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宋思禮剛結婚那會兒,燒飯燒得不太好,為圖省事,兩個人都吃醫院食堂或者外賣。

後來生了女兒餃子,是個高需求寶寶,鐘成英是不會做飯的,那麽就宋思禮上。

有時候孩子也是父母最好的老師,宋思禮一邊養孩子,一邊學做飯,久而久之竟然成了習慣。

宋皎月剛出國那段時間,宋思禮正好申請了去國外進修,照顧了女兒一段時間。

現在女兒剛回國,宋思禮的下班時間也提早了,當然以他現在這個位置,也沒人敢叫他加班。

下午在手術室和應主任聊了會兒天,宋思禮就準備下班回家了。

手術室護士啧啧嘆道:“真看不出來,宋主任這麽疼孩子。姑娘都27歲了,又不會餓死。”

旁邊人說道:“你家孩子出去十年,十年不見,剛回來也是稀罕的,再說國外菜又不好吃,回來之後倒是可以點外賣,但是哪裏有家裏的味道好?”

知情人說道:“你們進醫院太晚,宋主任一向都是這樣,他就這一個寶貝女兒,人家又有實力,寵一寵怎麽了?”

“要我說——”有人說:“我更羨慕她是鐘院長的女兒,有這樣一對爹媽,人家從出生起就贏在起跑線上。”

大家談來談去都是在談宋皎月的父母,并未談到她本人怎麽樣。

一場手術正在收尾,主刀醫生已經離開,剩下組裏的小醫生進行縫合工作。

在一個大組裏,這種分工會更明确,就比如本院的神經外科,是全國排名數一數二的專科,因此發展到幾十個組,其關系錯綜複雜,就比如說一個老師帶了幾個學生,後來學生能獨立帶組或者其他原因,就分了出去。

神經外科曾曾經的老大是國家雙院士,良國輔院士;後來是良院士的學生,但是良院士還在的時候,即使他不再任職,名字也永遠排在第一位。

良院士在的時候,神經外科還能維持表面的和諧,後來他的接班人不能服衆,神經外科又個個是能人,一個不服一個,經歷過很長一段時間的混亂。其中被外院挖走的也不少。

神經外科是一個非常難發展的科室,一般醫院不願意花大力氣來發展這個科室,因為常年處于虧損狀态,再說人才培養也難。

混亂了一段時間後,醫院從國外特聘回來一位姜主任,最終坐穩了局面。

這位姜主任今年57歲,分別于前年和去年評上國家科學院和工程院院士,成為神經外科的第二位雙院士。

一般來說,空降的人很難成為真正意義上的老大,除非說這個醫院和科室不太行,空降的人形成了降維式碾壓。

否則老大只會從本院的派系裏出來,而且空降的人本身是沒有自己的嫡系的。

神經外科分工十分明确,小弟負責放頭架,這種活一般是本校8年制學生來幹;開顱等一系列準備工作是經歷了本碩博規培專培階段的三十多歲住院醫生幹;再深入一點的操作是主治醫生,核心操作是主任或者副主任,所謂主刀。

但是主刀也不是組裏的老大,一個組往往開幾個房間,有一定概率老大是不動手的。最上頭的那個老大往往是個牛人,組的名字也以他的名字命名,而且自報家門往往不說“我是某某組”而是:

“老師您好,我是xx家的。”

運動醫學和神經外科也差不多,他們老大是個長江學者,所謂院士候選人。不過這中間的距離就是見仁見智,可能一輩子也達不到。

臺上有一位手術醫生聽護士們聊天,插了一句:“這樣說來,無論是鐘院長還是宋主任,都很看重這個女兒。”

“唯一的寶貝疙瘩,怎麽可能不疼?”臺下人朝臺上人擠擠眼睛:“孫醫生,你還單身伐?要是娶了院長女兒,你這以後前程大好啊。”

孫醫生笑一笑,手上動作沒有停,嘴裏說着:“我看宋主任不太喜歡我們科的醫生。”

“害,他就那個樣,他哪個外科都不喜歡。”護士說:“除了他老婆。”

旁邊人補充道:“不過宋主任有個優點,他很護短,對自己科的人那是沒得說。”

淩霄作為一個規培醫生,現在只是個小小弟,什麽話也插不上。

手術做完了之後,師兄讓他出去和家屬說一聲。淩霄披了件外出衣,從家屬談話區的門出去,簡單交代了兩句,再返回去換自己的衣服,到病房查房。

緊接着收到了宋皎月的unbelievable錦旗和愛心晚餐一盒。

當然淩霄還不知道,這份飯是幾個小時前下班的宋主任回到家燒的。

淩霄心情複雜:“你做的?”

