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晉江文學城獨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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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瀾嗯了一聲,将簾子掀開透風。
紀琛覺得自己也需要冷靜冷靜,就直接出了車廂,好在他這次穿的衣服寬大,注意些也沒什麽要緊的。
大路平坦,遠遠地就能看到不遠處支起一間草屋,上面挂着一個小旗,旗面晃得厲害,似是寫有字,卻看不清楚。
紀琛穿得厚,可也架不住天冷,沒一會兒就凍得小臉發涼。
紀琛指了指那個草屋,問僞裝成馬夫的無歸,“是那裏?”
無歸看了紀琛一眼,哼了一聲,不接腔。
紀琛納悶,他怎麽感覺無歸對他有意見?
馬車走得近了,才看清楚小旗上的字:茶。
茶棚外面有好幾張桌子,紀琛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桌邊抱着孩子的紀國誠。
紀琛看了好一會兒,心口悶漲得厲害,其實他知道的,父親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只是謀劃的一切他都不喜歡。
他仍記得,他才穿越過來那會兒,紀國城對他的愛是純粹的父愛,滿心滿眼裏都是他,明明那個時候瀾哥與父親也能和睦相處,可不知什麽時候一切就都變了。
紀琛感覺到陌生,可更多的是心疼,心疼父親,一大把年紀還在為他操勞,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麽,才能改變局面。
要是,要是父親聽他的,那該多好?
只是,可能嗎?
他不是沒有勸過,他一開始就表明了立場,他要許瀾,他想唱戲,他想安安穩穩地度過餘生……
突然,紀琛的肩膀上一沉,扭頭就看到了許瀾。
“瀾哥……”
許瀾揉揉紀琛的頭,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輕聲道:“放寬心,沒事的。”
紀琛道:“我會勸他的。”
“啧!你勸得住嗎?”旁邊無歸翻了個白眼,“別一會兒哭得稀裏嘩啦地喊爹!”
紀琛腦海裏天線瞬間豎起來。
許瀾拍了一下無歸的頭:“好好說話!”
“是是是,我沒讀過書,不會說話,紀少爺肚量那麽小,肯定不會跟我一個哥兒計較的。”無歸又翻了一個白眼,“看你拿捏世子這麽有手段,相信你一會兒也肯定能搞定你老子,無歸先在這裏感謝紀少爺救回雲王爺跟王妃……”
“無歸!”
無歸閉嘴。
紀琛擰着眉反擊:“你嘴那麽毒,怎麽活這麽大還沒被打死的?”
無歸嗤笑一聲,不接腔,認真思索着把紀琛從車上踹下去的後果。
很快就到了茶肆,馬車停下,無歸到底還是沒有上腳,靠在馬車上雙手環胸看着紀琛扶許瀾下車。
啧!
人模狗樣,虛情假意,不安好心。
很快,紀國誠的人就圍上來,氣氛緊張。
紀國誠顯然被懷裏咿咿呀呀的小孩逗的心情愉悅,看了一眼許瀾,就招呼許瀾過來:“許瀾啊,你瞧他,還在沖我笑呢!”
許瀾走過去,看見小孩抓着紀國誠的手指笑得開心,問:“父親這些天把他養得很好,我看着他又胖了一些。”
“是呀,他的眉眼,跟琛兒可真像。”
許瀾沉默。
“我這個歲數,也不奢求什麽了,如今只盼着琛兒能回來,你明白嗎?”
紀國誠招手,雲王爺與雲王妃就被帶着從茶肆裏走出來,兩人衣冠整潔,神态輕松,就像是郊游一般,絲毫沒有被關押的樣子。
“瀾瀾!”
洪瑤萬分驚喜,又克制着不做出失儀的舉止來。
紀國誠仍舊在逗弄懷裏的小娃娃,餘光瞥見許瀾不動,就提醒道:“去吧。”
許瀾沒想到這一切會來得這麽輕易,驟然間看到洪瑤與雲遠山,他甚至有一種做夢般不真切的感覺。
許瀾不管不顧的沖上去,抱住洪瑤與雲遠山,“父王,母妃……”
紀琛與無歸跟在許瀾身後,越過紀國誠,紀琛看了一眼紀國誠,有些恍惚。
父親的白頭發更多了……
突然,無歸踹了紀琛一腳,小聲道:“去啊!傻站着做什麽!”
紀琛看了一眼許瀾,身體卻下意識地走向紀國誠,又被無歸按住,無歸推着他往許瀾那邊走。
“沒事,我跟你父王都沒事。”
雲遠山則是盯着紀琛,最後忍不住道:“小憐?”
