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 48 章
雪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停了,風也吹得溫柔起來。
披着雲層散去透出來的朦胧月色,一頭白色的馴鹿,踏着清雪,動作優雅地在遠方走來,像是踏雲一般,緩緩出現在天地一線的遠方視野。
“瑪魯王……”
楚中元知道樹神部落的這種存在,瑪魯是樹神部落的部落神明之一,是圓形皮口袋中,裝着的12件物件和神靈的總稱,是祖先神崇拜的一種表現形式。
樹神部落是林嶺中的遷徙部落,按照節氣遷移的時候,族中祭司會選出一頭優雅的白色馴鹿,作為神的背負者,帶着瑪魯到達下一個地方。
而那只白色馴鹿,自然也擁有了瑪魯神力的浸染,被稱為“瑪魯王”。
小時候的楚中元基本上都将這種故事當做民俗傳說,當時還很有興趣地記了滿滿一本,但是那些童年的本子也在他搬到蘭臺市上學之後,遺失在了快遞途中。
連着他勉強稱得上無憂無慮的童年一起。
也許人長大,都是需要抛棄一些東西的吧。楚中元心想。
而在神秘這一存在被引入現實之後,那些看起來沉澱着遠古色彩的民俗,都成為神秘存在影響之下的外在顯露形式。
簡單來說,就是多多少少都有着神秘因子的影響。
比如現在的瑪魯王,絕對不僅僅只是一只普通的帶有特殊民俗意義的動物,而是……一只同樣擁有特殊能力的神秘動物。
白色馴鹿像是察覺到了他們的警惕,它停了下來,定定的站在離他們不遠不近的地方,長鳴一聲,那鳴叫聲婉轉清透,穿過時間的障礙,宛若古老森林的嘆息。
白色馴鹿站在那裏,靜靜地與五個人對視。
“瑪魯王,它,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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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烏娜看着白色馴鹿的身影,一改沉默的狀态,突然開口。
“它,想帶我們,去,林子裏。”
像是為了響應小烏娜的話,被稱為瑪魯王的白色馴鹿姿态輕盈地轉身,向着不遠處密密麻麻疊在一起以至于變成黑色影子的林海而去。
小烏娜動作有些遲疑,但她依舊像是感受到某種召喚一般,追着馴鹿向前奔跑,完全忘記了自己跑出來的目的。
楚中元幾人根本來不及猶豫,生怕小烏娜出點什麽事,連忙追了過去。
白色的馴鹿動作極為輕盈,如同雪上的精靈一般,跳躍着前行。
當注意到身後的人們沒有跟上來時,它甚至會安靜的停下,等待他們追上,直到那段二者之間的距離保持在一個不近不遠的位置。
在遠遠的遙望中,夜間視力最好的顧清明清楚的看到,那只馴鹿精致秀麗的角也是猶如玉石般溫柔的白色,甚至在黑夜中發出月光般的微光。
果然是神秘生物啊……
顧清明深一腳淺一腳地在雪地裏跋涉,感嘆。
他用風振開周圍的積雪,往前又走了幾步,卻和自告奮勇打頭陣的楚中元撞在了一起。
顧清明本來還想開口問這位爺為什麽突然停下,擡眸卻發現,那只白色的馴鹿居然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消失不見。
鄭秋祭不解地頓住:“瑪魯王,消失了?”
洛冬喃喃:“什麽時候消失的……我居然一點都沒有注意到……”
不光是兩個非戰鬥系的異能者沒有注意到,就連以感知為長的風系異能者顧清明也絲毫沒有察覺。
那只白色馴鹿,就像是黃仙三福捏出的白雪替身一般,化在了茫茫的林海雪原之中。
周圍已經不再是一望無際的雪原,不知道什麽時候,林林屹立的高大白桦樹已經密密麻麻地站了一地,放眼望去,他們已經身處于像是童話故事中的插圖一樣的環境裏。
遠處黑色的樹影連綿到無限的遠方,在放出感知的那一瞬間,顧清明陡然嚴肅起來,眉眼淩厲的像是靜待出鞘的刀。
“鄭秋祭,非禮勿視。”
他連忙轉頭,像是感應到什麽一樣,語氣急切。
鄭秋祭顧不得詢問原因,在這種争分奪秒的時刻,就算一瞬間的耽擱,都有可能葬送自己與同伴的性命。
鄭秋祭迅速下了言靈,銅色的字符鏈條環繞着四個高中生與被護在中間的小烏娜,幾乎是在他們與風雪融為一體的瞬間,不遠處的樹林中,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穿着一件黑色大衣,戴着同色護耳帽的青年從密林中緩步走出,身後跟着七八個身着專業防寒服的黑色人影。
青年擡了擡眼睛,像是注意到什麽,又像是什麽也沒有注意到。
顧清明幾人擠在一起,大氣都不敢出。
因為他們都看到了那些黑色防寒服肩膀處的銀色三頭犬标志。
刻俄柏的人,居然如此嚣張地,出現在這裏。
“小明同學……你有沒有感覺,那個領頭的家夥有些眼熟?”
