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 46 章

“唉?你先別哭啊——”

楚中元看上去也有些手忙腳亂,他想要找辦法安慰小女孩,卻發現小女孩似乎根本不需要他的安慰,很快自己堅強地止住了哭泣。

“需要,去找人幫忙,山裏,有怪物,大家都變了。烏娜吉,害怕,樹爺爺,也很難過。”

小女孩自己調整了狀态,手指不知道在比劃着什麽,她努力用語言試圖讓面前的幾個看起來就像好人的大哥哥理解自己想要表達的意思。

小女孩說話颠颠倒倒,但是顧清明幾人還是勉強拼湊出了她想表達的意思。

小女孩名叫烏娜吉,從小便在部落裏生活,與族人們一起在林嶺中遷移。父母恩愛,還有一個很喜歡她的哥哥。

但是平靜的狩獵生活,卻在某一天被外來者徹底撕裂。

十幾天,轉移到冬季聚集地的部落中,來了一個戴着黑色哭臉面具的可怕外來之人。

外來客自稱中間人,他用的火不需要火種,自然也無法打入陽光與月亮,使他的眼睛與心靈明亮。

在中間人來到部落之後,烏娜吉稚嫩的心靈能清晰地感受到,周圍一切以可怕的速度發生了異變。

變得越來越奇怪的族人們,已經去到遙遠的地方卻又回來的哥哥……中間人如此可怕,可怕到似乎阿林(山嶺)都陷入沉睡,樹和草都死了,埋在沉沉的白雪下面,再無生機。

剛剛哥哥甚至将她軟禁在撮羅子裏,不允許她出來。

于是意識到不對的她便偷偷翻出撮羅子,跑了許多山路,想到老樹溝村裏求救。

在小女孩天真的心靈裏,唯一能解決這一切的,只有遠在城裏,非常厲害的小叔叔。

于是她跑了出來,想去找城裏的小叔叔來解決部落裏發生的詭異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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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娜吉年齡太小,再加上語言不太通,說不明白具體的來龍去脈,但是顧清明幾人依舊能意識到,十幾天前來到林嶺裏部落中的,自稱中間人的家夥,在林嶺部落裏做了些什麽,才導致整個部落民衆如今,剛剛他們都親眼見到的詭異狀态。

死板,僵直,蒼白,木讷。

那絕對不是正常人類的狀态。

“叔叔,烏娜要找到叔叔……”

小烏娜努力忍着自己想哭泣的沖動,眼睛水汪汪的,把四個男高中生先因為不知道怎麽安慰,急了個半死。

屋外的風雪依舊刮着,小烏娜突然停了情緒,從沙發上艱難的跳下來,搖搖晃晃地走到了大門口。

“小祖宗,你怎麽了?”

楚中元着急忙慌地沖過去,卻和小烏娜一起愣在了門口。

“篤篤——”

“篤篤篤——”

奇怪的敲擊聲透過門縫傳來,在屋外的大雪之中,顯得有些詭異。

沒有腳步聲,沒有吆喝聲,顯然不是老樹溝村裏的村民。

“阿雅,是山的烏力楞。”

但面對奇怪的敲擊聲,小烏娜非但沒有害怕,反而露出了獨屬于孩童的,天真幹淨的笑意。

“烏力楞?”

楚中元和顧清明幾人面對小烏娜的樹神部落用語,都感覺有些摸不到頭腦。

楚中元曾經在這裏生活過一段時間,也與樹神部落的人們曾有過交集,知道阿雅是他們獵人口中“你好”的意思,代表着最高級別的喜悅的相識。

但大山的烏力楞……難道是什麽類似大山的精靈之類的意思?

