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汪家家宴

汪家家宴

又過了幾周,團圓血殺了青。

期間陳蕊在港城異地辦公後還是不能耐受這裏的氣候,便飛回美國。宋茵依依不舍和蕊姐道完別,照舊早出晚歸導戲。

生活裏唯一發生的變化是,她和周戮岳住到了一起。

這回并不是住在公司分配的房子,而是周戮岳來選址,合租了一處公寓。

兩室一廳,特地選的空蕩蕩沒什麽陳設的房子。他們一同去家具店選沙發和餐桌。燈具則由宋茵負責去vintage市場采購。炊具周戮岳進貨。其他雜物也有圈內朋友們送了許多。

轉眼間就有一個家的樣子。

周戮岳的工作依舊是停滞狀态。宋茵問過他怎麽想,周戮岳覺得與其不停工作不停還債,不如幹脆先把這份抛頭露面的工作停掉,再逐步考慮如何與張雪解約。

至于欠債,這些年還給朱柄的錢已經不少,如果朱柄還是獅子大開口,自己就發聲明徹底退出娛樂圈,幹脆把事情鬧大。他們這些見不得光的人其實反而怕破罐子破摔。

反正他也确實不很喜歡拍戲。

賦閑在家的這段日子,周戮岳就負責打掃家裏衛生,給宋茵做好帶去劇組的飯,然後重操舊業,學美術練畫畫,試圖做他從前最喜歡的設計。

“多好一個house husband。”汪覺月跟宋茵開玩笑。

宋茵一笑而過。她是随性的人。對于這段感情的未來并無規劃。能和周戮岳這樣保持室友關系般談着戀愛,對她已經是頂理想的生活。

但偶爾也有吃醋的時候。

譬如那一天,周戮岳做好飯在家裏等她放工。兩個人換上輕松衣服,攤在沙發上看阿莫多瓦的片子。宋茵看到血腥處也能自若地吃飯,周戮岳卻不行,盯着披薩上的紅肉直反胃。

“換個片子啦那就。”宋茵通情達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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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于是随便點開一部國産片。恰好是《前任》系列。宋茵看得越來越不是滋味,索性靠在周戮岳肩頭懶洋洋問:這七年以來你到底又交過幾個女朋友?

周戮岳聽得發笑,卻并沒惶恐,竟然認真計算起來:大學學姐,社團學妹,林薇,上次拍廣告一個攝影師……數到最後十個指頭也不夠用。

“你又诓我是吧,”宋茵握住他蜷起來的指尖,“這一樁樁一件件的,還嫌騙我騙得不夠。”

“怕說實話你會不開心。”周戮岳笑。

說嘛。宋茵喃喃。

“要說實話,那就是一個也沒有。”

宋茵愣了愣,偏頭去看他。一時間不知所措。她當然不是愛做白日夢的人。在美國那幾年什麽風流人物都見過,根本不相信有誰會為了他人守貞。

可此時問一句為什麽,又怕他說出更叫人有負擔答案。

難道真是為了她麽?

周戮岳大抵也從她表情猜出內心,淡淡笑了笑,拂了拂她的額發:“別腦補那麽多。”

“七年的時間說快也快得很,特別是開始拍戲以後。在劇組一晃悠半年就過去,并不是我非要獨身,只是确實沒時間認識什麽人。”

“我不愛拍戲,你知道的,所以和圈內人沒來往。”

周戮岳溫溫柔柔地說着,只字不提宋茵當年不告而別後,他整晚整晚睡不着覺,瘦到一把骨頭的那幾年。

宋茵靠在他胸口聽他說話。國産片裏的深情男女依舊講着叫人唏噓的對白。桌子上爆米花吃了一半。客廳裏燈光昏黃,她竟然漸漸地就那樣睡着了——

綿綿地倚在周戮岳懷裏,身上還穿着略微薄透的絲綢睡裙。

周戮岳輕輕動了動頭,怕弄醒宋茵。輾轉幾番終于尋到合适的角度,将她一把抱起,送到卧室門口。起身的一剎她的長發散落在他的手臂。燈下光澤十分。一張素白如栀子花的小臉,睡得呼吸均勻。

宋茵的身材看上去薄,其實骨架子小能藏肉,抱起來也是柔若無骨得很。

周戮岳做幾番深呼吸,才慢慢将她放在床上。

窗外是港城的夜,霓虹燈遍地。港娛日薄西山的年代,鮮少再有人研究維多利亞港的光景。可宋茵卻好似九十年代此地風頭最盛時候才能養出來的美人。雪膚,細而黑的眉毛。高挑秀麗如一株森森冷綠的細竹。

本應是清高驕傲的性子,卻偏要被種種龌龊事拉下人間的泥潭。

關于對阿輝的調查後續,周戮岳還有些話沒來得及跟宋茵說。

他實在不知道如何開口。

.

