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心意(三合一)

心意(三合一)

胥堯此刻并未意識到,味覺的喪失只是一個開頭罷了。

“诶,你瞧,怎麽會有人穿的那麽破破爛爛就進了城,身上還背着那麽多的書,該不會他也是來趕春闱的吧。”

“就是就是,我看他說不定就是來走個過場的。”

“還瞪老子,老子這輩子還沒受過這種氣,你還有種,你倒是繼續給我瞪啊!”

臨坊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似乎是争吵起來,還動起手來,似乎是鬧出血來了,鬧得左金吾衛街使都拔刀制止,但那人似乎還有點不肯罷休。

胥堯瞧着臨江樓中的人都走了大半,大多都去湊熱鬧了,便揪起葉長青,道:“你也去看看。”

葉長青有些醉呼呼的,睫毛蓋在眼下,眼睛幾乎只能看見一個上挑的流線了,“不去不去,有什麽好看的,這每天市坊裏發生的事情那麽多,打架的死人的,那麽多,怎麽看的過來。”

“金吾衛都來了。”胥堯淡淡道。

葉長青立馬就激靈起來,“他們怎麽會來,這幫人吃閑飯是一等一的厲害,要讓他們幹點活卻是推三阻四的,今天的速度倒是挺快。”

“走吧,去看看吧。”胥堯眨眨眼,試圖和葉長青的雙目相對。

葉長青飛快地轉過頭去,心裏默念,男男授受不親,男女也授受不親,主仆也授受不親,總之胥堯休想從他身上占到便宜。

“長青,快些。”胥堯披上外衫,還有一些憔容,但能讓葉長青吃點癟多多少少也讓心情稍微舒展了些。

柱山坊中大多是商賈在此開市,路上遇見的大多是商賈之子,和安平大道上的世家子弟不同,他們雖不善于文章,但精于算數,心裏頭盤算着比誰都清。

商賈之子不得入仕,這是大岚一代代傳下來的規矩,祖上三代,但凡有一代經過商,這都無法通過審核。

但有些商賈之子,偏生就想為官,越是接近春闱的時候,這心裏呀越是不平衡,這入都城趕考的許多子弟遇上的第一個挫折便可能是這些人的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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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常見的多了,也不見金吾衛出手。”

“我看着人穿的破破爛爛,年紀看着也不大,身子骨都還沒抽長起來,真的是來趕考的嘛?”

人群當中議論紛紛,都在說那個被和賈富貴當街毆打起來的人看着平平,金吾衛憑什麽出手護着他。

“啧,這人,我知道。”葉長青看了一眼,便小聲在胥堯耳邊道,“這人啊,等過了六月才滿十六,但卻是個神童,鄉試的時候好像是替人考試來着,結果被抓了,但因為題答的太妙了,被那裏的知府報到了上級,一層一層,你瞧,人現在就在都城了。”

“不愧是我們的葉樓主。”胥堯誇贊道。

葉長青心如晴天,有點美,“擡舉了擡舉了。”

“這人是不是叫甘承意。”胥堯又問了一句,“籍貫是在寧安府?”

葉長青側過臉看着他,一雙狡黠的狐貍眼中藏着幾分詫異,他還什麽都沒說,這胥堯怎麽就知道了,“你如何知道。”

胥堯拍了拍葉長青的肩,微微嘆息着,“傳開了。”

再細細聽周圍鼎沸的人聲,已經将甘承意的遭遇了解了個七七八八了,葉長青失笑道,“不過少年天才也不是沒有,長大了又有多少是經得住天才這個名號的呢?”

說着,那衣衫褴褛的少年的眼神就徑直甩到了他們二人所在的地方,嘴角下垂,目露狠厲的光,雖然緊抿着唇不說話,但那眼神就好像是黏在葉長青身上,末了,嗤地笑了出來。

而葉長青也感覺到了甘承意的眼神,他扒拉着胥堯的手,顫着聲音,“他耳朵那麽好使嗎?”

