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陸娘可是有事?”他耐着性子應聲。今日若能當着大家夥兒的面表明自己對陸悅早就無意那自然是最好。

陸母拍了拍身邊哥兒的手,頓了頓道:“聞哥兒,怎麽說你曾經也是差點進我陸家的門,今日你大婚,于情于理陸家也是要送你一程的。現如今你家中條件不好,這孕痣也……但所幸瑾小郎慧眼識珠,願意同你一道過日子。”

說話間,她還擡眼看了看宋聞清的額間,繼續道:“你可切莫再為了我家悅兒,誤了自己的大事。”

宋聞清:“……”

陸母有心引導,周圍人也朝他額間看去。面色上不顯,但肚子裏都揣着宋聞清不好生育,家中條件不好,還對別人相好念念不忘的想法。

他不怒反笑,接話道:“陸娘這是何意?當年我爹娘去世後,若不是你家背信棄義在先,我現早就是你家陸悅的夫郎。今日我大婚,你又說我對陸郎有意,這是把我往火坑裏推啊!你讓我今後如何在我相公面前自處?”

說着聲音中竟帶了一絲哽咽,眼裏也蓄滿了淚水,整個人看起來楚楚可憐。宋聞清模樣本就生得好,有意裝委屈,看起來更加惹人憐愛。旁邊幾位小哥都看呆了眼去。

陸母暗罵了句小賤蹄子,這模樣不知是在勾引誰。她原以為宋聞清會同往常一般,見她就躲,只能灰溜溜的進門。沒想到今日竟敢當着那麽多人的面說出這些話來。

她自己是不怕的,但今日有陸悅剛從縣裏帶回來的岑溪在,若不将這些話反駁了回去,恐怕會惹得岑溪心中不悅。

她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一看就沒憋好話:“聞哥兒言重了,陸娘怎會有想逼你去死的的意思哦!”邊說還邊拍自己的大腿,“你沒這意思自然是極好的,我這還不是怕委屈了你。”

說完整個人癱軟在地上,哭着喊:“聞哥兒這話,真的是折煞陸娘啊!當年你家出此變故,雖說是我們陸家對不起你們在先,但扪心自問,我陸家待你不薄,給了你整整二十兩銀子,生怕餓着你去。”

“退婚也是因為你這額間痣實在過于淺了,我陸家承擔不起斷子絕孫啊!這讓我以後怎麽見悅兒死去的爹?!”

宋聞清心感不妙,若是平時也就算了,今日大婚,出這種事只怕觸黴頭,他趕忙上前攙扶陸母。可卻被身後的陸悅截了胡,他面色相當難看,攙起陸母後,惡狠狠的剜了眼宋聞清。

陸母這一番話,讓看熱鬧的一衆人小聲嘀咕起來。

“你們看聞哥兒那孕痣當真是淺,斷子絕孫可不是說着玩的。”

“陸家也仁慈義盡,那可是整整二十兩。”

“模樣生得好,關上燈不也一樣。”

宋聞清自知今日只得作罷,再鬧下去恐怕陸母要開始鬧死鬧活,不若等以後再行打算。

“陸娘何必如此,這孕痣也不是我能做主。再說那二十兩銀子,當日我便退了回去。想必是你們沒看見罷。”

他長長的嘆了口氣,眼中噙淚:“今日惹得陸娘不快,是硯辭的錯。只願陸郎以後能在縣裏大展身手,與夫郎和和美美,來年鄉試奪魁。”

宋聞清此話一出,旁邊幾人開始小聲讨論起來。

“剛才我就覺得陸老太挽着的哥兒眼熟得很,這可是縣裏那岑家的哥兒?”

“看這模樣和氣質是跑不了了。沒想到陸家竟能和岑家說親。雖說鄉試榜上有名,但岑家的條件不至如此吧。”

“你懂啥?聽說這陸悅,是要做上門女婿的!”

“上門女婿?陸家圖啥啊?”

“自然是圖岑家的地位。按理來說岑家是看不上陸家的,畢竟我們雲寒村條件不好,不忍心把自家哥兒嫁過來。但耐不住岑溪喜歡啊,說非陸悅不嫁,這不,岑家也只好妥協。條件是讓陸悅做上門女婿。”

“要我我也答應,上門女婿怎麽了?你們看岑溪那模樣生得極好也就罷了,家裏條件還好,換誰都心動啊!可憐了聞哥兒……”

說話那人看宋聞清在旁邊,終是沒了聲,生怕是在戳他心窩子。

宋聞清見自己目的達到了,便想轉身離去,怕誤了吉時。

陸母豈聽不懂宋聞清話裏那意思,陸悅做上門女婿本就是她心中一根刺,這小賤蹄子竟敢當着這麽多人損她面子。

她惡狠狠甩開陸悅攙着她的手,往前伸想扯住宋聞清的胳膊:“你先莫走!”

怎料還未等她拉住宋聞清,一把掃帚橫飛過來,直直砸中陸母的手。

“啊!”陸母慘叫一聲,這次當真癱軟在地上,大嚎起來,“我的手!”

