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厭惡

厭惡

吃飯的時候,紀琛瞥見許瀾要如同往日那般給他加菜,他蓋住碗口,聲音又輕又淡的道:“你自己吃就好。”

許瀾夾着肉片的筷子頓在半空中,餘光瞥見好幾個人在看自己,又裝作若無其事地收回筷子,安靜地吃飯。

兩人各吃各的,桌子上交談聲不斷,可他與許瀾再也沒多說一句話。

許瀾吃好飯,抓住紀琛的手與紀琛十指緊扣,可手才剛合上,就被掙開。

許瀾臉上的表情淡了幾分,嘴唇繃得很緊,僵坐在位置上,又在紀琛起身離開時跟上去。

去廚房的路上,許瀾攔住紀琛,道:“你恢複記憶了?你是不是恢複記憶了?”

紀琛繞過許瀾,嗤笑道:“你覺得呢?”

“對不起。”許瀾聲音微啞。

紀琛問:“對不起有用嗎?”

許瀾沉默,沉默許久,道:“我會搬出去,不礙你的眼。”

紀琛嗯了一聲,“和離書過兩日給你。”

紀琛将那封信拿出來,惡劣地道:“這是今早有人給你的信。”

許瀾臉色大變,第一次那麽失态地上前搶,“給我!”

紀琛心裏唯一的僥幸徹底破滅,似是被抽去脊骨,又像是信仰坍塌,碎裂成渣,再無拼補的可能。

紀琛心口疼得厲害,見許瀾那麽在意,就故意将那封信扔了,垂眸看着許瀾狼狽地跪在地上撿信。

Advertisement

是啊,許瀾得有多喜歡那個人呀!竟會跪着撿信。

他頭一次見許瀾這麽驚慌失措,有些事實已經擺在眼前,便如衙門所說的鐵證如山,人證物證俱在,就無須再去求證什麽了。

紀琛不敢相信自己喜歡的竟然是這樣一個人,失望至極,直接離開。

虧他之前還在謀劃着與許瀾的未來,他把所有的後路都想好了,卻不曾想……

紀琛回到房間,坐在書桌前,一筆一畫的寫着和離書。

不知過了多久,房間門被推開,又慢慢地合上,紀琛知道有人進來,也知道是許瀾,可他并不想搭理。

許瀾的腳步聲越走越近,在他身後停下,紀琛并沒有停下手裏的動作。

許瀾問:“那封信,你是不是看了?”

紀琛不冷不淡地道:“沒有。”

許瀾松了一口氣,輕輕地環住紀琛的腰,“我回國的時候出車禍了,真不是故意爽約,小琛,你不要與我置氣了,好不好?”

“你不想做夫妻的話,我們還可以與以前一樣,做朋友。”

紀琛手一抖,毛筆在紙上暈染一大塊墨跡。

回國?車禍?什麽意思?

紀琛頭暈目眩,甚至分不清許瀾說的話哪句是真的。

他之前懷疑許瀾時,許瀾是怎麽說的?許瀾說藥片是原主教他的,說《玉簪記》是原主喜歡的,他這才打消懷疑的念頭。

可現在聽許瀾話裏的意思——原主是穿越的,許瀾也是穿越的,并且原主與許瀾關系親密。

原來……許瀾一直在騙他……

許瀾繼續道:“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不要意氣用事,我們之間也沒必要和離的,你現在就可以娶妻,娶幾個都好,我不會阻攔,也不會幹涉。”

紀琛的捏着筆的手用力,指骨泛白,喉嚨幹澀地重複:“回國出車禍?”

許瀾道:“嗯,下飛機後我收到消息就準備去接你,不知怎的就出了車禍。”

紀琛眉頭皺起,将面前的紙揉成一團丢了,又重新抽出一張,工工整整地寫下和離書三個字,“繼續說。”

許瀾死死地盯着那張紙,“你還記得今天早晨發生什麽了嗎?”

紀琛道:“自然記得。”

“你……那你……你為什麽還要……和離?”許瀾不可置信。

紀琛對着許瀾揚起一個燦爛的微笑:“我仔細想了想,覺得你做我妻,不值得,休了你,我娶一個美嬌娘,多好……”

許瀾僵在原地,沉默許久,目光複雜地看着紀琛,問:“你認真的?”

“你覺得呢?我這麽久沒碰你,你心裏不是有數嗎?”紀琛漫不經心地道,“還是非要我挑明了說?”

紀琛攥緊手裏的筆,心裏疼得厲害,可一來出軌是原則問題,再者許瀾喜歡的不是他,那他也不願再跟許瀾共度餘生。

可他又渴望許瀾能抱抱他,或許,或許他就真的心軟了。

“好。”許瀾嘆了一口氣,聲音很輕,微啞。

在許瀾要走的時候,紀琛飛快抓住許瀾的手,沉默好一會兒,才啞聲道:“我沒有恢複記憶。”

許瀾苦澀地道:“我知道,從你剛才那句話我就知道了,以前的你無論再鬧,都只是為了引起我的注意,不會說那些傷人的話。”

紀琛又沉默許久,道:“明日我搬去後院。”

許瀾嗯了一聲,“有什麽要收拾的?我幫你整理。”

紀琛歪頭看向許瀾,認真地道:“明日再收拾,今天晚上我們圓房。”

“抱歉。”

“那便算了。”