“天才嘛,多半是異于常人的。”胥堯兀自說道,然後沖着甘承意的方向示意着笑了笑,未滿十六的少年郎眼中蠻橫的色彩褪去,霎時就換成了茫然不知所措,他局促地看着自己的衣服。

上頭沾染了一點點的血跡,也不知道是他的還是賈富貴的。

總之不幹不淨的,甘承意看看他的手,手還是幹淨的。

“你別想那麽就算了,明明是你先動的手。”賈富貴躲在家丁後頭,大聲嚷嚷着表明占理的是他,但站在金吾衛後的少年卻不卑不亢地道,

“你辱我先祖為先,我只是替我先祖教訓你而已,況且之後我不是且站着叫你打了嗎。”甘承意緩緩道,他的聲音脆生生的,還帶着點少年的稚氣,但他的腰板直挺挺,如同參天的松柏,雖然瘦巴巴,卻不會随風動搖。

賈富貴還欲說些什麽,“那你瞧我的衣裳都破了那麽些洞,你要賠我!不然我就把你送到官府去。”

甘承意拱了拱手,“這是我不對,來時登科及第,必定十倍還你。”

賈富貴一口氣哽在胸口,他看這個人就是故意的,哪壺不提開哪壺,“你好大的口氣,怎麽就知道你能榜上有名,我怎麽信的過你,我現在就要你賠我。”

甘承意站直了身,負手道,“就因為,我是甘承意,所以,這榜上必定會有我名。”

“這人好大的口氣。”葉長青輕聲附和道。

“你信嗎?”胥堯轉過頭問葉長青。

葉長青斟酌片刻便說,“信,自然信。”

“我也是。”

胥堯和葉長青對上了眼,胥堯愣了愣,他倒是沒想到葉長青也是那麽想的,他會那麽想其實很簡單,因為甘承意就是書中提到過的百年一遇的神童,會在之後的春闱中力壓衆人,被胥厲一眼相中,他的才情品行雖然古怪,但卻是實打實地是胥厲穩定大岚的一大助力。

賈富貴不信,他喋喋不休地扯着甘承意的衣服要讓他賠他的羅緞衣裳,但甘承意沒錢,他本就是乘着渡船摸摸爬爬才到了都城,現如今他有的銀兩剛好夠他省吃儉用撐到春闱,若是現在給了賈富貴,別說登科及第而來,他能不能爬進考場都不知道。

眼看着賈富貴就要把甘承意的衣服給扒了,胥堯把手往葉長青眼前一擺,“借點錢。”

“沒錢。”

胥堯眼睛一仄,“扣工資了。”

“最多一兩。”

胥堯破開人群,護在甘承意面前,“多少,我幫他賠你。”

甘承意伶牙俐齒的一張嘴碰上胥堯就好像不會說話了那樣,“不要你幫我。”

胥堯轉過頭垂眸看着甘承意,“不是說十倍還他嘛,都是欠錢,不如找個看着順眼的做債主,你看我是不是順眼多了。”

“誰...誰說我看你順眼。”甘承意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都不看胥堯了,“你莫催我就是了。”

胥堯道,“那就是看我順眼了。”

甘承意不說話。

被冷落了賈富貴開了口,“你又是他的誰?”

“過路人而已,這一兩銀子夠你好幾身衣裳了。”胥堯把錢交到賈富貴身前的家丁手中,“這下總行了吧。”

“...行行行。”賈富貴吞了吞口水,又看了看胥堯,心裏癢癢的,但他看胥堯的打扮,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便只好将心中的歹念摁了下去。

甘承意在人群散開後,跟在胥堯的身後,像個小尾巴一樣。

“你跟着我做什麽?”胥堯停下腳步問道。

甘承意眨眨眼,“我不想欠你。”

“你不是說了會還嗎?”

“銀兩是銀兩,人情是人情。總之今日你幫我了,來日你開口,我必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甘承意說道。

胥堯笑了笑,“你這樣,将來可能會太累。”

甘承意愣了愣,他看着胥堯,又轉頭看着胥堯身邊的葉長青,面色不虞。

“不過既然是你自己開的口,那你就欠我一個人情,別忘了。”

“不知公子姓名。”

“我們會再見到的,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啧啧,小公主魅力不減。”葉長青話裏有話,“竟然連小朋友都不放過。”

胥堯看看葉長青左臂上的傷口,憂心忡忡地問,“你這傷口,愈合的可好,若是快了,我就幫你減減速度。”

柱山坊頗有些熱鬧,今日逢了開市,胥堯随便在街邊的攤子上挑了挑,手裏就多了一個香囊,仔細嗅了嗅,桃香之中夾雜着點茶香,他拿給葉長青聞,葉長青卻皺了皺眉頭,“這茶葉的味道,和绮羅春好像。”

“不是說現在绮羅春已經停産了,現在怎麽可能有?”

