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我去!”

白璐薇慌成狗,沒想到自己一個自我介紹殺傷力會這麽大。

她忙不疊扔下行李箱一個箭步沖過去,在寧初倒下之前把人接住。

重量壓到手臂時,饒是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也不免感到錯愕。

這也太輕了,一摸上去全是骨頭。

要不親眼看見,她會以為自己摟的就是一副骨架。

“喂喂你怎麽了?!”

“假的!假的老婆!我話都沒說完你先別激動啊!”

“不是,這什麽情況!”

“你小心髒這麽脆弱的嗎???”

“別吓人啊,你還能聽見我說話嗎?”

“有沒有藥啊?要死我不會急救啊!”

白璐薇手忙腳亂把人抱到沙發上,按胸口怕給他按碎了,掐人中也不敢用力,只能啓動聲波攻擊,一邊想去掏手機叫120。

寧初在意識陷落裏越沉越深,眼睛能看見的光柱離他越來越遠.

僵硬石化的感覺從四肢末端蔓延到全身,脈搏跳動每一下都帶着撕裂般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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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劇痛從身體某處傳來,阻斷感知蔓延消失。

耳蝸深處潮水褪去,一道滿是焦急口吻的女聲取代浪潮灌入嗡隆聲由遠及近,從細若游絲一點點變大。

麻木從身體緩慢褪去,視線逐漸轉為清晰。

寧初坐在沙發上,睜着眼睛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女人,身體動不了,意識卻在回籠。

“假,假的......?”

聲音弱得跟他這個人一樣,風一吹就能散。

還好客廳安靜,白璐薇聽覺敏銳地捕捉到他的話。

即将按下撥出鍵的拇指及時剎車,她擡頭對上寧初呆滞的雙眼,試探地晃晃手:“你醒了?沒事了?”

寧初感知到自己的呼吸,眼睛很輕眨了一下,沒有回答,但足以讓白璐薇松一口氣。

“我的天,你吓死我了,我還以為你有什麽急性心髒病發病了。”

觀察他狀況無礙,臉色也還行之後,白璐薇放棄叫救護車的計劃,放下手機:“對,假的,沒領證,連婚禮都是擺拍,他對你這個白月光喜歡得要死,怎麽可能結婚......”

神經脈絡在女人無奈的解釋中恢複暢通,順利将血液輸送至四肢末端。

溫度和感官随之恢複,他才發現強行喚醒他的痛覺來自小臂,女人在焦急中,貼着水鑽紋路精致的指甲快把他的皮嵌破了。

他機械地點着頭算作回應,白璐薇被他的突發狀況吓得不輕,一邊說一邊觀察他的臉色,生怕哪裏沒說對又惹他“犯病”。

最後自覺解釋清楚了,向他确認:“你真沒問題了?身體沒有不舒服了?要不要吃點藥穩一穩?”

寧初從點頭變成搖頭,動作還是顯得機械,看樣子也沒完全回神。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只是乍一聽到對方自我介紹是臨頌今老婆,就感覺天靈蓋挨了一悶槍,魂兒都快被崩出去了。

“沒事就行,吓得我,要你在我眼皮底下出什麽事,臨頌今不得扒我一層皮。”

“算了,我還是給他發個消息......”

白璐薇又絮叨了幾句什麽,寧初沒聽清。

他的魂兒回來了,腦子裏回蕩的都是白璐薇一進門招呼的那句話,擡臂提醒地撥開她還掐着自己的那只手,直勾勾看着她:“那個,你剛剛說的是真的麽?”

“嗯?”白璐薇信息編輯到一半,擡眼:“我剛說的挺多的,你說的哪個?”

寧初專注:“你說我高考之後抛棄了臨頌今,這是真的麽?”

