鼓的拉着自己的小椅子往邊上挪挪，遠離紀羽。
雞肉卷從後面的一個房間裏搬出來了一個小板凳貼心的擺在紀琛的旁邊，用袖子在上面擦了兩三下，殷勤的道：“少班主，已經擦幹淨了，您坐！”
紀琛有些不适應這個人的熱情，僵硬的笑着道：“辛苦你了，謝謝。”
雞肉卷立馬嚴肅：“少班主這說的哪裏話？這就是我們應該做的事情！”
紀琛更不自在了，他早習慣了人人平等的現代社會，在他心裏紀家班的人就跟他一樣是平等的，像雞肉卷這樣的做法，他多少有些不适應，紀琛咳了一聲，道：“不必如此，去坐着吧。”
毛寬拿着紙過來，指着其中的一段問紀琛：“紀琛啊！你看看這裏，剛才我仔細研究了一下，有兩個樂器持續不了那麽長的音，這個音能不能稍微調一下？”
“譜子不能調！”紀琛看了一眼，譜子并沒有問題，問：“哪兩個樂器？”
“笙蕭。”
被點名的兩個樂師，立馬拿着樂器過來，遞給紀琛：“師兄。”
紀琛看了一下，問：“有找樂器修理師看過嗎？”
這裏的笙是瓠瓜曬幹後，在中空的部分插上很多竹管，然後利用長短音來調音，裏面有簧片，可以振動發音，紀琛從外面看不出什麽問題。
之前紀琛教他們的時候，就發現了這個問題，不過那會兒趕時間，再加之影響不大就沒在意，如今卻是不得不重視這個問題。
毛寬道：“我昨日去樂器行看過，能吹出你這個長音的也有，不過短音就差了些，除非找師傅專門做這個。”
紀琛又接過蕭：“行，那讓他們先用這個練着，一會兒我與父親說說這件事。”
紀煙道：“琛師兄，《牡丹亭》那出戲……”
“是啊，師兄，你快些教我們吧！”
所有人包括樂師都在眼巴巴的看着紀琛。
紀琛忍着笑，道：“急什麽？詞都背會了？”
紀雲個子矮，站在紀琛面前只到紀琛胸口的位置，“紀琛師兄，我們都會背了哦！”
紀琛捏捏紀雲的小髫，“小紀雲，《牡丹亭》【皂羅袍】一般都是旦角唱的，你确定你要學？”
紀雲不服氣的道：“紀琛師兄都學得，我為何學不得？”
紀琛說：“昆曲也有生、旦、淨、末、醜五行，曲子很多，可不僅僅只有《牡丹亭》。”
紀雲道：“紀琛師兄都教教我們。”
紀琛笑笑，看着在場的人，從袖子裏掏出來一張紙，道：“【皂羅袍】是牡丹亭的中段，這張紙上我寫了上段的部分，依次是【繞地游】、【步步嬌】、【醉扶歸】，你們先拿去看看，晚些時間我再把下半段給你們。”紀琛把紙遞給紀雲。
所有人都圍上來，争着搶着想看紙上的內容。
紀琛失笑：“晚上的時候，你們可以謄下來，不急于這一時半會兒，我現在來教你們昆曲的基本功。”
紀雲嚷嚷着：“別擠了！別擠了！一會兒就扯爛了，到時候大家誰都沒得看！”
紀琛懷疑是不是沒人聽見他的話，就準備重複一遍。
這時，紀卷扯高嗓子說：“安靜安靜！少班主要教咱們基本功！要教基本功！”
紀卷的嗓門太大，一時間後院裏安靜的詭異，下一秒，所有人都争先恐後的坐回自己的位置，乖巧的不像話。
紀琛：“……”
底下一群求知若渴的人，讓紀琛的心也跟着火熱起來。
紀琛道：“昆曲講究依字聲行腔，就是以字聲、字韻決定演唱腔格，以求四聲之中正得宜，進入字清、腔純、板正的新境界，現在我們從咬字發音說起，每唱一個字就要注意這個字的頭、腹、尾，就是咱們平時所說的吐字、過腔以及收音，現在我唱一句，大家注意辨別我的音調變化……”*
後院裏安安靜靜的，只有紀琛的聲音在飄旋，偶爾又有樂器聲跟着紀琛的節奏。
日漸西斜，不知不覺間，後院的兩邊入口處已經圍了一群人，正是之前圍在門口的那些老人，紀國誠也在中間看着。
突然，前面背對着他們的紀琛，聲音戛然而止，突兀的道：“壞事了！”
院子裏所有人都齊刷刷的站起來，就連紀國誠也忍不住走到紀琛身邊，問：“怎麽了？”
“紀琛師兄出什麽事了？”
“少班主，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是哪個音不對嗎？？”
“怎麽了？怎麽了？”
紀琛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把許大夫忘醫館了。”
在座所有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