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晉江文學城獨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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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門離紀家班不遠,紀卷他們很快就回來了,身後跟着十幾個帶刀官兵。
除了官兵外,還有左鄰右舍,以及街上看熱鬧的人。
他們回來的時候,紀家班院子裏傳出來一道頗有些不倫不類的昆腔。
紀卷愣了一下,紀家班的人可沒人唱的這麽難聽啊!可真是活見鬼了。
“各位大人,就在裏面,請。”紀卷做了個請的姿勢,心裏慌得一批。
紀羽可顧不得那麽多,直接沖進去。
官兵很快就将院子裏的人都圍住,又看向紀國誠,以及紀家班的人,道:“你們也跟我們走一趟!”
紀琛道:“大人,我夫郎在治病救人,耽誤的話會出人命的。”
紀國誠往為首的官兵手裏塞了些銀子,“大人,您給通融通融,我兒子兒媳實在是走不開。”
那人掂了掂銀子,道:“行,其他人都很上!走吧!我們可是很趕時間的!”
地上躺着的人陸陸續續站起來,紀家班的老人都傷的不重,按理說走路應該沒問題的,可此時一個個唉聲嘆氣的被小輩們扶着,似是下一秒就會升天。
對面蘇家班的人就慘多了,分明長得人高馬大,卻一點都不頂用,打架不行,哭爹喊娘倒是分外在行。
那些官兵不耐煩的道:“一個個大老爺們,叫什麽叫!”
紀家班門檻高,蘇家班的人跟下餃子似的,接二連三的都要摔一下,看的讓人揪心。
紀琛目送那些人離開,快速走到許瀾跟前,柔聲問:“需要我幫你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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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瀾道:“你去打盆熱水來,熱水不夠了。”
紀琛看着面前盆裏的紅色血水,又看看昏迷的紀雲,紀琛後槽牙咬緊,端着就直接去了廚房。
鍋裏的水尚有餘溫,燒着很快,一把火就沸了。
等他端着盆過去,許瀾的手又染上血紅,他看不懂許瀾在做什麽,也不認識那些奇怪的器械,看了一眼就又去廚房打了一盆水。
來回燒水換水,他倒還好,只是許瀾的額頭已經滲出密密麻麻的汗珠,紀琛格外心疼,問:“還要多久?你餓不餓?”
許瀾道:“把這個傷口縫合好,就差不多了,你餓的話,房間裏有糕點你先吃些墊墊肚子,等我忙完了再給你做飯。”
紀琛目光移到許瀾的藍色手套上,有些疑惑,古代都有這種醫用手套了?
他不懂醫,也不了解醫生用的東西。只是下意識的覺得這個東西古代要造出來很難。
太陽上移,高懸頭頂,紀琛聽到了許瀾肚子咕咕的叫聲,見沒自己什麽事兒,就起身去了廚房。
紀琛前世看過一些食譜,只是從未動手做過,現在是一個好機會。
每隔一天,老人們清早都會去街上買一些新鮮的蔬菜,今天應該才買過,菜籃子裏放的滿滿當當的。
紀琛見案邊上還有面條,就想着做一份簡單的炝鍋肉絲面。
等他做好,端進飯堂後,許瀾也忙的差不多了,紀琛出來就見許瀾在重新給紀雲包紮。
耐心看着許瀾包紮好,紀琛道:“我飯做好了,在飯堂裏放着,你去吃吧,我把他抱回房間。”
許瀾道:“他可不能磕着,動作也得輕一些,算了,我與你一起吧。”
紀琛說:“我心裏有數,你不必跟着,趕緊去洗洗手,準備吃飯吧。”
許瀾看了看自己手,囑咐道:“你路上慢點,要看好路,他傷在頭部,一點動蕩都會出問題的,你千萬要注意這一點,還有他不能枕太硬的枕頭,你讓他先枕着被子睡……”
許瀾生生說了三分鐘得注意事項,把紀琛都整蒙了,傻傻的看着面前的許瀾。
原來……他夫郎……這麽能說的嗎?
許瀾:“聽明白了?那你去吧。”
紀琛眨了眨眼睛,點頭,像最乖巧的小學生一樣,“明白了。”
說完他抱着紀雲小心翼翼的往後院走去,走的很艱難,因為許瀾在背後盯着,紀琛生怕自己走錯了。
他萬分小心的把紀雲處理妥當,出來還沒來得及見到許瀾,就撞上了兩個帶刀得官兵。
官兵道:“你就是紀琛?跟我們去一趟衙門。”
紀琛問:“大人,我可不可以去跟我夫郎說一聲?很快的,說好就跟你們走。”
官兵扯住紀琛的胳膊,按着往門口走:“時間緊迫,可沒人等你在這裏拉家常!”
紀琛看了看飯堂的方向,有些不甘心,“真的,大人,我就跟我夫郎說一句話!”
“別廢話!快些走!”
