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麻醉科的人都還挺怕宋主任的。
宋主任為人剛正,眼裏揉不得沙子,對下面的人管理嚴格,要求極高,就算是高年資的醫生也有可能因為達不到他的标準被他不留情面地批評。
大家對他是又愛又恨,因為有這麽一位嚴格的老大,沒有人可以混年資渾水摸魚過日子;但也正是因為有這麽一位嚴格的老大,麻醉科在醫院的地位日益提升,待遇也好很多。
至少在以前,麻醉科都是唯外科命是從,說起來大家都是醫生,但是許多外科醫生并不把麻醉當一回事。當然這也和院領導的偏袒、外科領導的強勢以及麻醉領導的軟弱有關。
并且宋主任是一位不怕事的領導,他護短,會為下屬,曾經放言:“有哪個沒有通過評估仍然要堅持做的外科,你讓他來找我!”
所以外科有人恨他恨得牙癢癢,但也不乏有人對他心生敬佩。
淩霄在麻醉科這些天,時常聽到有關宋主任的事情。
他的帶教老師對他說:“宋老師現在年紀大了,比以前和藹多了。以前你們科的人來我們這,可不讨喜,宋老師多少得損你兩句。”
淩霄問:“宋主任會說什麽?”
“也就是叫老總多排你們去術前訪視,叫你們默寫麻醉的絕對禁忌症和相對禁忌症。”
結果有一次,這話給宋主任聽到了,宋主任背着手,笑眯眯地看着他們,他年輕時是個美男子,老了也是一個帥老頭。
只是比起年輕時的風流之美,年老時更多幾分儒雅。
淩霄曾聽聞宋主任和自己老板(導師)不和,心裏難免有些不安。
不過宋主任對他倒很和藹:“老應蠻會挑學生的,這樣,你好好在麻醉科學一學,等回去告訴他麻醉的風險有哪些。”
淩霄竟不知如何接話,他是學生,哪裏有他教育老板的命?
但總的來說,宋主任并沒有因為和他老板舊日的恩怨對他有偏見。但要是加上宋皎月的事情,那可就難說了。
宋主任今天心情也不好,女兒情場受傷,不知道被哪個來路不明的小子傷了心,反正肯定不是好東西!
不過經此一事,他還真起了別的心思,與其讓女兒自己誤打誤撞地談,還不如他和老婆幫忙把關。
雖說宋思禮并不情願要一個醫生女婿,但他還是以女兒的意願為先,從身邊可以接觸的單身青年開始觀察了解。
他看見站在麻醉機旁邊調參數的淩霄,想起應逐曾說他是學生醉心學業,一直沒有談過戀愛。
原來是個學術呆子,但是呆子有呆子的好處,宋主任可不希望女婿太油嘴滑舌。
于是今天的淩霄收到了宋主任親切的問候:
“家是哪裏人?”
“哦,媽媽是海都人,在海都有房子,挺好的……爸爸呢?爸爸是做什麽的?”
“去世了?抱歉。”宋主任沒想到問出這種事來,一時也不好再問下去,轉而寬慰了他幾句。
淩霄面對宋主任,其實心裏是心虛的,這個時候更覺惶恐,說:“沒關系,宋老師,我并沒見過他,所以心裏不并難過。”
宋主任看他長相正派,說話做事如此彬彬有禮,私底下又稍微問了一下帶過他的老師,都說他勤奮好學,尊師重道。
宋主任心裏有了計較,偏偏這時候,淩霄終于做好了新思想建設,與宋主任攀談,道:“宋主任,您女兒讀的是金融專業?”
淩霄之前并不知道宋皎月的專業,她沒提過,他也沒問。
有時候淩霄聽宋主任說起他的女兒,能在記憶裏找到一些熟悉的片段,可很多時候也覺得陌生。
他對于宋皎月的了解到底是基于從前還是現在?他對她應該是特殊的,因為他們相遇在他還沒有失去信任別人的能力之前,她存在于他最開心的那段童年時光。
在重逢之後,他似乎沒有主動了解過她,她曾在哪兒讀書,現又在哪裏工作,喜歡和讨厭的東西是什麽?
他總把她當做自己的童年好友餃子可是人不記得自己童年時的玩伴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應該和她重新認識。
宋主任剛開始沒多想,順口報出了女兒工作的地點。
随即有人捧場:“我聽說那家公司招人的門檻可不低呀,宋主任真是虎父無犬女!”
“她……已經上班了嗎?”趁着衆人七嘴八舌,淩霄夾在其中,迅速地問了一句。
“還在家裏呆着呢!”宋主任雖是抱怨,眼裏卻見不得不情願之色:“養女兒跟養祖宗一樣,我和她媽都說不得。”
可要是有人附和,宋主任又不高興了,還要說:“不過她最近脾氣好很多,跟變了一個人似的,她媽媽都不習慣。”
宋主任無意中說道:“就是這幾天心情又不好了,不知道哪個惹到了她?”
