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踏邪途
踏邪途
鄭國亮拄着刀:“大驚小怪,你眼前這位,是活了上百年的非人。”
鄭棟似乎有些激動,嘴中念念道:“百年,上百年,居然是真的,爹,你說挨了幾百刀,不打麻藥還不死的,就是他嗎!”
于沨聞言心下一緊。
他知道妖物受尋常刀傷不會死,有的毀壞了身軀,也能夠存活,所以有自願求死的妖物會告知命脈所在,由他們協助,一刀中地,大多數就可以了結了。
幾百刀……
應該是因為段景塵這種非人,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命脈,砍下去,看哪一刀斃命哪刀才算結束。
“他……”鄭棟得到了父親肯定的回答,霎時有些遲疑,“爹,我……”
“怕什麽!非人煉化不了天地任何一氣,不過是個想死都不成的窩囊廢,”鄭國亮輕蔑道,“不死不代表不傷,制伏就好,另一個就随意解決了吧。”
鄭棟聽父親這麽說,放下心來,看着對方互護的兩個人,不屑笑道:“你們兩個一起上也可以,這是生死仗。”
“你等一下。”段景塵說。
鄭棟拿着刀:“啊?”
段景塵沒管他,拼命抖動手中的楓鬼,水甩出來,可這貨還是扁乎乎的,打不開嘴,來個人工呼吸?他又下不了這個嘴。
鄭棟以為他要耍什麽花招,雙刀刃分成兩刀握在手中,看他對楓鬼磋磨的舉動,掂量着道:“……到這裏搶食,你來錯地方了。”
哎!誰他媽要吃這種東西!
他真的只是想要盒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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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相處就這麽難嗎,人和非人之間就不能多點信任嗎?
段景塵憤怒地嘆了一氣,把楓鬼一扔,幹脆沖着于沨擺了個“一起上”的手勢。
于沨頭疼得很:“………”
段景塵是游刃有餘絲毫不緊張,像出來逛大街的,可他已經開始思考這走馬燈裏會不會死人了!
鄭棟的雙刀開刃極其鋒利,且此人出招連貫,每一刀都是錘煉千百次,算計好的,外加那位有幾十年功德的鄭國亮,于沨感覺他們的勝算并不大。
他腦中還在思索,考慮着要不要現在叫醒段景塵,那位屢屢出其不意的愣頭青已經不顧地沖上去,情急之下,于沨只能動手,借着他的掩護,數發銀針帶線擦過段景塵身側向鄭棟飛去。
對面來勢洶湧,鄭棟卻嘴角一勾,腳踩實,橫刀一抹,抗下率先到來的銀針,随後轉腕,一刀直砍段景塵手臂。
段景塵卻預知一般,背手起腿,一腳直奔鄭棟裆-下,蹬了個結結實實。
鄭棟被踹得生疼,哪見過這種招式,震驚不已地連連後退,緊接着,被打飛的銀針像是帶着定位一般追回他身上,直奔他頸肩,鄭棟忍着劇痛,回刀在身周一掃,銀針當場截斷,嫌棄道:“你小子是要給我紮針灸啊?”
段景塵一聽,噗地笑了。
于沨:“......”
這人怎麽有心情笑別人的?
鄭棟被這一笑激怒了,恨段景塵這一腳的惡劣,也恨自己剛剛說過的不擇手段,眼下沒法從這點噴他,只道:“哪有你笑的份兒,不是人的東西!”
段景塵拍了拍褲腿兒的灰,聽他這一句直起腰:“哎,你這話就難聽了吧。”
鄭棟調整氣息,運功移痛,稍有好轉,揚起下巴回怼道:“說錯你了?”
