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入兇宅

入兇宅

少年如此耀眼奪目,讓站在窄巷中窺看的于沨心中漏跳了一拍,他從不是因色相而動意的人,但這一眼,恍然覺得心上如舊橋上駛過列車擦身而過,倏然勾起悸動、急切與慌亂。

段景塵笑眼看着人群,他身穿玄色直襟窄袖的衣袍,襟刺白雲乘月,腰間系着一條豆赤縧帶,腰佩暖玉,刻卷龍紋,打扮比富家公子要清逸,比山林道士要華貴,随性不怯。

市集上的人仿佛都認識他,有人在馬下打趣道:“玄離門怎麽會沒有錢?從粉牆上摳下來一塊石料,都可以賣幾兩銀子!”

“那都是香客捐贈的,再說我哪有這個膽。”段景塵爽朗回道。

“別人不敢,公子你肯定敢,去年老尊主苦心養育的偷摘神仙樹果,被你一夜之間吃了個精光,聽說老尊主棍子都打折幾根,哪裏還有你不敢的?哈哈哈哈……”

段景塵用手背蹭了下鼻梁:“這事怎麽都傳出去了。”

人群哄笑。段景塵也不十分地臊,他記吃沒記打:“那神仙果子也不怎麽好吃,和白梨一個味道,而且吃了之後,我關節各處疼了好幾天呢。”

“少爺喲,你是補大發啦!”

正笑鬧間,後面騎馬追上來兩個年輕男子,二十歲左右,穿着紋樣與段景塵相同,在他身後一左一右,齊聲叫道:“少主,酉時将到,我們要盡快走了。”

段景塵沖着鄉裏們揮手:“改日再聊,我要去捉鬼了。”

有人問道:“哦喲,是沈家那兇宅?”

這裏的百姓似乎習以為常,不驚訝,不恐懼,段景塵微微點頭,在助威聲中拍馬離開。

謝欽看着那背影,咋舌感嘆道:“他竟然是一門之少主。”

于沨僵直的目光收回,看了眼身邊蹲着的何拐李,多了一個人進入魂憶,對段景塵而言就多了一重危險,外面浮白道也已經盯上了自己,他不想再有牽連,攙起何拐李對謝欽說:“這裏能安置他嗎?”

謝欽點點頭:“這次的魂憶或許是他最為熟悉的地方,所有東西一應俱全,人多且雜,完全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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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拐李聽出這是要給他扔下的意思,連忙搖頭:“幹什麽?幹什麽?我要跟你們在一起,別給我扔在這個鬼地方!”

何拐李雖有些本領,背後有“仙”,但不曾有如此離奇的穿越經歷,此前他和自己的師父,被妖魂折磨了好一陣,在他印象中,凡生有異境,必有妖邪,這一個個人在他面前跟妖鬼無異。他怎可能獨自留下。

于沨為難,胳膊被何拐李緊緊抓着,又聽他哀求:“我、我也是擔心你們才不小心進來的,我不想攪合的,師父告訴我要多做善事,給你們占那一卦,你們找什麽人,探什麽事,我絕不會節外生枝!”

于沨說:“你在這不會有危險,若跟我們去了,反而有危險。”

謝欽補充道:“是啊,我們打算去那個兇宅看看,你想想,這聽曲看戲的多好,我們完事回來找你。”

“不不不,兇宅我也去,我還略懂風水,帶上我吧,”何拐李不管不顧,死死抓着于沨的手臂,見他沒反應,強硬了起來,“我要跟你們一起!”

于沨見他實在害怕,離不了人,說:“去要隐匿聲息,不可以随意與人攀談,不可以擅動術法。”

何拐李拼命點頭,連聲應“好”。

謝欽找人問了方才那沈家兇宅的地點,順道還租借了三匹馬,謝欽和何拐李同乘,三人趕到了那處宅所的地點。

一路來,走街串巷,所經之地府邸皆寬敞高大,大門兩側砌有影壁,門戶肅穆規整,可見此鎮富庶。

沈家兇宅也是如此,門樓為如意大門,清水脊花草磚,門墩上刻佛八圖案,十分氣派。

三人下馬,何拐李先開口嘟囔道:“看着不像兇宅。”

謝欽好趣兒地問:“為什麽?”

何拐李看了眼太陽,定了定位說:“所謂‘乾宅巽門’為最佳,這宅院就是把門樓建在了東南方位,正是吉位,”他指着戗檐上犀牛望月圖,“那也是長久盼望之意。如此講究的人家,怎麽會有風水問題。”

謝欽也不解,此地确實沒有想象中的陰邪破敗,而且此刻門口還坐着個面容和藹可親的男子,戴軟腳幞頭,面前方桌上一花名冊,見他們走來,笑盈盈地問:“三位也是來捉鬼除妖的?”

