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也許是你貴人多忘事。”淩霄不再看她,淡淡說了一句聽不出情緒的話後就要走。

宋皎月開始疑惑,難道真的是以前認識的熟人?可她這10年來都在國外,怎麽會認識醫學院的高材生?

宋皎月問:“我們從前見過嗎?”

淩霄不知道想到了什麽,長長的睫毛垂下來蓋住眼睛:“沒有。”

“那你為什麽對我陰陽怪氣的?”宋皎月問道:“你在國外讀的醫學院?”

淩霄搖頭:“博後去了兩年。”

“哪個國家?”

在淩霄報出一個地名後,宋皎月更詫異了:“那也對不上號啊。”

宋皎月确認她的記憶裏絕對沒有這個人,又聽到對方說:“那也許是我記錯了吧。”

宋皎月看着對方的眼神變了,那眼神或許可以叫做:你在欲擒故縱。

淩霄卻後退一步,與她彬彬有禮地道別:“宋小姐,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他一直記得剛才那一幕,也警醒自己不要做越界的事。

“等等,我有事情!”宋皎月原先沒想對他怎麽樣,可這一來二去的,她改了主意:“宋醫生,我膝蓋之前受過傷,陰雨天氣總是疼,我可以挂你的號嗎?”

淩霄很官方:“我沒有獨立坐診的權限。”

國家醫師法規定,主治及主治以上的醫生才可以獨立看門診。

不過每個醫院都有一些自己的靈活變動,畢竟一個科的主治才多少人,又要管病房又要上門診,人都不夠用。

大一點的科室還好,小一點的科室總共就十來個人。

淩霄低頭問她:“之前拍過片子嗎?”

宋皎月回憶了一下那些醫學術語,“半月板損傷?滑囊炎?”

她報了一長串,得到了淩霄驚詫的目光,似乎是疑惑,她為什麽年紀輕輕就一身傷病。

“你是運動員嗎?”

“不。”宋皎月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他卻下意識地回避。

“只是有一些運動愛好。”

淩霄更詫異了:一些?愛好?

淩霄的視線落在她的膝蓋上,但他的眼睛不是機器,看不到裏面的傷。

淩霄說:“你可以挂夏院士的國際特需號,他是這方面的專家,每周三下午放號。”

“好哦,謝謝你。”

淩霄這一次沒有說完就走,而是看着她的腿說:“以後注意一下,不要運動過度,你又不是吃這一碗飯的人,到以後會很受罪。”

“你在擔心我呀?”宋皎月裝作嘆氣的樣子說道:“你這樣一說,我也很擔心,要不然——”

她眼睛一轉,淩霄心裏開始打警鈴。

宋皎月接着說:“要不然你告訴我你在哪個組輪轉,我去做住院檢查——”

淩霄面無表情地說:“輪轉安排還沒有出來。”好借此打消她不切實際的想法。

誰知她竟然說:“那等你輪轉到了,我再去檢查。”

淩霄心裏升起隐隐的怒氣,覺得她對于自己的身體太過兒戲,又有些無可奈何。他心裏和自己說,他們有舊交情,所以對于她的任性行為,他應該勸一勸。

他為自己的“多此一舉”找到了合适借口,淩霄嚴肅道:“你不要亂來,身體不舒服就應該及時去醫院,積久成疾,悔之晚矣。”他本來想說完就走,理智告訴他,他不該和她走得太近。

可是走了兩步後,他又折回去:“把卡給我,我幫你挂號約檢查。”

喲嚯。

宋皎月的眼睛亮起來,這家夥簡直是深藏不露,明明心思也不是那麽純潔嘛。

作為一名醫生,最忌諱和患者有過多的牽扯,雖然不排除淩霄是個絕世大好人的可能性,但是也不排除淩霄并非對自己無動于衷的可能。

宋皎月不知道,那是曾經的小元宵對餃子抱有深厚的感情。哪怕時隔多年,哪怕無關男女之情,也不希望她受傷。

“你等等!”宋皎月從包裏翻出身份證,啪地一下放進他手心裏。邊角劃過他的手掌,就像那些舊事留下來的斑駁痕跡。

回到醫院後,淩霄在走神,重新見到她,令他在這段日子裏不斷的回想起過去的事情。

那是他貧瘠的童年裏最快樂的日子,但是也許對于宋皎月來說,那只是一顆尋常的沙礫。

所以他記她很深,她卻對他毫無印象。

老師拍拍他的肩膀:“小淩,和我們一起去上手術。”

輪轉計劃還沒出來,他暫時就跟在他大老板的組裏幫忙。

“好的。”

淩霄換了衣服進手術室,他到的時候老師又被其他人叫去有事,因此只好一個人坐着在手術室等。

手術室的護士老師和麻醉老師在聊天。

護士小聲問道:“今天早上宋主任是不是來了?”