白璐薇覺得奇怪:“是不是真的你這個當事人不是應該最清楚麽,我只是——”

話說一半沒了聲。

她和寧初對視着,觀他眼神,女人敏銳否的第六感很快讓她意識到情況不對勁。

立刻拉過一邊抱枕塞進他懷裏,随即在他懵逼之際迅速起身走到一邊,也不磨磨叽叽發信息了,直接撥通了電話。

*

*

“會議就到這,方案完成之後統一郵箱發給我,散會。”

衆人離開,助理章易在臨頌今起身時自覺跟在他身側:“臨總,之前競标的文件已經整理出來,大概半小時後可以送到您辦公室。”

臨頌今往外走:“不用紙質,掃描件發我,我回去處理。”

章易:“您現在就要回去麽,可之前跟我們解約的一位合作商負責人今天打算過來與您恰談重新拟約的事。”

臨頌今:“有了更好的選擇就不需要考慮其他,商場看的是利益,不是人情。”

話音落下,手機響起。

臨頌今看了眼備注,滑下接聽:“有事?”

章易不知手機那頭的人說了什麽,只見大老板臉色驟變,挂掉電話後未再留下只字片語,陰沉着臉大步離開的公司。

從公司到家所能花費最短的駕駛時間是20分鐘。

20分鐘裏,臨頌今的手機響了半程,都是白璐薇發來的消息,或是道歉,或者好奇,或是打探,都石沉大海。

停車上樓,打開房門,一眼看到的便是客廳一道孤零零的身影。

白璐薇不敢多留已經走了,寧初獨自坐在沙發上,懷裏抱着一只抱枕正在認真發呆。

餘光裏出現的人影打斷了他,他轉過頭,大眼睛望着走近的人,琥珀色的瞳孔透徹漂亮。

臨頌今被看得腳步微頓,又被不着痕跡遮掩過去,走上前彎下腰,語調尋常:“怎麽坐在這裏發呆也不回房間休息。”

寧初乖乖仰頭讓他探自己額頭的溫度:“今今,剛剛有人來過了。”

“嗯,我知道。”臨頌今收回手,問他:“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沒有。”寧初兀自說:“她好像是第一次見我,不知道我失憶了,一見面就問我是不是那個高考結束就抛棄了你的白月光。”

臨頌今沒說話,見寧初袖口太長落下擋住手了,自然地幫他往上挽。

寧初:“今今,她說的是真的嗎?”

臨頌今依舊沒說話。

寧初視線追着他,看着他始終沒有絲毫表情波動的臉:“我是不是真的在高考後不辭而別了?真的丢下你一個人等了那麽多年?”

“困了吧?”

臨頌今仿佛根本沒聽到他在說什麽,幫他挽好了袖子便直起身,又将他也順勢拉了起來,牽着他往房間走。

“再去睡會兒,我去做午飯。”

他避而不談的态度很明顯,換做往日,也許寧初就識趣地閉嘴順着他的意思回房間躺屍去了。

但是今天不一樣,今天的寧初比任何時候都要執着:“今今,你告訴我是不是真的?”

“我高考後真的一個人走了?”

“為什麽?我去了哪兒?可是我現在明明就在你身邊啊?”

“抛棄是什麽意思,害你等了很多年又是什麽意思?連你也不知道我去了哪裏?”

他的手被臨頌今裹在手心,幹燥溫暖的溫度卻沒辦法傳遞給他。

他牢牢盯着他的側臉,眼睛裏的固執越加清晰,像頭倔驢,好像今天不得到一個答案就不會善罷甘休。

而臨頌今始終一言不發。

他牽着他從客廳上了幾步臺階到走廊,又往他的房間走,像個不會被任何外界事物牽動情緒的機器人,就連步調也與尋常無異。

“今今你為什麽不肯告訴我?”

“如果是真的,做錯事的是我不是你,你為什麽非要瞞着我,我都沒有權利知道自己犯了什麽錯嗎?”

“要是假的,你告訴我讓我安心可以嗎?”

臨頌今擰開門把手,房間裏的窗簾常年拉着,光線一下暗下,寧初還是不肯将視線從他臉上挪開分毫,即便能看見的只能一個輪廓。

“高考之後到底怎麽了?”