看樣子,常住深山的樹神部落果然有着特殊之處,就連一個偷跑出來的小姑娘都能注意到這明顯與神秘相關的異樣。

楚中元幾人沒有懵逼太久,很快,門後的東西就給出了答案。

一扇能抵禦風雪的門似乎并非對方的阻礙,敲擊聲在小烏娜問好後很快消失,不一會兒,楚中元就聽到了側房儲物間發出的“嗒嗒”聲。

“叮鈴——”

鈴铛的聲音由遠及近,有些熟悉。

顧清明和楚中元對視一眼,同時想到蘭臺一中那只紙人被撕碎前的聲音。

大平層面積不小,四個高中生這幾天也只是在幾個主要的房間與客廳裏活動,除了平時去取生活物資,他們還從來沒有注意過儲物間。

幾個人拉着小烏娜風風火火趕到儲物間,楚中元循着嗒嗒聲向儲物間的深處走去,只見灰塵遍地,亂七八糟的木材,舊竹籃子丢了一地,顧清明甚至在其中看到了幾個舊的手繡布香囊袋子。

但是偏偏沒有任何異常的地方。

只有嗒嗒聲依舊不近不遠的響着,像是亡靈的竊竊低語。

但在場的CPA專員連河書小鎮都經歷過了,面對這種沒有威脅的詭異聲響,幾乎就像吃飯喝水一樣平常。

顧清明的五感較為靈敏,他追着低語和其他人一起在儲物間裏轉了一圈,找到一個嗒嗒聲最明顯的位置,然後開始仔細觀察牆面。

敲擊聲隐隐傳來,就像是在儲物室中,還隐藏有另一個密室一樣。

顧清明目光迅速掃過牆面,指尖無死角地撫摸過去,果然在暗色剝落的牆面下,發現了隐藏的玄機。

他拿出蛇形雕片,借用雕片的尖端将牆面上大大小小凝固的塊狀物削下,一個銅色的八卦鎖出現在他的面前。

鎖面上的八卦圖案完全是被打亂的,震坎乾離都不在他們本來的位置,幾人湊過來,借助背誦的神秘知識,三下五除二拼好了鎖。

下一秒,他們面前的正面牆便震動起來。

牆面向兩邊收起,看不出任何曾經存在過的痕跡,露出後面擺放的整整齊齊的供桌與堂單。

在供桌出現之後,那詭異且一直持續着的嗒嗒聲就像按下靜音鍵一般,瞬間停滞。

楚中元對面前的景象并不陌生,黃紙堂單,坐西朝東,那是林嶺家家戶戶幾乎都有的保家仙的供桌。

保家仙是一種游離于傳統香頭信仰的民間俗神,是一家一姓的保護神,庇護一家香火鼎盛,富貴常在,在整個北方地區都十分常見。

但是,他從來不知道,爺爺也曾經在家裏供奉過保家仙。

“你年齡太小,不知道的多了。”

也許是因為重見天日,飄飄忽忽聽不出性別年齡的聲音響起,仙家的心情似乎很好,一眼看透愣在原地楚中元的想法之後,甚至還能打趣兩句。

白色的影子從供桌上漸漸浮現,一只白鼬的身形被白影勾勒出身形。

“三福我睡的太早,你爺爺又是個吃幹飯的,沒和你多說幾句,不過你可要記得,要不是三福我留在你身上的東西,你和你的小朋友,早在蘭臺那邊就——”

自稱三福的白鼬身形凝聚後,先是頗為人性化地伸了個懶腰,随後用小爪子在脖子前比了個劃過的動作。

“這個喽!”

三福搖搖頭。

“原來是您?”

顧清明想到紙人身上突然出現的純白色裂縫,有些驚訝。

“當然是我,你們這些毛愣三光的年輕人,天天武武玄玄,和你爺爺一樣!”

看着一只白鼬露出和人一樣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楚中元幾人當時都愣在了原地。

他們想過也許那嗒嗒聲背後會是追而複返的樹神部落人,也許是潛藏在周圍的精怪神秘,也許是被束縛的鬼魂,早就做好了戰鬥的準備,但是他們做夢也沒想到,居然會是一只嘴碎的和長輩親戚一樣的白鼬。

“阿雅,小姑娘。”

也許是因為離供桌近,力量充裕的原因,三福不再像俯身鄭秋祭時一樣寡言少語,一派高冷仙家氣質,反而坐在桌沿上翹起了二郎腿,數落楚中元的同時,還和小烏娜打了個招呼。

“殺豬那天就叫你們走,結果一直待到現在,你說你們,要是真走不了怎麽辦?”