旁邊有人說道:“這些小祖宗都是這樣,我家的那位也是,過段日子就好了。”
只有淩霄知道什麽緣故,心裏忐忑不安,明知道不該再問,再問就要暴露了,卻還是鬼使神差問了一句:“她生氣得很厲害嗎?”
這話問得奇怪,就好像是小兩口吵架,老婆回了自己家,丈夫小心追過去,詢問老丈人:她還生我的氣嗎?
好在這會兒人多,宋思禮也并不知道淩霄的心思,随口說了一句:“一時半會兒不像是能消下來的樣子,怪哉,誰惹了她?”
不過宋思禮也發現了淩霄對于自家女兒的過度關注,他沒想過他們倆認識,只當淩霄也是那種攀龍附鳳之輩,一時又有些不快,剛才對淩霄升起的滿意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手術室的消息總是傳得很快,但是在傳播過程中總是驚人加工。
很快大家就知道了宋主任對淩霄“青睐有加”的事情,且淩霄主動“往上湊”的事情。
“真看不出來啊,平時一聲不叫,實際上只是對我們冷淡,都在私下籌謀呢!”
同科室的同批同事中有人擠兌他,“但人家鐘院長的女兒哪裏是那麽好攀附的?”
“真羨慕淩霄,只要長得好看,前有美女倒貼,現有主任介紹女兒,難怪對之前那個小姑娘那麽冷淡!”
淩霄也不高興解釋,這些酸話一聽便了之,他唯一關心的是:宋皎月還生他的氣嗎?
他甚至為此坐立不安,後來沒忍住,發了條消息給宋皎月道歉,他拟了許多遍草稿,最後拟出了“反面教材”,他給宋皎月發消息說:
[其實,β1細胞不只分布在心肌細胞上,也少量存在于球旁細胞上。]
宋皎月只覺得莫名其妙:[?]
她本來不想理會他,可他實在太莫名其妙,偏偏宋皎月又是個好奇心旺盛的人,她問:[你什麽意思?]
淩霄是想說,他看到那封扔掉的情書裏寫的是什麽了,又怕她追問他的答案,所以說了這麽一句牛頭不對馬嘴的話。
至于解釋,他說:[我想說,你寫的那句話不對,不夠嚴謹。]
宋皎月回他六個冒號,十分想和他說,那句話出自老宋之手,朋友,你知道自己在挑誰的茬嗎?
宋皎月長話短說:[那麽,然後呢?]
她發誓,如果淩霄那小子再說出什麽她不愛聽的話,她一定會把這話轉告給老宋。就說他學生說他情書寫得不嚴謹!
在麻醉科輪轉,怎麽不算老宋的學生呢?
結果這次淩霄反而聰明了一回:[我是來和你道歉的。]
他認錯的速度和态度打了宋皎月一個措手不及,她這個人有些吃軟不吃硬,她知道淩霄沒錯,只是心裏氣不過他對她“若即若離”的态度。
所以他來認錯,她覺得奇怪,同時情緒也軟化下來:[你拒絕了我,為什麽要認錯?]
[難道是後悔了嗎?]
她開了個玩笑,讓自己和他同時下臺階:[後悔也沒用了哦,門票我已經挂到平臺上賣掉了,你已經錯失了和我一起聽音樂會的機會。]
她模糊了情書和音樂會的關系,不過有一點也很明确,她對淩霄的熱情淡了一些。
宋皎月不喜歡求而不得的事情,人生在世,要學會勤于更換賽道,宋皎月一直堅信,如果有些事情她努力了還夠不到,那就是上天暗示她放棄。
她絕口不提情書的事情,反而讓淩霄接下來不知道怎麽開口。
他本來想問她:
那封情書是你自己的想法嗎?
如果你要喜歡我的話,能不能只喜歡我呢?
我已經為你在道德的邊緣搖搖欲墜,可你只在懸崖邊上看着,可惡又頑劣。
有時候她對他的态度也讓淩霄懷疑,她在這世上只對他一個人這樣做,可他又看到她轉頭與另一個人“親密無間”。
他對她道歉,是因為他對她說了謊,他沒有想拒絕她,卻放任誤會誕生。
最後他向她認輸:[如果我能再找到兩張音樂會門票呢?我請你一起去看你,願意嗎?]
淩霄的缺點就是太含蓄,但凡他直接一點,宋皎月都能聽懂他的話。
[可是在音樂會開始之前,你能不能處理好你的關系?]
宋皎月說:[那就等,你買到票再說吧!]滕來的票哪裏是那麽好搶的!
周四(今天)不更,周五更兩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