紀琛硬着頭皮上前一步,他實在是裝不了許憐的性格,只能幹巴巴的道:“父王。”
許瀾松開洪瑤,扭頭看着紀琛,許瀾剛準備開口,就聽到紀國誠道:
“許瀾,下個月,我要在紀家班裏見到琛兒。”
許瀾擡眸,沉默了一會兒,道:“紀班主,你心裏應該清楚,小琛他一個人是不會回去的。”
紀國誠朝着許瀾走來,看着懷裏咯咯笑的孩子,眉眼間也染上笑意,将孩子遞給許瀾那一瞬他是不舍的,“孩子還你。”
紀國誠道:“這些年是我做得不對,許瀾,我懇請你回來。”
眼看紀國誠要跪下,許瀾連忙扶住。
“我就琛兒他一個孩子……”紀國誠蒼老的聲音顫抖,隐隐帶着一絲哭腔,“我也是一個父親,只想他能過的好些……許瀾,你能不能跟他說說,讓他回來,回來看我一眼也行……他長這麽大,都沒離家那麽久……”
身後的王叔将一個包袱遞給許瀾:“這裏面是少爺最喜歡的糖果,還有柿餅,糕點一類,麻煩您轉交給他。”
“月前之事是我做的不對,等他回來我會親自向他賠罪。”
許瀾将孩子遞給洪瑤,接過王叔手裏的東西,對紀國誠:道:“小琛想要的世界真的很簡單,只是一個家,無論貧富好壞,你還是莫要逼他了。”
紀國誠轉過身擦擦眼淚,道:“是我錯了。”
許瀾看了一眼紀琛,見他神色不對,就道:“我會回去好生勸他的。”
“快些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洪瑤抱着孩子,扶着紀琛朝着馬車走去,擔憂地道:“小憐,你是不是哪裏受傷了?臉色怎麽這麽白?”
許瀾與雲遠山并排走在後面,看着紀琛,解釋道:“他今日不老實,我罰他兩頓沒吃飯,想必是餓着了。”
等上了馬車,紀琛就抱着許瀾哭得稀裏嘩啦,“瀾哥……”
洪瑤不明所以,茫然地看看雲遠山,又看看許瀾耐心的模樣,才驚覺這“許憐”是假的。
許瀾揉揉紀琛的頭,道:“既然不舍,方才為何不相認?”
紀琛的淚洇濕了許瀾一大片衣服,他悶悶地道:“我信你。”
雲遠山冷笑,掃了紀琛一眼,并未說出什麽奚落的話來。
洪瑤懷裏的孩子格外安生,這才一會兒工夫就睡着了。
許瀾問:“你怎麽想的?要不要回去?”
紀琛反問:“瀾哥想讓我回嗎?”
“決定權在你手裏。”
車廂裏的人都看着紀琛,讓紀琛有些不知所措,“父親他歲數大了……我……”
雲遠山臉徹底黑了,沉聲道:“無歸,停車!”
紀琛看向雲遠山。
“你回你家,許瀾我們帶走!”
“不可以!”紀琛大驚,死死地抱着許瀾不松,“他是我的!”
許瀾失笑,任由紀琛抱着。
雲遠山冷冷地道:“回去找你爹吧!我們可不敢再把瀾瀾送進你們那龍潭虎穴!”
紀琛急切地道:“父王,我可以護住瀾哥,瀾哥若是不喜歡,我與瀾哥可以另立門戶,我絕不會再讓瀾哥受委屈!我發誓!”
許瀾揉揉紀琛的頭,嘆了口氣,對雲遠山道:“父王,我夫君他還只是一個孩子,本就不是他的錯,你莫要吓他了。”
雲遠山窩了一肚子火,可此時看見許瀾護紀琛的模樣也只能忍着。
紀琛安靜了好一會兒,才小心地問:“父王,你怎麽會落到我父親手裏?”
話音剛落,車廂更安靜了,就連馬車的速度都慢下來。
雲遠山想到這裏就氣不打一處來,“你怎麽不去問問你母親!瀾瀾怎麽會看上你這麽個玩意!”
“父王!”
雲遠山哼了一聲,閉嘴。
紀琛很明顯地察覺到岳父對自己不滿意,說不失落是假的,悶悶地道:“我母親去世了。”
許瀾解釋道:“王叔以及紀家班的那些老人是你母親那邊的人。”
紀琛擡頭:“?”
雲遠山沒好氣的道:“二十年多前,你母親是大幽王朝唯一的繼承人,遺诏玉玺皆在,可即位前一天晚上突然失蹤,外戚也就是先皇,順理成章地登基,哪怕現在新皇即位,找不到玉玺,也是名不正言不順,随時都可能被人從皇位上拉下來,我們為了瀾瀾,苦心幫你父親成大事,換來的卻是你父親用我們來要挾瀾瀾!”
一想到這裏雲遠山就覺得憋屈的慌。
紀琛震驚。
雲遠山哼了一聲,問:“你父親苦心經營這麽多年,如今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紀琛看着許瀾,手顫抖地指向自己,問:“開什麽玩笑?我當皇帝?你跟我父親那些年謀劃的就是這些?”
許瀾攥住紀琛的手,問:“你想做皇帝?”
紀琛搖頭,一開始他的态度就很明确。
許瀾笑笑,道:“那東風就不是你。”
紀琛愣了,順着許瀾的目光往下看,視線停留在許瀾的肚子上,目光古怪:“我們的,孩子?”
許瀾道:“準确地說,你的孩子。”
紀琛又想起在茶樓裏發生的事情,以及先前紀家班那幾個老人來來回回的催他生娃,有些郁悶,“直接把玉玺給新皇不就好了?那這些麻煩不就省了?”
洪瑤忍不住淺笑:“你這孩子!這可是你母親的遺願。”
紀琛煩躁地掀開簾子透了一會兒風,許瀾則在跟洪瑤雲遠山拉家常。
下了馬車後,雲遠山洪瑤走在前面,紀琛悄悄地握住許瀾的手,有些猶豫地道:“瀾哥,我們要不要……”
許瀾似是知他所想,輕嗯了一聲。
紀琛有些雀躍,可還沒來得及開心,就看到前方的雲遠山轉身,一臉不善地打量着他。
紀琛發怵:“父王…”
他猜得果然不錯,岳父對他有意見。
雲遠山哼道:“松開你的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