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 45 章
天光一亮,村裏此起彼伏的狗叫聲就把四個人全從睡夢中吵醒。
顧清明拉開窗簾,天色下,白雪依舊皚皚下着。
幾人不得已起身,蒙着雪開始将一天需要的柴火收拾好。
楚中元與顧清明兩人出去拉爬犁的時候,隔壁沈阿姨家的木門也打開,他們與同樣往院子裏抱柴火的兩個裹成球的人裝了個正着。
楚中元透過幹擾視線的雪片,模模糊糊看到,那似乎是兩個五官立體到不像是東c區人的家夥。
楚中元并不記得沈阿姨家裏有這樣的兩個人。
他本想本着當地的習俗和對方唠兩句磕,順便問問他們為什麽會住在沈阿姨的家裏,沒想到對方形色匆匆忙忙,只是問了句好,就又一頭鑽回了院子。
其中一個人的紅頭發紮的他們眼疼。
楚中元和顧清明對視一眼,總感覺哪裏有些不對。
楚中元直接和沈阿姨打了電話确認,知道沈阿姨在離開之後将屋子租給了兩個趕來研究民俗的民俗學留學生後,才松了口氣。
兩個人把爬犁上的多半柴火拉回院子裏,又和洛冬,鄭秋祭兩人一起燒好鍋爐,四個人合計半天,最終選擇蹲在家裏繼續趕作業。
雪下的這樣大,根本無法讓他們按照原計劃出去采風,感受林嶺風情。
昨晚睡得晚又一早被吵醒,再加上作業自帶的催眠功效,困倦的四人組只能選擇在午後趕完部分作業後,再開始補覺。
這一覺,就補到了下午六點,天色漸暗。
“砰砰”的敲門聲在院外響起,帶着不顧大院主人死活的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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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人摸爬滾打地從被窩裏翻出來,拉開窗簾,才發現那并非敲門聲。
嘈雜的争執音在門外響着,照明的油燈亮作一團,人與人之間推搡的動作撞在木質的大門上,發出沉重的悶響。
當地人的矛盾,楚中元幾人不好介入也不好詢問,鄭秋祭準備拉上窗簾,一只凍的通紅的手卻毫無征兆地,拍在了他面前的窗戶上。
一只手,凍的通紅而又因為擠壓有些發白,外面是昏暗的夜與白雪。
鄭秋祭嗖地一下跳了起來,高度可以在蘭臺一中運動會傲視群雄,并且同時發出了尖銳的爆鳴聲。
不過可以理解,突然在正常的生活中被這麽吓一跳,如果沒有尖銳爆鳴聲,則證明鄭秋祭不純,其他三人可以招呼武器了。
手的主人掙紮片刻,似乎是在用力撐起自己的身體,末了,小小的女孩探出頭來。
她看上去只有五六歲左右的年紀,長相清秀可愛,戴着同樣精致小巧的動物皮帽子,穿着一身當地特色的民族長袍服飾,十分保暖。
只是外面的風雪實在是過大,讓女孩凍的臉與手都發紅發白。
鄭秋祭長松一口氣,差點被一個小女孩吓個半死,說出去他能被蘭臺分部的同事笑死。
顧清明和楚中元迅速穿好裝備,推開厚重的門,走到院子裏,準備先把小女孩拉到溫暖的屋裏再說。
屋外的雪已經下了很深,明明早上四人才剛剛清理完院子裏的積雪,現在又已經沒過了整只腳,随着二人行走的動作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音。
“大哥哥,能不能,救救我!”
看到屋主出來,小女孩的第一句話,居然是急切的求救。
她說話不太連貫,帶着小孩子特有的颠倒。
“小妹妹,沒事別怕,告訴大哥哥怎麽了?”
顧清明不太會安撫小孩子,楚中元蹲下身來,雙手搭在女孩的肩膀上問道。
院牆外,争執似乎還在繼續。
“我……”
小女孩似乎在思考着如何組織語言,卻突然臉色一變,丢下一句:“不要告訴他們我在這裏。”就鑽到了屋旁柴火堆的角落裏。
下一秒,真正“砰砰”的敲門聲響起,拉扯的屋內插銷吭哧作響。
“開門!快開門!”
語調怪異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急切的如同索命惡鬼,讓顧清明幾人不敢輕舉妄動。
“這是什麽情況……?”
鄭秋祭和洛冬剛穿好衣服趕出來,便見到了這一幕。
門外的聲音越來越激烈,随後像是被什麽人阻止一般,怒罵聲響起,砸在亂七八糟的叫喊聲裏的,是張叔疲憊又熟悉的親切聲音。
“小楚啊,你先開一下門,山裏的人懷疑部落裏有個女孩跑到了村裏躲起來了,想找一找人。”
楚中元注意到躲在柴堆背後的女孩在瑟瑟發抖,剛想高聲回複憑什麽,就被鄭秋祭攔了下來。
“他們人太多。”
顧清明的眼睛微微亮起青綠色,在夜色中無比顯眼。
白垩岚極為稱職地将周圍的信息傳導至主人的腦海,外面成群結隊身着長袍的人數過多,他們又不能對普通人使用異能,直接硬碰硬并不站優勢。
【“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鄭秋祭沒有猶豫,直接為女孩上了一層言靈技能,楚中元見狀,眼睛一轉,一邊應答着張叔,一邊開了門。
插銷被拉開的瞬間,大門便在外面的沖力下被猛地推開,幾個穿着長袍的山裏人魚貫而入,而領頭的,居然是一個和他們差不多年齡的少年。
張叔站在最後,看上去對沒有攔住這些人心懷愧疚。
少年與身後的人都神情木讷,讓幾人莫名想起了河書小鎮幾乎已經成為心理陰影的木偶。
影影綽綽的夜将黑色印在幾人側方,他們頭上頂着的狍角帽,似乎在某一瞬間變成了猙獰可怕的怪物,張牙舞爪向着所有人撲來。
“請問——您有看到我的妹妹嗎?”