葉長青點了點頭,“可這個,真得很像,雖然藏在馥郁的甜桃香味之中,但绮羅春的味道我是從小就聞透了的,先去問問那個商販吧。”

可等胥堯再去尋的時候,那商販就換了一個人,見他們來,連連搖頭,“我剛剛去解手,就讓旁邊的兄弟幫我看了一會,你要是覺得好聞,可以多買一些。”

葉長青将商販鋪陳在面上的香囊都拿起來一個個聞了聞,只有胥堯買的那個才有绮羅春的味道。

離去後,葉長青臉色就變了,“難道是家裏出了內鬼?”

“也許只是碰巧。”

“不可能,這绮羅春一向是被我葉家收購的,如今竟然散落在外,于理不合,胥堯,我要去趟漠北。”

胥堯頓了頓,“這麽快就決定了?”

“刻不容緩,若是出了內鬼...你與我之間的關系,”他看了看胥堯,低聲道,“總之,多則一個月,我就會回來,你要萬事小心,我會叫信得過的人守在公主府。”

“你不怕是個陷阱嗎?”

“是也好,不是也好,這個套既然下了,我就要鑽進去看一看。”葉長青道,“不然就會讓他們失望了。”

城外小別院,春桃打了好幾個噴嚏,桌案上的書堆得有小山一樣高,不過很多都不是給她看的,大多是趙呈翻閱完之後随便就擺在了案上,也沒來得及收拾。

春桃進門發覺趙呈倚在椅子上,就合了眼,她輕輕嘆了一口氣,從櫃中找了被子給趙呈蓋上,然後開始收拾桌案上多餘的東西,她幾乎就快養成習慣了,可是趙呈每每看見的時候就會叫春桃停手,但春桃實在是看不過去了,趙夫子一個人獨居着,生活起居都沒個人照料。

看着實在是有些鳏寡可憐,不過現在有了她,春桃暗自想着,反正她也不離開都城,趙夫子也不離開,那她就可以好好照顧夫子了。

“春桃。”趙呈可能是脖子有些酸痛了,醒來後手捂着脖子,看着有些難受,“都說了你不用幫着收拾,我是教你來讀書的,又不是讓你來幹白工的。”

春桃嘟嘴憨厚地笑道,“若不是夫子這桌子過于雜亂,春桃才懶得收拾,您看,這上頭哪裏還有我的容身之處啊。”

趙呈笑笑,由着春桃去了。

“夫子,門口好像有人在敲門。”

趙呈翻了一頁書冊,“也許是野貓在撓爪子。”

春桃又聽了一會,“敲了好一會,我去瞧瞧吧。”

趙呈拍下書冊,嚴詞厲色,“別去。”

又過了半晌,那敲門聲停了,但趙呈卻反而顯得有些焦躁了,他站起身來,緩慢地踱步出了院子,廊下修竹十百,随風瑟瑟作響,趙呈終究放心不下。

“我去看看。”

春桃嗯了一聲,便也沒在意,趙先生嘛,總是心軟的。

趙呈推開門,門外空無一人,他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卻是有些失落的,他在想些什麽啊,怎麽會期待着那小子回來呢。

走之前把自己的東西都燒了,擺明了是不想再見了。

趙呈站在門口等了許久,和他所猜想的一樣,被他逮住了一只野貓,連個人影都沒有。

“趙先生。”趙呈正想着離開,卻聽見了別扭的大岚話。

趙呈扭過頭,是個有些熟悉的人,“那西?你是那西?”