麻醉心有餘悸地點頭:“是的,宋主任一向嚴格,每次他來手術室的日子,我們都至少要提前半個小時到。”麻醉老師看上去是位年輕面孔,對宋主任畏懼更深。

護士說:“你別看宋主任這麽兇,實際上懼內,還是個女兒奴……”

麻醉醫生是新員工,好奇地問道:“宋主任的女兒今年多大了?是做什麽的?”

“二十七八歲了吧,好像剛從國外回來,做什麽的倒是不清楚,反正不是學醫的。”

淩霄知道她們說的是宋皎月,豎着耳朵聽了半晌。他聽她們說宋主任和其夫人夫妻感情和睦,心裏竟有一絲淡淡的高興。

至少餃子的家庭沒有和他一樣。

過了一會兒麻醉準備工作結束,淩霄的帶教老師也從外面進來,他們今天做的是關節鏡,是個小手術,老師主刀,淩霄打下手。

主任在另一個房間做手術。

手術室在絕大部分時候都是熱鬧的,充滿着各式各樣的話題。尤其當手術室裏大家輩分都差不多且沒有領導的時候,便有人談到宋主任那個今年剛回國的女兒。

恰巧宋思禮從外面走進來,他最近因為女兒回國的事情心情不錯,臉上也挂着笑意。

運動醫學科的主任這時候也在手術室。主任開玩笑,說道:“咱們醫院裏這麽多青年才俊,宋主任有沒有看上做女婿的?”

淩霄往宋主任的方向看過去,不知怎的,氣氛好像冷了幾分,可是宋主任臉上的笑并沒有消失,也不知道這股冷氣是從哪來的。

護士和主任熟,道:“可算了吧,誰不知道你們骨科最花心,別禍害宋主任家千金。”

“哎哎!你這話就不對,太刻板印象了哦!咱們骨科顧家的也不少,怎麽能因為一兩個敗類就一棍子打死!”一旁正在臺上的主刀不服,為自家學科辯解,他還提起了淩霄,“你看我旁邊這帥小夥子怎麽樣?人小夥子可是一次戀愛都沒談過,專心學業,将來也一定是個顧家的好男人!”

“去去去——”護士說:“不過我看小淩确實像個好男人。”

淩霄看向宋主任。

宋思禮喜怒不辨,說:“我家的是位有主意的,我和她媽都管不着她,她喜歡誰,我們都随她去。”

“那感情好!”主任笑着對淩霄說:“你和宋主任加個微信……”

宋思禮看向淩霄,突然覺得他很不順眼。

不過他到底一把年紀,又是主任,犯不上和小輩計較。

誰知道小子竟然是個楞頭青,真的拿手機來加自己的微信。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宋思禮又不能說不加。

宋思禮今天的好心情消失了。

他通過了淩霄的好友申請,心裏卻想絕不可能介紹女兒和他認識。

後來宋主任眼不見心不煩,徑直去其他手術室巡視,倒是叫本房間的麻醉醫生松了口氣。

“還是鐘主任厲害!”小麻(新來的麻醉醫生)悄悄豎起大拇指說:“宋主任瞧着太讓人害怕了!”

淩霄嗯了一聲,陷入沉思。

做完一天的手術之後還要查房,有時候需要收新的病人,這些都是規培醫生的活,包括寫病史之類的事情。

因為內部的關系總是流傳得特別靈通,就好比鐘主任和宋主任有個從國外剛回國的女兒這件事,瞬間就傳到了不少有心人的耳朵裏。

淩霄在補病史的時候,聽見他們在談論:

“聽說高中就出國了,好像成績不好,所以沒參加國內的高考……”

“好像上的是國外的三流大學,是個花瓶……”

“我聽說宋主任想在醫院找女婿,我有個同學在心外輪轉,說是鐘院長也有這麽個意思,看來是真的……”

其他人嘻嘻哈哈笑成一團:“那你去娶好伐?起碼少奮鬥三輩子!”

“是這個道理,三流大學就三流大學吧,人家爸媽厲害!”

宋皎月出國十年,模樣也與小時候大不相同。就算十年前見過她的醫院長輩現在再見她,也認不出來。

當年宋皎月出國出得又急,時間一久,大家只知道她在國外上學,在哪兒上學,上的什麽學,卻是一概不知了。

人總是容易看不清楚自己,輕易地去評價別人,把一個陌生人當做一件物品一樣挑剔,卻忘了也把自己放上天平兩端,稱一稱幾斤幾兩。

淩霄重重地把打印出來的病歷往桌子上一摁,他的聲音冷冽:“你們這話不如去宋主任面前說,或者我替你們轉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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