紀琛起身,越過許瀾,徑直離開房間,本想去後院的,可雪下得着實大,回房間吧,他又拉不下來臉,幹脆靠柱子蹲在房門口看雪。

本來就沒指望許瀾答應,可真的被許瀾拒絕,他莫名地又有些委屈。

他都不嫌許瀾髒,許瀾還拒絕他……

許瀾果然一丁點都不喜歡他,可他又做不出傷害許瀾的事,也不想強迫許瀾。

而紀琛不知道是,在他身後的窗口處,正站着一個人,看着他的背影,一動不動,宛如雕塑。

外面太冷,又是刮風又是下雪的,紀琛遭不住,很快就打了好幾個噴嚏,像是感冒的前兆。

房門吱呀一聲打開,紀琛慌亂地站起來,佯裝在賞雪。

突然,紀琛的肩膀一沉,側目就看到一件帶有重量的,毛茸茸的大氅披在他身上,許瀾的手繞過紀琛的脖頸,在胸口處打了個結。

許瀾道:“天寒容易感冒,進屋吧。”

紀琛被推搡着進入房間,有了牆壁的遮擋,倒不是那麽冷了。

許瀾拿着毛巾替他撣雪,紀琛垂着頭,像一只犯錯的大狗狗。

紀琛手腳凍的冰涼,臉上也幾乎失去知覺,看着許瀾茫然地問:“我們以後怎麽辦?”

許瀾說:“一切看你。”

“我不知道。”紀琛聲音很小,悶悶的道,“許瀾,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還不等許瀾說話,紀琛就自言自語地道:“我,我會很乖的,我也可以什麽都不要。”說着豆大的淚珠不知怎麽地就滾落下來。

“沒喜歡旁人,”許瀾輕輕地給他擦淚,嘆息道,“明明是你要和離,怎麽還委屈上來了?嗯?”

“許瀾,那你是不是讨厭我?”紀琛避開許瀾的手,眼睛微紅地看着許瀾,“你之前就不想跟我說話。”

肯定是不喜歡,不然怎麽會出去跟那種人鬼混?

“不讨厭。”許瀾輕聲說。

紀琛整個人一激靈,意識到自己剛才幹了什麽蠢事後,他恨不得原地刨個洞鑽進去,剛才的自己絕對是撞邪了,竟然會對許瀾哭!不可思議!

不太對勁!太不對勁了!

難不成剛才出去吹風把腦子凍僵了?

紀琛覺得自己有病,求生欲極強地将手腕遞給許瀾。

許瀾疑惑地握住他的手。

紀琛掙開,道:“不是,你給我看看,我是不是有病?”

許瀾:“……”

*

紀琛與許瀾的關系一朝回到解放前,不,比之前還要陌生。

紀琛說到做到,當真搬到後院。

他越發認為自己的狀态像是有大病一樣,下午還特意去了三家醫館看病,結果被當成鬧事的給趕出來。

紀琛覺得這三家醫館都不好,學藝不精脾氣還挺大,他現在分明就是有病!怎麽可能沒病?

正常人發現自己老婆出軌,不應該是把人打出去,他倒好,差點就抱着許瀾哭了,雖說他及時止損,可那一幕的教訓極為深刻。

大夫靠不住,紀琛就自我診斷,應該是心理出了問題,被傷得太狠,情感錯亂。

不過太可惜,這個世界沒有心理醫生,不然他真要在診所裏住個十天半個月,把病養好再出來。

現在唯一讓他感到清醒的就是那肮髒的封信,想起那封信就不至于讓他對許瀾再生妄想,及時切除病根。

紀琛的記性很好,好到他現在就能把那封信的內容默寫下來,他此時正死魚一般地癱在書桌上,把玩着手裏的竹筆。

房間門大開着,冷風不停的往屋子裏灌,紀琛将房門合上,黑着臉把信的內容默寫好,折好揣在懷裏,盯着竹筆發呆。

那許瀾為什麽要送他竹筆?肯定是因為喜歡他的吧?既然喜歡又為什麽要出軌?還是說哥兒的欲·望比較旺盛?那為什麽不找他?

紀琛伏在書桌上,臉埋在交疊的胳膊裏,許瀾的那個姘頭明顯不是什麽好人,那麽低俗,怎麽配得上許瀾?還是說許瀾就喜歡哪一款?

紀琛想不明白,越想心裏越不是滋味,起身默默地将自己的筆以及常用的東西收起來,抱着就準備離開。

信上說,約許瀾午時去客棧,時間在明日。

出來的時候,迎面就遇到許瀾,兩人誰都沒有說話,擦肩而過。

許瀾不理他,紀琛更生氣了,生氣許瀾對他連裝都不想裝了!他賭氣似地将竹筆扔在院子裏,竹筆陷入雪裏,紀琛轉身就走。

渣男!

怎麽會有這麽渣的人!

驀地,紀琛想到許瀾是現代人,渣就不足為奇了,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

紀琛對着院子裏的人怒道:“許瀾!你以為我稀罕你!”

剛喊完,紀琛就聽到門開了,許瀾站在門中間盯着他:

“你再說一遍!”

許瀾的臉色很差,紀琛沒見過這樣的許瀾,下意識地想後退,可一想到那封信的內容,腰杆子又挺直了,“你這樣的哥兒,不可能會有人真心喜歡你!”

許瀾沉默許久,道:“你過來!”

紀琛轉身就走。

“紀!琛!”

可還沒走到拱門,他的胳膊就被人死死地抓住。

許瀾眉頭緊擰,“你今天到底在發什麽神經?”

紀琛掙開:“我讨厭你。”

許瀾愣了許久,想在紀琛的臉上看到一些說謊的痕跡,可惜并沒有,那些厭惡不加掩飾,滿地都快溢出來了,許瀾臉上所有的表情都淡去,面無表情的道:

“巧了,我也讨厭你。”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