那西抱着短刀,點頭,趙呈看不出那西是什麽神情,反正他認識那麽久了,也沒見到那西有別的表情,“既然你來了,那他應該也來了。”

“嗯。”那西沉默點頭,“這是主人讓我交給先生的。”

“他為什麽不自己來。”

那西道說,“主人說,大事未成,不敢見先生。”

趙呈心裏回了一趟這個話,嘴角卻是露出些苦澀的笑意,他微微颔首,只說自己知道了,“那你家主人,現在可好?”

那西沉默的點頭,然後猶豫着開口,“主人,心情不好。”

那西擡起臉,表情有些為難,“前日去了趟皇宮,回來之後主人便有些郁郁寡歡。”

“你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嗎?”

那西:“并不清楚。”

趙呈扶額嘆息,“你家主人也是肉做的,并非全然無心。”趙呈說道,接過那西手中的食盒,掀開上頭的點漆蓋子,入目的卻是蓮子糕,趙呈心中有些疑惑,他給自己送這個是什麽意思?

“主人自己做的,想叫先生嘗嘗。”

“那西,看來他心情是真的不好。”趙呈喃喃的說道,他認識的五皇子,五谷不分,有時候甚至夾生的東西都能吃得下去,居然還會自己下廚了,這東西,真得能吃嗎?

“替我謝謝他。”

那西點了點頭,道了聲告辭便離開了,趙呈立在原處,看着那西逐漸遠去,一時間感慨萬分,五殿下應該就在不遠處吧。

他幾乎是看着樂筝鳶從剛到他肩膀的少年長成身形挺拔的男人,趙呈覺得自己将樂筝鳶培養成人了,但他又覺得樂筝鳶始終不像個人。

趙呈望着遠處,樹影婆娑,希望有一天,樂筝鳶會放下心中的芥蒂,做一回真正的少年吧。

阿羯淵躲在離別院遠遠的地方,隔着老大的距離看了趙呈一眼,他竟然覺得有些心酸,他的夫子就在他的面前,而他卻不敢見他。

他不敢用這個身份去見趙呈,也不敢再讓趙呈看見他的臉,若是讓趙呈看見了他臉上的傷疤,必定能猜到他之前是去做什麽,哪怕他真的惡貫滿盈...

可他不想讓趙呈覺得他是一個惡徒。

雖然他已經是了,但或多或少,阿羯淵還是希望,趙呈不要那麽想。

“主人。”那西繞了好幾圈,來到了阿羯淵的身後,

“先生有說什麽嗎?”阿羯淵轉過身,濃密的樹林恰好遮擋住他的身形,他依舊帶着他的黑鐵面具,只露出下半張臉,灰色的眼眸中布滿了紅血絲,眼下青黑青黑的,唇色還有些蒼白。

“趙先生并沒有說什麽,只是說,你也要好。”

“呵,是嗎?”阿羯淵輕笑了一聲,但莫名那西就是聽到了一些苦澀的意味。那西擡眼看着他的主人,明明主人還比他小那麽多,可為什麽,他就好像藏着許多的故事那樣。

那西不知道該不該開口,阿羯淵看出了那西的躊躇,他轉過頭問道,“你想說什麽?”

那西開口,“那西知道,那西不該多問,可主人最近的心情并不好,那西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趙先生說讓我多關心你一下。”

“那你可真是,口直心快。”

阿羯淵捏住那西的肩膀關節,那西痛地咬住了牙,但阿羯淵只是側眸笑,“那西你之前可不是這樣的人。”

“那西知錯。”那西連忙單膝跪下,右手按在左胸前,以示對于阿羯淵的忠誠。

“你有什麽錯呢,”阿羯淵松開了手,将那西從地上拉起,“還記得我和你的第一次見面嗎?”