于沨聞言沖院內望過去一眼,許多人頭攢動,他猶疑地點了下頭。

“”諸位俠士好,我是沈宅管家,敝姓馮,“那男子點了點名冊,“除祟時間快到了,三位若是想進入,需在此處寫上姓名,三人交付五兩‘入宅價’即可。”

謝欽奇道:“入宅價?”

馮管家看他們不懂,耐心解釋:“哦,三位是從外鄉來的吧,我們福陽鎮上若是私家、私域有邪祟出現,需交銀兩才得以入內除祟。”

謝欽震驚:“為什麽除祟不是他們主人家給我們錢,反而還要倒貼錢?這是什麽道理?”

“我們玄離門腳下的村鎮皆是如此,”那男人也理直氣壯,“我北境之內本就不推崇施行仙長向尋常人家索要銀錢之事,除祟是給修道之人難得的歷練,助人也是修積陰德福報,若靠除祟掙取銀兩之人必定居心不正,難成大器。”

謝欽被怼得啞口無言,管家這些話像是背下來的,無比流暢,見他們幾人衣着簡樸,想着大抵是囊中羞澀,緩了緩語氣說:“從前有了邪祟,便會上報給我們這裏最大最好的宗門——玄離門,那邊得到消息便會趕來,且分文不取,往往還時有相贈,都輪不到一些民間散修來解決,若不如此,你們恐怕也沒有機會,而且方才,那玄離門的小少主也是掏了銀兩進去的,絕非我為難各位。我沈宅邪祟陰重,三人五兩,驚險刺激,絕對不虧。”

謝欽:“………”

怎麽似曾相識,像——花錢進鬼屋!

這還真的有鬼的房子!

縱然千般不情願,但段景塵都進去了,他們也無法在外面幹等,謝欽咬牙從懷裏拿出銀子來,管家給他找了零,随後幾人填寫上名字,入了大門。

這是一處三進的四合院,所有來除祟的修士擠在了前院,不下十幾人,打扮各異,不過算上于沨他們,統歸可以分為四組人,段景塵幾人最為輕松年輕,兩手空空,另有一組手拿桃木劍,清一水的留有小胡須,盤頭簪發。另一組打扮頗似異族,有的五彩褴褛,有的好像腰上系着褲子,一個個皆身背箱箧,不知道裏頭都裝了什麽寶貝,也不像是一起來的,三兩一夥的交談,氣氛十分融洽。

于沨幾人毫不起眼地入內,小胡須們在最後,看見了他們,只略了一眼,并不十分留意,也無人來攀談打聽。

謝欽不服:“我們看着這麽沒實力?”

于沨默不作聲,何拐李噤若寒蟬。

時間一到,二門上出現了一個奴仆,臉色蠟黃,好像是咬着牙強行堅持,他一露面,謝欽算是明白了為什麽沒人搭理他們了——跟家仆撞衫了。

謝欽:“………”

那好像營養不良的奴仆領着衆人進了二門,到了內院,随後縮在花壇旁不動了。

門口另有人迎接,沈家兒媳許氏許春紅,這名聽着雖然普通俗氣,但這位沈許氏實在美貌動人,年紀不過二十五六的樣子,芙蓉面櫻桃口,發髻未佩珠玉,格外清麗。她身上戴孝,站在門口想着來人行禮問好。

婀娜身姿,微微曲膝颔首,恰若暗香撫柳,衆人被這股人間不得常見的美色所撼,一個個不敢高聲,唯恐驚擾。

段景塵卻是個少心眼的,大剌剌地略過許春紅,徑直進到正廳,剛走到一半,突然他感覺脖頸一涼,回頭了下頭,卻什麽也沒看到,只有不遠處的人群。

正廳上首坐着兩個人,段景塵匆匆進來,就是奔着這兩個人。那兩人面如死灰,枯瘦蒼老,石雕一般,只眨着眼,卻毫無神色,見了來人,也一動不動。

他抱起胳膊,正思考,許春紅随着衆人進來,開口為他解釋道:“那是妾身的公爹和婆母。”

段景塵頭也不回:“他們怎麽了?”

這也正是許春紅接下來要訴說的。

“數日前,先是家夫突發急病,掙紮兩日便離世,”沈許氏用手帕沾了下口鼻,似乎十分心痛,不堪說,“此後便家宅不寧,先是侍女們說聽見了晚上有女人的哭聲,到處尋了,都尋不到,可那哭聲就是不散,而後又有人聽到嬰兒啼哭聲,和斥罵的男聲,總總不一而足。”

“許多奴仆都被吓跑了,然後父親母親也開始變得這般情況,說什麽都不應,每日枯木一般坐在廳堂上,定時定點,早上辰時至,酉時歸。”

段景塵又問:“一日三餐皆不吃?又如何解手更衣?”

沈許氏搖頭:“不吃,自行的……”

後面沒說,什麽意思衆人也都知道。

段景塵飛快地問:“已經第幾天了?”

沈許氏回答:“六天。”

段景塵眉頭一緊,吩咐的語氣:“先來人準備清粥,今天必須讓他們吃上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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