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合葬墓
合葬墓
第二天早上,于沨先醒了,轉頭看了看身邊熟睡的段景塵。
近在咫尺的距離,能看清對方臉上細小的絨毛,太真了,幾乎讓于沨有些錯亂。幾次魂憶中他都與不同時空的段景塵相遇,如夢似幻。
可眼前的人竟那麽鮮活,于沨閉了閉眼。
師兄。
這兩個字再次蹦進他腦海。昨晚一整夜,他都在冷靜地思考各種可能。想到底會在什麽情況下,段景塵會将他認成另一個人。
漸漸地,心裏拱出了一種慌亂的感覺,讓他莫名沉重得難以呼吸。
相似的聲音、相似的長相都會讓人短暫的誤會。可從段景塵遇見他那刻起,那人堅定不移地喊着“師兄”。
那就不是相似,不是誤會!
可琢磨出來的答案叫他不敢認,甚至覺得荒唐。
他輕起身,流連地回看一眼,随後悄悄走了出去。
謝欽和何拐李在後罩房窩了一夜,晚上冷得要命,謝欽早上基本是被凍醒的。
他打了個噴嚏,一擡頭,見房門被微微推開,于沨走了進來。
“回來了!”謝欽立馬精神起來,“怎麽回事?你昨天怎麽直接跟段景塵一起了,我沒敢貿然過去,你用的什麽身份?”
于沨走過來,坐到在床沿兒上,皺着眉,幹脆也沒拐彎:“我沒用身份,他給我認了個身份。”
“啊?”謝欽很意外,嗓門兒有點大,吵醒了何拐李:“What happen?”
Advertisement
謝欽:“………”
于沨也沒避那紊亂的:“他管我叫師兄。”
此話一出,謝欽也怔了好一陣兒。
房間內靜默半晌,于沨抱着最後一點希望問:“有沒有什麽可能會造成這種情況,比如我們之前進入了他的魂憶,讓他受到了影響。或者魂憶會不會有什麽特殊不為人知……”
把人認成一個幾百年前大師兄的功能?這話于沨自己都問不出口。
謝欽吱着牙,為難樣:“就算是影響了他,但從來沒聽說過會影響到這種程度的,而且這段魂憶與你前兩次進去時發生的事情毫不重合沖突,再讓他錯亂,頂多喊你一聲大毛!怎麽是師兄…他師兄是哪位……”
“我也不清楚。”于沨懊惱。
“你先別多想,容易給自己想亂了,”謝欽端詳他的神色道,“先等等看到底是什麽情況,魂憶裏确實有特殊情況的發生,也倒是真有可能段景塵的魂憶裏出了什麽漏洞。不過他把你認成師兄,那這裏肯定還有個真師兄,你倆若是碰頭……會很麻煩……”
于沨點頭:“聽段景塵說,他是去巡邊,估計很遠,一直沒有回來。”
謝欽放下心:“那就好,我有空幫你問清楚這師兄的身份,方便你在這裏行走。”
一旁睡眼惺忪的何拐李聽明白了個大概,一臉高深莫測,看着于沨說:“你讓我想起一首歌。”
于沨看着他。
“會在何處見到你,莫非前塵已注定,飛過時空的距離,卻囿于刀劍光影[1]~”何拐李唱了起來。
于沨:“………”
他看了眼深情演唱,不怎麽正常的何拐李,剛想開口問些什麽,突然,房門輕輕敲了敲,段景塵的聲音響起,他在外面問道:“師兄,你在嗎?”
謝欽一皺眉:“跟你跟得這麽緊!”
于沨應了門外一聲:“在。”
段景塵推門進來,看了看床上躺着那倆人,他的師兄正親密地坐在一旁,那張俊臉兒立馬冷下三分道:“這二位是?”
于沨介紹道:“在路上遇見的道友——謝公子,何公子。”
段景塵皮笑肉不笑,沖他們拱了拱手。謝欽敏銳地心裏發毛,他感覺這小子好像對他們有些敵意……
何拐李見了新人“口無遮攔”道:“Hello!”
段景塵:“?”
謝欽立馬捂住何拐李的嘴,客氣地對段景塵道:“哈哈我這兄弟腦子不大好,常常胡言亂語,小兄弟見諒。”
段景塵又笑了笑,偏過頭對于沨道:“師兄,馬上要去給那位妾室挪棺了,少夫人請我們一同去。”
于沨“嗯”了一聲,站在兩方中間,愣了半秒,他分了分裏外,于是禮貌地對謝欽和何拐李道:“二位公子,一起吧。”
謝欽配合着點頭道:“好。”
随後對着段景塵又是一陣尬笑,他看着他們這一屋子人,內心感嘆,還真是人生如戲啊。
清晨,天兒有些寒津津的。許春紅站在二門內,儀态端莊,向他們行禮,溫柔道:“辛苦各位仙長了,我知曉玄離門向來不收百姓錢財,不貪三兩祟功,只為除邪衛道,但這對可憐的母子是我沈家種下的禍根,還請仙長好好超度她們的亡魂,讓他們得以安寧。”
這樣人美心善明事理的女人怎麽不叫人喜歡,段子霖抱着兩卷壓着鬼物的門神貼,拼命道:“夫人客氣,夫人客氣。”
段子湘道:“我們定當盡責,但夫人家中接連遭遇變故,鬼節之時,還是要多注意些,若有困難,盡管來玄離門找我們!”