“記得。”

“茫茫的雪原上,你們一群狼孩就站在雪地上,周邊就是狼群。父汗叫我從這群狼孩中,選一個當我的死士,其實你并不在父汗給我的選擇之中,父汗看中的是另外一人,只是…”阿羯淵看着那西淡色的眼睛,似乎從那雙眼睛當中看出了那西曾經的模樣,也好像是看見了曾經無力的自己,“我看你抱着那頭幼狼,既覺得你沒用,又覺得你很有種。”

那西懵懂的看着阿羯淵,他并不明白阿羯淵的意思,只好說,“那西定會護主人周全。”

阿羯淵搖了搖頭,“不需要。”阿羯淵勾唇淡淡笑道,“我不要你給我賣命。”

那西不理解地看着阿羯淵,不需要的話,那他存在的意義在哪裏。

“那西,你要為自己活着。”

不要像我,怎麽都活不成自己。

阿羯淵撫摸過那西的短刀,“這是我送你的第一件禮物,我曾經也有一把,但是斷了。”阿羯淵抽出刀,寒光逼人,折射出他的模樣,他笑了笑,“我還不曾問過你,喜歡嗎?”

那西雙手從阿羯淵接過刀,難得臉上露出了笑意,“喜歡。”

阿羯淵愣了愣神,“那西...”

“主人...”那西垂頭看着阿羯淵,等待着阿羯淵下一句話,但等了許久,還是沒有等到阿羯淵說出來。

阿羯淵搖了搖頭,“無事,走吧,莫要擾了趙先生。”

“趙夫子,你怎麽去了那麽久?”春桃等了許久,才等到趙呈回來,“不是說就去看一眼嗎?”春桃放下書卷,她的眼睛幾乎就要閉上了,先生再不來的話,她估計就要睡過了。

“哦,路上遇見了一個故人,聊了兩句。”趙呈放下食盒,招呼着春桃過來,“去洗洗手。”

春桃放下筆,“趙先生,您不是白屏縣人嗎,都城這兒還有老相識嗎,是老家那邊的人過來的嗎,是有什麽難處嗎,先生,同我說說嘛,說不定我可以幫先生呢?”

趙呈打了一個哈哈,“春桃,這才過了幾日,這問句是一個接着一個。”

“是老家那邊的人,沒什麽大事,就是過來敘敘舊。”趙呈掀開了茶杯蓋子,清香的茶味撲鼻而來,釉上的纏枝花紋被他磨得就要褪色了,但趙呈還是舍不得換,“哦,對了,春桃這個蓮子糕味道不錯,你也嘗嘗。”趙呈将蓮子糕一一擺了出來。

春桃嘗了一塊,便問,“先生,這蓮子糕?”

“怎麽?是不合胃口嗎?”

“挺好吃的,就是...”春桃皺着眉頭思考了一會,說,“沒什麽沒什麽,就是好吃到說不出話來了。”

春桃心忖,這蓮子糕,怎麽和公主今早給她的那塊味道一模一樣,樣子也是如出一轍。而且,公主在看到之後便直奔臨江樓裏去了。

她雖然腦子轉的不快,但隐約覺得,趙呈口中的這個故人,和惹公主生氣的人,應該是一個人。

“先生,我今日不能多陪你了。”春桃放下蓮子糕,将殘渣收拾幹淨,特地是将那雜亂的桌案給收拾整潔,“我家小姐今早特地吩咐過,叫我早點回去。”

“哦,那你回去的路上要小心點。”

“嗯...先生。”春桃推開門,欲言又止,門外的綠竹依舊挺拔如初,“先生,春桃真的很敬重您,您就如同春桃的另一個父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春桃不會忘記您的恩情的。”

趙呈心有些沉,他看着春桃的模樣,恍惚之間似乎是和他記憶中那個離去的少年模樣重疊在一起,“說什麽呢,搞得再也不見那樣。”

春桃努努了嘴,笑道,“沒有啦,只是最近會有些忙。”

“走吧走吧。”趙呈擺擺手。

離了院子,春桃卻是兀自站在院門外良久,之後戀戀不舍的看向趙呈,而後便匆忙離開了這小院裏頭。

宋懷玉候在公主府外已經許久了,但他面上并未露出着急的神色,只是在外頭扇着風,明明是溫度最為适宜的天氣,可宋懷玉卻好像是熱急了,一把折扇扇地嘩啦嘩啦作響。

折扇關上又打開,打開又關上。

等了許久,也沒等到一個回信,宋懷玉阖上折扇,別進腰間,不等了。

可不等的話,又怎麽能見到胥瑤瑤,見不到胥瑤瑤的話,又怎麽拉近她和自己的關系?他好不容易維系出來的深情款款,自然是要繼續裝下去了。

如此,宋懷玉只好等,繼續等。

等到他都有些犯困了,才堪堪看見了胥堯的聲音,他還有些疑惑,怎麽聽見了兩個男人的聲音,莫非是他真的睡得過少,精神錯亂了?