“嗯哼,算是吧。”宋皎月心說,把冰箱底層的肉拿出來化凍,也算是她出了一份力。

淩霄剛想說謝謝不用,才說了一個字,話就被她截住。

“淩醫生,我怎麽覺得你讨厭我呢?”她用無辜的眼神看他:“你要是讨厭我,我以後就不來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淩霄無奈地嘆氣:“好吧,下次不要送飯了,我不缺飯吃。”而且何必要她親自做飯。

淩霄瞧她的樣子,也不像是平時會做飯的人,實在搞不懂她在想什麽。

但是她今天也沒糾纏,似乎只是來送錦旗和感謝飯。

她飄動的裙擺消失在樓梯角落,像一朵翩然而至的夏花,留淩霄在原地發愣。

淩霄提了飯盒回去,果然遭到盤問:

“這哪來的?”

“上次那個pacu抓着你不放的小姑娘?”

“不會是看上你了吧?”

和他一起進醫院的同事和他開玩笑:“考慮一下?我印象裏那小姑娘長得不錯,而且本地人,家裏條件看上去不錯。”

淩霄一邊拆飯盒一邊說:“她有男朋友,她來送錦旗的。”

“我看看——”同事站起來,把桌上的錦旗打開:“un-believ-able——”同事樂了:“這小姑娘挺有意思,和你性格互補,就是可惜有男朋友了,那沒辦法。”

“讓我看看這小姑娘做的飯怎麽樣?”同事把凳子拖過來,結果淩霄手疾眼快地把蓋子蓋回去,顯然不想讓對方評價。

同事也不在意,很快和淩霄聊起天:“你知道骨科手外組有個叫姜滿的,是咱們醫院婦科主任的女兒……”

“不太清楚。”

“那誰盯上她了。”

“誰?”

“還能是誰?咱們組一心想當乘龍快婿的人就那一個,娶有背景的老婆,不比自己奮鬥要好多了?”

淩霄不做評價。

“我都忘了,你家裏有錢,不在乎這個。”同事也在拆自己的晚飯,一邊拆一邊罵醫院食堂:“越來越難吃了!”

“對了,你第一個月排在哪裏?教育處的輪轉表好像出來了。”

淩霄并沒有看手機,顯然是提前看過,說:“麻醉科。”

同事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可不是個好地方,咱們就當兩個月合格的工具人吧。”

外科在麻醉科的輪轉計劃向來是兩個月,麻醉科缺人得很,向來不會放過他們這些便宜勞動力。

他們在醫生值班室吃好飯,再去辦公室辦出院文書。

淩霄的手機滴了一聲,他垂下睫毛,瞳孔解鎖了放在桌面上的手機,微信對話框裏跳出宋皎月的消息:

“淩醫生,你吃過了嗎?現在下班了嗎?”

淩霄伸出手,按了一下手機側邊的按鈕,屏幕的光滅了。

他一直沒有回消息。

補完系統上的病例已經是晚上八點半,淩霄換上自己的衣服準備回去。

他們規培醫生在辦公室裏沒有櫃子,只在走廊上有一個小儲物櫃。

淩霄刷了一下自己的卡,櫃子裏只有一束粉白色的花,顏色從花蕊暈出去,還沒有染成最濃的顏色,但是花已經開得很熱烈,淺淡的顏色反而像一種欲蓋彌彰。

它們被小心地插在玻璃水瓶裏。

淩霄是故意晚回複的,他不好不回複她,又不想回複得太快,以至于遭她誤會。

他挑了一個很晚的時間點,沒想到宋皎月秒回複:[淩醫生一直工作到這麽晚嗎?太辛苦了,要注意身體呀!]

宋皎月是很懂怎麽讓人心生愧疚的:[我猜到你一定是工作到這個時候,我在等你的消息。現在我可以去安心睡覺了。]

她的話總是說到一半,每每淩霄想問她,又不知道要問什麽,他總是生出一種懊惱和對自己的不愉,早知道她在等消息,還不如早點回複。

當時宋皎月坐在客廳,她出來冰箱找杯酸奶,因為臨時收到淩霄的消息,就拉開凳子在冰箱旁邊坐下。

她的動靜驚醒了睡得不深的母親。

母親從房間裏走出來,問她大晚上在客廳幹什麽,母親一向對她睡得晚頗有微詞,從前宋皎月還會反駁兩句,但最近她的脾氣突然變好了。

“好的媽,那我這就去睡覺。”宋皎月從母親身邊走過,還悄悄和她撒了個嬌:“我錯啦,下次一定早睡。”

鐘成英回到房間後,還有些神情恍惚,非把丈夫推醒,然後和丈夫兩個人面對面沉思:

餃子這是中邪了?

從前說她,她非得說個12345678條理由,且不改。

最近不是“好的”就是“明白”,不是“我錯了”就是“我真的錯了”……說話做事也變慢了,其實也沒什麽不好,就是令鐘成英覺得疑惑。

這孩子,又搞什麽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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