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表白
第 38 章 表白
安魚信勾着書包松松垮垮站着,仰頭看着大廳裏的屏幕。
屏幕上放着學校拍的紀錄片,大概是內部人員剪的,看起來花裏胡哨卻沒什麽邏輯,很符合領導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審美。
唯一的亮點是林溪橋那張臉,陽光下熠熠生輝,比一旁嬌嫩得要滴出水的鮮花還要動人。
第三節晚自習已經下課,林老師說去上個洗手間,她就在大廳等人出來。
此時大半學生已經離開,對面樓的燈滅了幾盞。零丁幾個人游過她身邊,順着她的目光看了眼屏幕,又不駐足地去了。
她又看了半晌,想着林老師應當上得差不多,回過頭,卻被身旁突然冒出來的兩個人影吓了一跳。
宋遲笑嘻嘻:“你咋還不走?”
沈憶然笑嘻嘻:“你咋還不走?”
宋遲又道:“你已經好幾天沒回寝室了。”
沈憶然也說:“你已經好幾天沒回寝室了。”
安魚信:……
人類的本質是複讀機。
她勾着書包帶子笑了笑:“最近家裏有點事。”
然後就對上了沈憶然欲言又止的神色,五官生動的臉上寫着兩個大字:放屁。
沈憶然擠眉弄眼,試圖用表情和安魚信對話。
沈憶然:和林老師貼貼去了吧?
安魚信瞥瞥宋遲,向沈憶然蹙眉瞪目。
安魚信:別讓宋遲知道了,不然半個班都知道了。
沈憶然:我懂。
宋遲看着身側倆人吹胡子瞪眼,眉毛飛到頭頂,便也開始擠眉弄眼。
安魚信看了半天,沒從那異常生動的表情裏讀出什麽含義。
她問宋遲:“你想說啥?”
宋遲搓搓臉,看安沈倆人都盯着自己看,又把五官歸位。
她怔怔啊了聲:“什麽說啥,你們不是讀書太累了放松一下五官嗎,我也跟着松快松快。”
三人一陣鬧,遠遠見林老師從拐角處現出了身。沈憶然的表情愈發活躍,伸長脖子拱了拱安魚信,又跟林老師遠遠打了個招呼,拽起宋遲一溜煙跑了。
安魚信:……
很好,明天就沖到沈憶然女朋友面前告狀,告她個亂磕cp。
她看着女人朝着自己緩緩走來,走到自己跟前,搭上了自己的肩:“回家。”
——
青春期的小女孩平日瘋起來裏天不怕地不怕,唯獨面對心上人時總是容易退縮,明明在白天給自己鼓了千遍萬遍的勁,打了千遍萬遍的腹稿,那一刻真正來臨時,簡簡單單的幾個字還是說不出口。
安魚信磨磨蹭蹭,先在自家浴室裏待了半個多小時,出來時爪子都皺起了一層皮;又在林溪橋屋裏的書桌上霸了半天,寫了三章五三。
林溪橋湊過去看,滿紙滿頁都是小球小杆小繩,不由得提眉看向讪讪笑着的女孩:“你還大晚上寫物理?你不都會麽?又不是今天的作業,寫它作甚。”
安魚信喉嚨滾了半天,最後說:“寫這個不用思考,我寫來放松放松。”
這話被吳雁聽到會被打,被周尋聽到會鬼哭狼嚎,被沈憶然宋遲聽到會半夜不讓她睡覺。
還好她面對的是林溪橋。
“怎麽了?緊張了?”林溪橋背過身松松靠上書桌,低頭輕笑,“緊張的話,就緩一緩再說,若是真的不想說,我也不勉強你。你自己調整好狀态就好了。”
“我要說的。”安魚信垂頭看着在題幹裏做勻速直線運動的小球,半晌,擡起頭:
“上床再說。”
林溪橋聽罷幫她合上了五三,趕着她上了床:“現在熬夜都成習慣了是不是,一天比一天睡得晚。你再磨蹭一下,今晚別想睡覺。”
安魚信坐在被窩裏,摸摸枕頭,把它拽起來抱到懷裏。
身旁的床鋪輕輕陷下去了一點,連帶着自己坐着的位置也往下陷。林溪橋上了榻,也拉起被子蓋上了腿,關了大燈,只剩床頭燈柔柔亮着。
“說吧。”安魚信聽見身側人沉沉開口,“什麽事,惹得我們安大學霸上課魂不守舍。”
床頭燈挂在壁上,投下了暖黃的光,把藍色的被子照得沒有那麽藍了。
安魚信眯眼擡頭看了半晌,忽然覺得那光有些刺眼。
有些話,似乎在黑暗裏才有勇氣說出口。
燈的開關在林溪橋那一側。安魚信懶得開口讓老師關燈,而是直接翻身趴到了老師腿上,伸長胳膊恰恰好摸到開關,啪地一聲幹脆利落。
趴上去很容易,重力作用下只要身子往前傾,自然而然便倒在了女人腿上。
直起身子卻要費些力氣,要反重力做功。
她想爬起來,卻找不到合适的位置撐手,眼睛又沒适應黑暗,跟瞎子似的胡亂摸了半天,聽到耳畔傳來一句“別動”。
聲音圓潤,卻克制着沒有起伏頓挫,像是不小心掉進刺骨海水裏的旅人,凍得發冷渴望火爐,卻只能克制着用先冰冷的雪把身子搓紅。
她聽話地停下了動作,被那人扶着肩膀擡了起來,放回了一旁的床鋪。
“不想說了,想睡覺了?”那人問。
安魚信沒有鑽進被窩躺下,而是靠着床頭。聽林老師如此說,便搖搖頭:“說完再睡。”
身側人嗤了聲,笑着說:“那今晚就別睡了。”
安魚信沒有接話,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挪了挪,半晌,又挪了挪。挪到胳膊輕輕碰到了一片溫熱的皮膚,倆人虛虛相依。
她呆了半天,身側人沒有催。她又把碰到的那只胳膊擡起來環住了自己,靠到那人懷裏。
女人的胳膊緊了緊,片刻又放松下來,摟着她的腰拍了拍。
她打了個激靈。
她問:“我能想到什麽說什麽嗎?”
身側人輕輕嗯了聲。
安魚信往下滑了滑,把頭覆上一片精致的鎖骨。
那人靠在床頭松松坐着時,領子會往下滑一些,那片鎖骨就露了出來,被深秋的寒意浸得有些涼。
她閉了閉眼,說:
“我喜歡你。”
——
安魚信想過無數種鋪墊,臨到嘴邊卻怎麽也吐不出口。
她想,說那麽一大堆表達同一個意思,她說着累得慌,對面聽着也累得慌。
上床前刷了那麽多物理題,大部分小球都在做直線運動。
直球是個好東西。既然開了球,不妨直來直去。
她希望老師也能直來直去。
要是拒絕就拒絕徹底,不要再給她留希望了。
話出口,身側人的胳膊明顯僵住了。那人呆了半晌,終是沒有把手從自己的腰上挪開,而是保持着這個姿勢枯坐。
安魚信沒敢擡頭去迎那雙桃花眼。
她垂着頭,兀自開口:“其實你知道的,是不是,你知道我喜歡你。”
腰上的手又往裏攏了攏,安魚信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被裹進了溫軟的懷裏。
但那人出口的話卻很冷。
林溪橋說:“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