楚中元思索片刻,突然歪頭,在顧清明的耳畔輕聲道。
眼熟?
顧清明連忙定睛看去,為首的刻俄柏青年有着一頭極為明顯的紅色及肩發,像是一團在雪原冰冷空氣中燃燒的火焰。
青年的五官鮮明立體,如同混血,瞬間讓顧清明聯想到了沈阿姨家裏據說是來寄宿的那兩位民俗專業留學生。
“民,民俗專業留學生?”
他看向楚中元,嘴角微微有些抽搐。
楚中元目死地點了點頭。
這年頭,刻俄柏都這麽敢扯。
鄭秋祭在一邊神魂出竅碎碎念:“悠悠蒼天,何薄于我,大過年的,何至于此……”
“中間人大人已經成功從祭司手裏拿走了那枚所謂樹神賜福的木盒,村裏的那些人已經全都在路上了,你們接下來的任務,就是守住這周圍的白桦林,一看到任何CPA的蹤跡,或者那只馴鹿,或者那個小姑娘,立刻——”
蒙克斯擺了擺手,周圍的幾個刻俄柏成員連忙低頭,整齊地回答:“明白!”
蒙克斯想了想,又更正:“先別明白的這麽快,那個小姑娘不能解決,我剛想起來,中間人大人好像還需要她的什麽能力,帶回boss面前。”
刻俄柏成員:……
能不能說話不要這麽大喘氣?!
但領導的面子不能不給,幾個刻俄柏成員只能再次低下頭:“明白,蒙克斯先生。”
雖然直面流浪異能組織如同黑社會布置任務般的現場,但是幾個高中生并沒有感覺到壓迫感與恐懼,與之相比,他們更傾向于勾起嘴角。
原因無他,這位刻俄柏高級成員實在是過于不着調。
鄭秋祭:“……是我的錯覺嗎?總感覺,刻俄柏,也就那樣。”
有了第一個出頭鳥,其他三人連連點頭。
“唉呀呀,真可憐,這座山裏的生物,很快就要都去見瑪魯神啦。”
蒙克斯絲毫沒感受到身旁七八位打工人濃重的怨氣,他搖搖頭,在胸前虔誠地畫了一個十字,卻讓人感覺吐出的話語更加陰冷,使這樣祈禱的動作顯得頗為諷刺。
在虔誠信仰之下,埋葬着世界上最可怕的污垢。
四人組:……他們錯了,刻俄柏就是刻俄柏,三頭犬也是狗,真是狗改不了吃屎,還是這麽的蔑視人命。
“好了,快散開吧。”
蒙克斯嫌棄般揮揮手,讓那幾位成員散開,自己抱着泡了咖啡的搪瓷缸子,向着密林的更深處走去。
在他的身影徹底消失于密林深處之後,一道白色的馴鹿影子一閃而過。像是再給他們指引方向。
“走,跟上去。”
在知道了樹神部落的異常又是刻俄柏的手筆之後,激烈的責任感又從顧清明幾人心底湧了上來,他們瞬間覺得,解決目前的狀況他們責無旁貸。
按剛剛蒙克斯口中所說,這次刻俄柏出動的人數遠多于河書小鎮,在河書小鎮的那次秘境事件,只有剎一個人,還有着河伯的幫助,他們縱然也經歷了幾個生死一剎的片刻,也沒有多少實感
但現在的情況不一樣。
光蒙克斯這邊就有七八個刻俄柏成員待命,更何況最關鍵的地方,似乎還有比蒙克斯更高位的刻俄柏幹部。
這次的危險程度,與河書小鎮的秘境事件根本無法相比。
但幾個剛剛成為正式CPA專員的高中生異能者都沒有退縮。
就算是蘭臺市CPA中以惜命著名的鄭秋祭,也沒有後退半步,只是在殘存理智的驅使下,再次完善後勤。
“我從來沒有如此慶幸過我們剛剛申請了求援。”
鄭秋祭殘存的理智這麽告訴他,他拿起公輸學院出品的新品對講機,又多按了幾下求援的按鍵。
鄭秋祭晃着神補充道:“敵人不願束手就擒,我方配置應盡快加麻加辣。”
一旁的洛冬聞言差點摔了個跟頭。
十七歲的少年最講義氣,帶着不顧一切,所向披靡的勇氣與天真。
初生幼虎,不怕百獸,對CPA自帶濾鏡的他們只知道向前,向前,不斷向前,帶着對失蹤長輩們的負氣一起。
既然父母/爺爺/哥哥都可以做到,那我為什麽不能去做?
村裏的所有人,樹神部落,乃至這座山中的全部生命,都在刻俄柏的威脅之下,如果他們因為危險走了,這些普通人又怎麽辦?
就像在海灘上不斷抛着水窪裏擱淺小魚的男孩,他們并非不知道這很危險,這很沖動,但是……總有人在乎。
總有深陷神秘威脅的普通人需要這份沖動,他們速度更快一點,說不定就能多救一個人,這是他們身為距離神秘威脅事件中心最近的CPA的責任,其他的,他們暫時想不了太多。
天真而又理想主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