第二日,汪家家宴。

宋茵也被邀去赴宴。

也許這家宴本就算半個團圓血的殺青宴。據說汪傳龍老爺子看了團圓血的成片極為滿意,特地邀請宋茵為座上賓。

席上明星光環熠熠,出乎宋茵意料。她本以為是普通家宴,這下倒有種受寵若驚。“我爸看我第一次演戲,當然要叫朋友來捧捧場的。”汪覺月悄悄和宋茵講道,示意她別多想。

宋茵其實倒也并沒怎樣緊張。她對娛樂圈追名逐利早有預見,但親眼見衆多平日面對粉絲時眼高于頂的藝人們熱情拍汪老馬屁還是覺得淡淡反感。其中一位姓顧的新晉小花表面功夫做得最足,嗓音甜膩尖細得像含了哨子。誰能想到她前段時間剛因為耍大牌而氣得一位小導演差點進醫院呢。

席上,還有位大家都想不到的來客。

——國內首屈一指經紀人,張雪。

張雪只簽下宋茵的影視約,對于她本人做導演并沒提供什麽幫助。然而邀請張雪據說是汪覺月的授意,只是衆人都捉摸不透。國內影視圈向來有自己的三足鼎立。張雪屬于京圈,從來與港城得汪傳龍并無交集。

宋茵與張雪有段時日沒見。張雪倒是一如既往豪爽,并不見生疏般同宋茵閑談大小事。“我瞧汪老爺子很是看重你。”張雪綿裏藏針同宋茵笑。

“雪姐,有空來看看成片吧。想聽你的意見。”宋茵裝作聽不懂。二人對話期間汪覺月也過來同張雪寒暄。汪大小姐今日不知道抽什麽風,穿絲綢吊帶裙指尖夾住香煙來問候。尼古丁味迅速飄散。宋茵有些不安,她記憶中沒見過張雪抽煙。

滅了吧月月。宋茵好意提醒。誰知道汪覺月竟愈發放肆地向前吹一口氣。那煙圈雲朵一般飄到張雪臉跟前。宋茵忍笑到指尖都發抖。她其實并不覺得張雪的性格怎樣惹人厭,但畢竟是自己頂頭上司,相處中總帶了些壓迫。看見上司被戲弄,也算是一種诙諧。

宴會開到一半的時候周戮岳給她來電話,說自己先睡了,冰箱裏有甜湯等她回家熱熱便可以吃。

但宋茵聽那電話裏雜音卻總覺得他并不在家裏。空茫茫的偶爾有人聲,倒像在馬路邊。

然而她并沒探究。

“甜湯裏有小圓子沒有?”随意撿了個話題。

“有。”周戮岳回,語氣裏是輕不可聞的笑意。

宋茵握住手機,仿佛能想象出周戮岳淡淡笑着的表情。正在那時忽然汪老通知衆人,請今夜在汪家留宿一晚。語出衆人俱是一驚。哪有宴席中突然通知客人留宿的道理?

爾後汪老爺子才講明原因,說是港城突降大雨,雨水已經積蓄到膝蓋。有些人已經站在汪家別墅的門口朝外望,果然是潑天的雨勢。漫天黑壓壓烏雲。“我們家客房管夠的。已經請阿姨打點好床鋪,大家累了早些休息。”汪覺月笑吟吟講。

宋茵站在落地窗邊,看着黑雲壓城般的天空,心想周戮岳那一碗甜湯今夜是喝不到了。她不知為何總有種說不出的惴惴不安。

汪家別墅構造有多複雜,她是清楚的。可對初入者來說如同迷宮。汪老又以拍神鬼片起家。窗戶多是暗窗,光線并不豐富。客廳裏直接種一株巨樹,一進門就給人以詭麗悚然之感。

她從前沒在此處過夜,因此雖然不喜歡這棟宅邸的建築風格,卻也并沒多疑。

今夜,卻有種背後毛毛的感覺。

“這麽多間房,要一下子打理好,不是宴席上一兩個小時可以做到的吧?”上樓時,宋茵問汪覺月。

“放心,你只管睡你的,”汪覺月笑着為宋茵打開屬于她那間卧室的門,“給你安排一間緊鄰我的房間,不必多疑啦宋導演。”

“只是雨下太大——

“怕你們淋着而已。”

汪覺月說着,眨眨眼。

宋茵在進房間休息之前,又下樓去問住家阿姨要份夜宵——她方才席間酒喝得有些多。迷迷糊糊中聽見有人在門口吵架,她問了阿姨幾句,才知道原來是張雪的司機還在別墅外的車裏等候。張雪的意思是,總不能讓司機在車裏等一夜,不如自己也去車裏休息一會,等雨小了就直接走。

“不好意思雪姐,外面雨實在大,積水又深,車子行路也有危險。不如請您的司機也到別墅裏來将就住一晚,等明日天晴了,安全了我們再送您。”汪家的傭人說道。

這一番說辭實在委婉又客氣,挑不出半點毛病——像是提前培訓過似的。張雪似乎也沒什麽可跟傭人辯駁,便給司機打電話叫他進別墅裏來。

宋茵聽見電話裏講“泰叔”,心裏忽然一動。泰叔是公司安排的藝人司機,從前也接過她和周戮岳。張雪向來有另外的專門司機,怎麽會讓泰叔來接送她?轉眼間泰叔已經撐着一柄大傘進了汪家的家門,張雪便接下泰叔的傘,絮絮叨叨和他一道往廚房走去,似乎是要叫他吃夜宵。

宋茵此時已經端着一碗甜湯走過了紅木樓梯的一半。她眼見泰叔進門後,那汪家大門便被傭人以一把大鎖死死鎖住。窗外雷聲轟鳴。廳中巨樹甚至都被震得發顫。今夜,幾乎小半個港城娛樂圈的名人都齊聚汪家別墅。而這大門卻牢牢上了鎖。

剎那間一個閃電劈下來。四周的事物都蒙上白光。宋茵在那刺眼的明亮中腦海裏忽然浮起聳人聽聞的五個大字——

暴風雪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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