段景塵突然在一旁插了句:“夫人,沈少爺生前對你怎麽樣?”
少夫人朱唇輕笑,張了嘴,好像說了話,但誰都沒聽見,看嘴型應該是個“好”字。
好?對麽?段景塵皺緊眉頭,一個連懷孕的妾室都會毆打,對待無子的正房,他會多好?他又問:“他娶你多久,便娶了妾室?”
這話問得刻薄了,教人顏面難堪。本以為段子霖和段子湘會說些什麽,結果二人不約而同的看向了于沨,仿佛是要他制止,于沨就在這樣的注視下,鬼使神差地說了句:“不得無禮!”
段景塵立刻道歉:“無意冒犯,對不住,少夫人,”他一時嘴快,真是無心,又道,“實在抱歉。”
“無事,”許春紅道,她揮手,招上來那黃臉奴仆,“家中人手實在不足,由阿德領諸位前去吧。”
謝欽心裏暗“嚯”一聲,這明擺着是抓他們做苦力。去遷墳,人手不足到只有一個人!那叫沒有人手好不好!
何拐李呲牙咧嘴,與他同感,且不被美色迷惑,附在謝欽耳邊說:“介娘們不像好人吶。”
将出去的時候,其他道士好像還都未醒,院內很安靜,與少夫人道別後,他們一行六人跟着阿德到了城郊的沈家祖墳。
一入山野墳地,何拐李便道:“好地方!山環水抱!來龍起伏,福氣綿遠!”
這裏确實也是一處宜建陰宅的風水寶地,妾室的墳墓規格不大,他們幾人行動很迅速,很快将那新墳剖開,擡着棺椁,将她們母子移出。
棺椁重見天日之時,那門神貼便開始顫動不休,段子霖将畫貼抖開,問于沨道:“他們想出來,有話要說,放嗎?”
他現在才是這裏的領頭的,段景塵這個少主似乎都算不上,于沨愣了愣,遲疑地點頭:“可以。”
終歸這女鬼也是受害之人,冤情未得昭雪,還有話要問。
段子霖将門神貼放在自己胸前,随後對着門神貼,向自己拍擊兩下,門神貼徹底碎裂,而段子霖雙瞳擴散,渾身鬼氣森森。
何拐李率先喊出聲:“啊啊啊啊女鬼附身啦!”
于沨也暗暗一驚,他不知道段子霖是用這樣的方法。
謝欽則壓住何拐李,在他耳邊說:“你又不是沒被附身過,噓!”
何拐李低聲道:“那能一樣嗎,我師父又不是女鬼。”
謝欽:“………”
段子湘向驚吓到了的友人解釋道:“子霖八字虛弱,比平常人易招鬼怪,但他利用這一點,練就了這種‘鬼借身’的功法,放心,他能夠收放自如。”
于是他們就看到,女鬼借着段子霖的身體,率先趴在自己的棺材上哭了兩嗓子。一名七尺男兒涕泗橫流,甚至哭出了唱調。
雖然這妾室就知道哭哭啼啼,不大得體,但都知道她死狀慘烈,也由着她嚎了一陣子。
于沨感覺段子霖嗓子都啞了,他有必要制止一下,他大聲道:“二夫人!還有些問題需要你回答。”
女鬼哽了一下,問:“什麽?”
周遭因哭聲停止安靜了下來,于沨用最柔和的聲音,問着生死血仇:“沈家少爺到底是不是鬼胎殺的?”
女鬼聽出了這話裏“到底”二字的不尋常,她含糊答道:“我不清楚,那孩子不受我控制,或許那畜生造孽太多,是老天收了他。”
嗯?于沨皺眉:“他造孽太多?”
她又一愣,随後哭喊道:“我死得這麽慘,難道還不多嗎!”
她一哭,所有人都頭疼了起來。
突然,遠處傳來了段景塵一聲怒喝:“閉嘴!”
此時,段景塵正蹲在一處墳冢前,他指着道:“同茔異穴,這是合葬墓,右側是陳土,”他看着女鬼道,“少夫人,死得比你還早吧?”
[1]歌曲《宿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