嘿,還真沒說錯。
段景塵讪笑,突然又掃了一腳出去,這腳比剛才要不同許多,擡起之瞬,鄭棟感覺身邊溫度一熱,一道黑影直襲他胃腹。
他的刀竟然出慢了,砍落之時只割斷了殘影,而他當胸挨了一擊,感覺五髒六腑都跟着震動。
段景塵紅了眼,像是又觸及了他內心深處的逆鱗,再次動煞,臉上徹底沒了笑影,一腳剛落又起一拳,直沖鄭棟鼻梁。
鄭棟起刀朝着段景塵肋下刮去,在半空中,響起了斷線之聲——于沨看準時機保護段景塵,可細線纏着他的靈氣也終究難敵對方的利刃,被層層切斷,拖延一瞬,段景塵趁機躲開。
鄭棟這一刀還是空了,自己結結實實又挨一拳,鼻血橫流,悲慘地看向自己父親:“......”
這跟您說的不一樣啊!
鄭國亮提着重刀走過來,斥責他道:“欠缺火候!”
鄭棟捂着口鼻道歉:“對不住,爹。”
“行了,”鄭國亮擺手:“不耍了。”
外面天色陰霾,晨昏難辨,鄭國亮那張肥橫陰險的臉浸在陰影之中,他微微蹙眉,語氣卻似是和善惋惜:“于家小哥還是很不錯的,道內傳你有靈妙手,日後定然功德不盡,封神拜仙,可你走到最後會發現,年少時那些誇贊都是虛的,假的,道上幾家幾輩子,都在服務那些人六不懂的妖怪,可——天道卻從不肯為我們敞開一隙。”
鄭國亮說着便仿佛輕松随意地一提刀,虛空砍下,沒有碰到任何實物,但就是這閑适破空的一刀,氣勢如虎,于沨以最快速度飛針抵抗,卻根本近不到鄭國亮身側。
刀風霸氣,橫掃而來。
段景塵和于沨站在不同的位置都同時感受到胸口一窒,接連往後退去,直至撞翻身後的桌椅,坐倒在地。
于沨艱難地撐地而起,他心知不妙,這一刀鄭國亮可能才使了三成力,如果使勁全力,山尖兒怕是都能削掉。
鄭國亮掄刀歸位,繼續自語道:“五十年,我琢磨出來一個道理,仙道離我們太遠了。真正屬于我們的該是邪途。”
于沨看着身軀被殺孽膨脹的鄭國亮,猶如床下死去的妖屍,浮白道殺妖損功德,不知鄭國亮到底用了什麽手段,将功德盡數煉化成殺孽,此刻在他背後形成了一個巨大的人形陰影,仿佛那才是真正的持刀者。
此人已然走火入魔!
鄭國亮深吸了一口氣,這裏的氣味很混雜,妖氣,煞氣,靈氣,糾纏一起,他眨了下混濁的眼:“修仙得道的人寥寥無幾,長生,飛升——”
段景塵爬起來搶了他的白:“都他媽是做夢!”
“這個道理你倒是應該比我清楚,”鄭國亮冷哼一聲,“今夜你不該來攪局。”
鄭國亮最後一刀掄起。
于沨迅速拍碎針盒,最後的幾枚銀針散落在地,靈氣在他體內微微團聚,于此同時,段景塵走到于沨身前,雙掌之上空氣蒸騰,兩側嘴角外蔓延出一道黑跡,直入耳側,一個巨大詭異的微笑“畫”在了他的臉上。
鄭棟表情錯愕地看着段景塵此刻的模樣,除了那“笑”,順着唇縫,還正洩出一縷縷黑氣,鄭棟不禁打了個寒顫!
非人之詭異!
鄭國亮提刀眯眼,表情似乎也愣了下,順勢把力氣提足,在這狹小的空間中,猛然向下一斬。
于沨同時用盡全部力氣揮手,地面上所有殘碎的銀針帶着靈光猶如箭矢率先刺去,兩方在半空相撞,發出刺耳的金石之聲,于沨一瞬耳鳴,周遭霎時寂靜,可那刀鋒仍舊向下,銳不可當,巨大的壓力沖向他的四肢百骸。
喉頭腥甜。
“段景塵。”于沨想叫他,聲音卻仿佛墜入虛空,連自己都聽不清,一片混沌中,他看見眼前撐開了巨大的黑色屏障,猶如深淵。
視線猛然一跌,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