見陸母滑稽的模樣,宋聞清沒忍住笑出了聲。

周圍有幾個夫郎也跟着笑了,似乎意識到不太好,又連連捂住嘴。

陸悅是個好面的人,岑溪又在身旁,那股勁上來了,漲紅着臉看向扔掃帚的人。

只見來人身着大紅婚服,眉眼冷峭,面部線條幹淨利落,眼尾處還有一顆小痣,垂眸時可以看見又濃又密的睫毛,模樣生得很是俊俏。只可惜雙腿殘廢,推着輪椅出來,面色陰沉。

有個哥兒驚呼:“我還以為瑾小郎今日不打算出來迎新夫郎了。”

見來人,宋聞清微怔。這少年便是他以後的相公,裴瑾容。名字是極好的,模樣也是極好的。

“若他不是殘廢,想必鐘意他的人家多了去了。”

人群裏不知是誰嘀咕了一句,拉回宋聞清的思緒。

陸悅梗個脖子,紅着臉怒道:“裴瑾容,你這是何意?”

岑溪看慣了他往常的溫文儒雅的面龐,突然變得格外可怖,輕扯了一下他的衣衫。

但陸悅自己老母受了欺負,現在整個人癱坐在地上哭爹喊娘,鄰裏鄉親也都看着,今日若不找回臉面,往後村裏人該如何看他。

“滾。”裴瑾容淡淡道,眸色幽沉,讓人看不出情緒來。

短短一個字莫名讓陸悅和岑溪的臉燒了起來,岑溪大有一種息事寧人之态,拉扯着陸悅的手腕,有些尴尬。

這不拉還好,一拉反而讓陸悅怒火中燒。他推開岑溪的手,撿起地上的掃帚就想往裴瑾容的身上招呼:“你打了我娘,我今日打了你那也是你應得的。”

他自知這樣下去對雙方都不好,尤其是今日還是裴瑾容的大婚之日。若事真鬧到官府那兒去,只會對他不利。

可他就是咽不下這口氣。裴瑾容一個殘廢,家中底細尚未可知,又有什麽資格在雲寒村橫。

今日算裴瑾容倒黴遇上了他,定要讓他知道雲寒村到底是向着村裏人還是他這個村外人。

誰知并未出現陸悅想象的場景,只見裴瑾容穩穩抓住掃帚把,擡眸冷冷的看了眼他。将手中的掃帚轉了個方向,朝陸悅的頭砸去。

陸悅怎會想到裴瑾容一個殘廢之人,手臂力量竟如此強悍。也怕真打傷自己,趕忙抱頭。

裴瑾容見陸悅如此懦弱,輕嗤一聲,又道:“讓你們滾,”

宋聞清:“……”

很有個性,可惜不是他喜歡的類型。

岑溪的臉青一陣紫一陣,縣裏來的小公子怎會見過這種村裏人撒潑瞧熱鬧的場景。自小岑家都是同他說哥兒在外需得注意自己形象,需得謹言慎行。

他拉下臉,擠出人群,直直地往村口走去。

陸母一見這場景,那可了得。好不容易搭上的親事,若黃了,重新找一門不難,但想找到像岑家這樣的大戶人家那可不容易。

只得從地上爬起來,惡狠狠瞪了眼宋聞清和裴瑾容兩人。差點嘔出一口老血,今天這虧只得吃了。

她擰了一下陸悅手臂上的軟肉,恨鐵不成鋼,說:“你還不快追!”

陸悅這才往岑溪離開的方向跑去。

陸家一走,婚事繼續照常進行。少年坐在輪椅上,仰頭看向宋聞清。宋聞清挑眉,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望着裴瑾容濕漉漉的雙眼,竟覺得他和剛剛冷臉趕人的少年氣質絲毫不搭邊。

溫熱的手攥緊他的手,宋聞清聽見裴瑾容帶着笑意道:“我們回家。”

異樣的感覺湧上心頭。家嗎?他低垂着眼,這個遙遠而陌生的詞語,對于他來說已經停留在前世五歲了。

所以他才會如此執着于買房,有了房他便有了家。學醫不好學,花的時間又久,但他硬生生成為了醫院裏唯一一個二十八歲就成了副主任醫師的人,當然,也把自己卷死了。

裴瑾容一只手推着輪椅,一只手牽着宋聞清進了門。

沈小蘭這個怕事的這才施施然笑着進來,拿着玉如意重新給裴瑾容蓋上紅蓋頭。

她見兩人牽着的手,撇撇嘴,裝模作樣給誰看呢。

裴瑾容可不管她在想些什麽,牽着宋聞清進了裏屋。按照村裏的慣例,将夫郎送進婚房後,要到晚上才能掀紅蓋頭,而新郎則要出去敬酒。

但想了會兒,雖說娶宋聞清是無奈之舉。但既然娶了他就得對他負責,不能委屈了他。這樣想着,裴瑾容順手拿了桌上的秤杆,将宋聞清的紅蓋頭掀開。

宋聞清被他的舉動吓到,他知這樣是不符合禮數的。只見少年眼中灑滿了星星,笑容陽光,純真無邪:“阿硯哥哥,屋裏悶得慌。你若想打發時間,可以先看看話本。等會兒我差大娘給你送點吃的進來,墊墊肚子。”

自從穿過來後,這還是他第一次覺得好像也不是很難接受。宋聞清的心像是被羽毛輕輕拂過一樣,有些發癢。

他道:“好啊,那就多謝相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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