三福話鋒一轉,又開始指着楚中元。

楚中元父母很小就各奔東西,只留下他一個人在老家與爺爺奶奶相依為命,爺爺奶奶都不是多話的性格,爺爺吊兒郎當,腦子裏只有今天去找誰看點樂子,奶奶則是沉默地在山裏巡游行醫,在楚中元的記憶裏,只有短短幾年的影子便因病去世。

那時的楚中元還不明白死亡的意義,但看着爺爺從未有過的悲傷,他想那一定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

過了三天,他在鎮子上見到曾經與奶奶一起約定要去吃的小吃時,想要回頭激動地與奶奶分享,卻再也拉不住那只手時,他才像是被當時的茫然射出的子彈正中眉心一般,眼淚無法控制的湧出。

那真的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思念繞成繩子,鋒利纏綿,又無處不在。

在那之後,爺爺的話更少了,楚中元初中放學時經常能聽到犯了錯的同學被父母堵在學校門口,用那種恨鐵不成鋼的語氣數落,他總會故作不在意的樣子和同學感慨:“真好啊,沒有父母管着我。我想做什麽都可以。”

真好啊,沒有父母管着他。

當那小孩子賭氣般的小小慶幸褪去後,漫上來的就是無比的失望與難過。

沒有人會關心他到這種地步,沒想到現在,居然被家裏的保家仙如同長輩般擔憂。

楚中元一時心情又複雜又覺得好笑。

顧清明注意到了他情緒不對,握住了他的手腕,試圖通過肢體接觸,給予他一些回到現實的力量。

楚中元感受到少年溫暖的掌心,突然感覺自己也不算是十分孤獨。

“算了,三福大人有大量,先不和你們幾個小朋友計較,現在趕快帶着這孩子一起,我是保家仙,只保你就夠了,來不及管其他人,要不然——”

它話音未落,就像是天邊平地驚雷,簌簌的雪聲與風聲中,轟鳴聲從遠處傳來,大地仿佛被什麽東西撕裂一般,帶着房屋一起搖晃。

那震感過于明顯,如果不是大範圍傳來的神秘氣息,就像是一場突如其來的小型地震。

神秘空間震,因為神秘因子波動失衡過于劇烈而産生的空間中的劇烈震動,幾人都不再是面對神秘現象一臉懵逼的菜鳥新手,他們都清楚的意識到,随着轟鳴聲而來的,将是足以對神秘存在,包括異能者造成巨大傷害的震動波。

“這下壞喽——”

三福的聲音嘎而然止,它本就不凝實的身形瞬間被迅速傳播的神秘波動擊潰,四散開去。

它這次出現本來就是為了楚老頭的後人強行從休眠中蘇醒,形體十分脆弱,一點微小的攻擊就能将它凝聚的身體擊散,更不必說神秘空間震動引起的神秘波。

不過好在話已傳到,這幾個家夥應該會盡力在真正危險降臨之前離開。

畢竟誰會不第一時間想着保命呢?

三福懷着隐隐的擔憂,立了個flag之後,不甘地散去。

在神秘波傳來之前,楚中元身畔水潮亮起,來不及回憶往昔,他看着儲物間窗外,第一次進行了多人轉移,帶着所有人一起轉移到大平層屋外的雪地裏。

寒風像是也知道危險将臨,吹得越發緊密。

【“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鄭秋祭的聲音也幾乎同時響起,外界對幾人的傷害剎那被接到鋪滿積雪的大地之上,顧清明撐起風牆,作為最後一道屏障,試圖抵擋部分來勢洶洶的神秘波帶來的沖擊,但就算如此,他們也不能确定是否能在如此恐怖的神秘波動之下存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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