“今今,你不告訴我,可能就不用勞神費心幫我治病了。”

“你知道我鑽牛角鑽一向很有一套,想不通的事情就一直想,想得吃不下東西睡不了覺,東西聞聞味道就能把脾肺腎都吐出來——”

裹着他的手猛地收緊,面前的身影在離床不過三兩步時停下,轉身面向他。

寧初話音頓住,看不清他的神情,但能感知到他情緒的陡然變化,聽見他一字一句:“你在威脅我是麽。”

撕開了表面和諧的假象,他的語氣憤怒,落在寧初耳朵裏,辨析出的卻是深深的無力與悲涼:“寧初,你可真是好樣的。”

那種凝滞窒息卻又束手無策的感覺又來了。

寧初額角一跳,想要解釋說自己不是威脅,絕對一點沒有威脅的意思,只是他太在意了。

抓住的冰山一角與他所想的完全背道而馳,他急了,他慌了,他迫切想要了解所有,想要對将一切攪得亂七八糟的“寧初”進行審判。

可他沒有開口的機會了。

臨頌今拉着他掉頭走出卧室大步朝向門口,寧初跟不上他的步子,被帶得踉跄,骨節也被攥得生疼。

*

*

車外鬧市肉眼可見的喧嚣,車裏卻靜得落針可聞。

臨頌今沒有說要帶他去哪,但車程行過一半,寧初看着逐漸熟悉的街道和行駛方向,再笨也該發現了,這是往他家的路。

今今要帶他回家去?

這個認知讓寧初陷入空白。

沒有想象中的欣喜,他只覺得一股言語敘述不清的情緒在胸口積郁蠕動。

并且随着離家越來越近,緊張,不安,惶恐,愈演愈烈。

他開始如坐針氈,心跳得厲害,甚至于感到口幹舌燥,這種情況在車子穩穩停于他無比熟悉的路邊林蔭道道下時沖上頂峰。

甚至還有後悔化作的氣泡不斷往上冒出,都是潛意識在作祟,他控制不住。

掌心滲了一層薄汗,副駕門被拉開時,他幾不可見一抖,眼神閃爍地望着車外的人:“今今......”

臨頌今垂眼看着他:“不是一直想回這裏麽,現在到了,又猶豫什麽。”

從醒來到現在過去幾乎大半個月,這是他第一次走出臨頌今限制的範圍,腳甫一踩在地上,竟然有種虛浮到不真實的感覺。

郊區的布局沒有太大的變化,沿着筆直一段林蔭路一眼望進去,就能看見一幢兩層的獨棟民宅。

那是寧初從小長大的地方,閉着眼都知道從路口跑幾步能撞上家門口的臺階。

可那小房子已經變成了他差點認不出的模樣。

房子的外部裝修全變了,從最基礎的民房模樣變成了很經典的中式建築,花園也被修繕擴大,種下的月季茂盛爬滿圍牆。

寧初跟在臨頌今身後,越走近,越覺得呼吸不暢,甚至好幾次有想要拉住臨頌今掉頭回去的沖動。

他以為臨頌今會帶着他敲開院門帶他進去,而事實是在距離院門還有數十米時,他停下了。

寧初沒發覺自己在心頭松了口氣。

然而下一秒,晚夏帶着熱氣的風就将一句沒有溫度的話妥帖送進他耳中:“不就是想來确定一下你的驚喜有沒有成功麽。”

寧初一愣,擡頭:“什麽?”

臨頌今對上他的視線,嘴角扯出輕微嘲諷的弧度:“你成功了,這裏早就已經不是你的家了。”

“不是我的家了?”

寧初重複一遍,錯愕爬滿雙眼:“什麽意思?不是我家是誰家?那我媽呢?她不在這裏了?”

臨頌今看着他,再次啓唇時,連嘲諷的弧度也沒有了:“她在哪,你應該最清楚。”

“不是早就已經準備好離開了麽,還在裝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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