紀琛到門口的時候,剛想大喊一聲,可嘴還沒張開,就被人推出去,腳下一個踉跄,還差點摔倒在地上。
這兩個官兵不僅古板,還一問三不知,紀琛各種套話都不管用。
走了約莫二十分鐘的路,紀琛總算進了衙門裏面。
進入正門,就遇上一隊巡邏官兵,他們的步姿儀态相對軍人來說,分外随意,可能因為官服官棍的加持又比平民百姓有氣勢。
紀琛看着這一群堪比大學生軍訓的巡邏官兵,忍不住想笑。
過了儀門,遠遠的就能看到大堂門口圍着的百姓,官兵排成兩列維持秩序,人雖多,卻格外的安靜。
離得近了,隔着人群能聽到大堂裏面的哭聲,以及喊冤枉的聲音。
啪——
驚堂木響起,普通平地驚雷一般,讓人靈臺瞬間清明,再無喧嘩。
“蘇有錢!那出戲你既唱不出,如何說旁人偷竊與你!這是公堂!你再不說實話!本官有的是法子讓你說!”
蘇有錢聲音顫抖:“大,大人,那曲子真的是小兒作出來的!我小兒去世多年,戲班自然無人會唱!大人您不信可以去找外面的人問問,我兒蘇展可是這鎮子裏唱戲最好聽的!經他手創作的曲子大人您也聽過的呀!您當初還誇他年少有為了!您忘了?三年前,三年前就在河西的蓮花亭裏,巡撫視察時你讓我們戲班演出的……”
紀琛站在外面,聽着前面的百姓小聲議論。
“蘇展的确有能耐!只可惜天妒英才。”
“是呀,茶女那曲我到現在還在聽呢!”
“不過那紀家班的曲子的确來歷不明,突然就火了,指不定就是偷的!”
“蘇家班都敢上門,說不準這事兒是真的。”
“作詞的人都不在了,蘇家班的人不會唱也是情理之中。”
“那紀家班的人還真可能把人家的曲子偷了!”
“咱們……”
紀琛輕哼一聲,覺得分外好笑,這《牡丹亭游園驚夢》的作者分明就是湯顯祖,怎麽就成了什麽蘇展的了?
紀琛實在聽不下去了,遂問身邊的官兵,道:“大人,我可以進去了嗎?”
官兵道:“還沒到你進去的時候,安心等着。”
大堂右邊跪着紀家班一行人,他們圍在一起私語,似是在商量對策。
蘇有錢還在不停的喊冤。
頭戴烏紗帽身穿官服,手持醒目、約莫有四十來歲的縣丞,道:“蘇有錢,你可知欺騙朝廷命官是什麽罪?”
蘇有錢拖着哭腔:“草民冤枉!草民只是一介平民,是萬萬不敢欺騙大人的!請大人明鑒!”
縣丞:“紀家人,你們可還有什麽要說的?”
紀國誠看都不看蘇家班的人,“連唱都唱不出,你們蘇家班可真有臉!”
“紀琛何在?”縣丞擡眸,在人群裏瞧了一眼,“把他帶進來!”
“紀琛師兄來了!”紀家班的人萬分驚喜,若非現在是公堂,都想站起來大叫。
“這下好了!紀琛師兄來了!”
紀琛端端正正的跪在紀國誠邊上,道:“禀大人,他們說謊!”
蘇有錢當場就怒了,“你這小子,亂說什麽!不是我兒作的詞難不成還是你作的?”
紀琛不受影響,道:“《牡丹亭》這一出戲,不知大人留意這前兩個字?”
蘇有錢插話:“你神神叨叨的想說什麽!”
“好,蘇班主,我且問你,你可知牡丹為何物?”紀琛看向蘇有錢。
這個世界并沒有牡丹的叫法,之前紀國誠便問過他牡丹為何物,為什麽要取牡丹亭這個名字?
“什麽為何物?牡丹就是牡丹!”
“牡丹是一種花,蘇班主難道沒聽說過?那我很好奇您兒子是怎麽創作這首詞的呢?”
紀家班的人目光全部鎖定蘇有錢。
紀琛收回目光,看着縣丞,道:“禀大人,既然這位蘇班主說牡丹亭是他兒子所創,如今他唱不出來,那肯定能拿出來《牡丹亭》全文。”
蘇有錢還沒從牡丹是花中反應過來,聽到這句話頓時眼睛瞪圓:“什麽全文?不都被你們偷完唱完了嗎!”
紀琛意味不明的道:“你确定?你看過你兒子的曲譜?”
“你休想詐我!《牡丹亭》就那一出!”
啪——
驚堂木再次響起。
縣丞道:“肅靜!這裏是公堂!蘇有錢,你确定《牡丹亭》就那一出?”
蘇有錢萬分肯定:“禀大人,草民确定,的确就一出。”
縣丞看着紀琛:“你說!”
紀琛道:“回大人的話,《牡丹亭》共計五十五出,驚夢只是其中的一出,大人若是不信,我可以全部唱出來!”
蘇有錢臉色慢慢的漲紅,嘴硬的道:“五十五出?虧你誇的下海口!你能耐你唱呀!”
縣丞道:“來人,拿紙筆過來。”
紙筆很快就攤開在紀琛面前,縣丞道:“唱倒不必,你且默寫三出戲來。”
就在這時,突然有人闖進衙門。
“紀琛在不在這裏?”一個人高聲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