與敲門時的粗犷聲音不同,少年的聲音清冷如冬日林嶺中的山泉,晶瑩剔透。
他的相貌端正,眉眼間确實與剛剛跑來求救的女孩極為相似,一看就有着親緣關系。
但是詭異的感覺卻揮之不去,少年的措辭雖然非常有禮貌,但仍然透着不和諧的僵硬扳直。
顧清明甚至隐隐聞到,一種淡淡的怪味随着幾人而來,有些像……什麽東西腐爛的味道。
“城裏人就是磨磨唧唧。”
少年身後一個粗壯的大漢低聲嘲諷,臉上的橫肉都堆在一起,讓人看起來就厭惡,看樣子剛剛瘋狂敲門的人就是他。
臉色蒼白到不似正常人的少年輕輕揮手,止住了後者還想在說什麽的話頭。
他擡起那雙漆黑到不像人的眼睛,直直看向顧清明和楚中元。
“還真是抱歉,我們一直呆在房裏,畢竟我們城裏人就是嬌弱磨叽,沒您在黑夜裏也那麽好使的眼睛,什麽也沒看見,您還是去別處問問吧。”
楚中元像是完全沒有注意到少年頗有壓迫感的視線,陰陽怪氣地開口。
“像您這麽孔武有力,找人肯定自然也不在話下嘛。”
“你——”
大漢作勢就想動手,便被少年攔住,他的動作很輕,但是帶着某種不容置疑的權勢。
就連暴躁的男人都無法反抗。
“很抱歉,我們打擾到了貴客們的休息,但是我妹妹是我很重要的人,我不能失去她,能不能請您協助我?”
少年上前兩步,楚中元卻皺了皺眉。
人在情緒轉變的過程中,表情會不受控制的出現一些細微的變化過程,但他卻注意到,無論少年口中在說什麽,他的表情都一如既往,僵硬的如同死人。
他們暗暗在心裏下定了絕對不能把小女孩交給這群看起來就很奇怪的人的決心。
山裏樹神部落的人們不常出來,楚中元的童年記憶裏只見過他們兩次,但是大都外向爽朗,滿嘴粗話也蓋不住那些靠山吃山的獵人們的豪邁氣概,而非像面前幾人一般,死板僵硬,惡意滿滿。
“好啊,”
出乎那幾人的預料,楚中元聳聳肩膀,輕而易舉地答應了下來。
“畢竟我是個好人,雖然你們這麽……啧啧啧,但還是希望你們能找到吧。”
楚中元露出笑意,他啧啧兩聲,不具體的暗示反而比明面上的嘲諷更具殺傷力。
大漢臉色已經變得紅綠交接,馬上就能開信號燈,卻還是硬生生被少年冰冷的眼神攔了下來。
“你不要忘了,你只是陪同者。”
少年徑自向前走去。
只是那位“客人”派來的監視者。
當然,鄭秋祭的言靈效果一如既往的好,幾人氣勢洶洶地尋找,幾乎拿了掘地三尺的架勢,但結果依舊是毫無收獲。
“這都是什麽事啊……”
張叔喃喃自語。
少年沒有再說些什麽,表示歉意之後便告辭離開,倒是張叔留下來頗為愧疚地安慰了四人好久,完全沒有注意到四人勾起的嘴角。
等到張叔也離開,四個高中生終于忍不住,在雪地裏笑成一團。
鄭秋祭解了言靈,把藏在柴火堆後的小女孩撈出來,頂着鋪天蓋地的雪,幾人一起鑽進了屋內。
楚中元将房門關好鎖死,溫暖的氣息撲面而來,讓凍的已經失去知覺的手腳逐漸暖和。
顧清明給小女孩倒了杯暖身防感冒的姜茶,考慮到小女孩的口味,還多放了一塊冰糖。
“好了,那些白忙活的家夥現在已經離開了,你能告訴哥哥們發生了什麽嗎?”
楚中元此時化身溫柔大哥哥,細聲細語地問道。
小女孩抱着姜茶,手指還在發抖,一看就是尚沒有從恐懼與冰冷中緩過神來。
“他們,他們都被騙了……嗚嗚嗚——”
女孩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一般,突然流下眼淚。
身體求生的本能幫助她一直強忍恐懼到現在,在溫暖的屋子裏,面對雖然陌生但是正常的幾個大哥哥,女孩終于按耐不住恐懼的心情,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