“宋大人?”胥堯一驚,他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宋懷玉。

宋懷玉也沒想到會在公主府外見到胥瑤瑤,他朝着胥瑤瑤的方向看了看,又轉過頭去朝着空空的公主府裏看看,行,又被诓了。

宋懷玉站起身,他的腿有些麻,肚子也有些餓,他感覺有些委屈,他宋小侯爺什麽時候有過這個待遇,雖然宋家官微言輕,但在胥瑤瑤這裏吃氣卻不是一朝了。

着實...太委屈了。

但他還是只能笑盈盈地對上胥瑤瑤,以及...旁邊的一張狐媚臉的男人,這個男人又是誰,宋懷玉心想,這胥瑤瑤轉性可轉的真夠徹底的。

葉長青指了指宋懷玉又看了看胥堯,雖然他是認識宋懷玉的,但宋懷玉理應是不認識他的。他應該認識還是不認識,實在是為難他了。

胥堯清了清喉嚨,沙啞着聲音道,“宋大人來訪是有什麽事嗎?這位是葉長青。”

宋懷玉颔首笑得有些僵硬,“宋懷玉。”

“聽過。”

“葉長青...”宋懷玉想了想,道,“好名字,只是..你和漠北的葉家是什麽關系?”

葉長青故作驚訝,“宋大人怎麽會将我這等小人物聯系上漠北的大家族嘛,天底下姓葉的那麽多,莫非都是漠北那家嘛?”

宋懷玉搖了搖頭,“自然不是,只是...”他看了看胥堯,沒有繼續說下去。

胥堯站在兩人之間,覺得這兩人演技都不錯,稍微再進步一點就可以和他媲美了,他對葉長青說道,“宋大人是我的熟人,長青你便送到這兒吧,來日我再去尋你。”

葉長青點了點頭,将胥堯從集市上買的香囊還給他,“拿好。”

待到葉長青走遠,胥堯才問,“宋大人前來,是為何事,是有什麽好消息嗎?”他看了看宋懷玉的衣袍,上頭沾上了灰塵,似乎是等了有一會。

宋懷玉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

胥堯摸不準宋懷玉的心思,道,“進門談吧。”

正廳上,胥堯吩咐婢子沏了兩杯茶,過後,發覺春桃不在,便問,“春桃去哪裏了?”

“奴婢不知,春桃似乎是出門了,但未見回來。”

這天都快黑了...春桃怎麽還不回來?但胥堯只是以為是春桃貪玩,并未過分擔心,畢竟是這麽大個人了,還能丢了不成。

“殿下,我替白秋秋謝謝您,也替白桀謝謝您。”宋懷玉站起來,作勢就要跪下,胥堯阻攔不及,就見宋懷玉沉下了頭,沉悶的聲音從下頭發出來。

胥堯彎腰欲扶起宋懷玉,但宋懷玉遲遲不肯起來。

“宋懷玉,你做什麽!”胥堯厲聲道,已然是有些氣了。

宋懷玉這才開口,“臣只是...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情緒了。”

“你先起來再說。”胥堯皺了皺眉。

“若非公主舍命救人,又怎麽會知道顧遠卿包藏禍心,勾結蠻族已久...”宋懷玉緩緩起身,不輕不重的話卻是将顧家擺在了明面上,“只是可憐秋秋,如今...卻是啞了。”

“陛下自然是會醫治好白小姐的。”

宋懷玉憂心忡忡,“禦醫都說,這怕是心結,臣有個不情之請。”

胥堯示意宋懷玉直說。

“只盼着公主念着舊情,不嫌棄秋秋,與她多多走動。她...一直都是只念着公主的,之前也因為殿下失蹤的緣故,茶飯不思消瘦了許多。”

不用宋懷玉說,胥堯自然也會上心的。

白秋秋估計是知道原身秘密最多的一個人了,畢竟,原身連自己的真實性別都沒避着她,可見一斑。只是,白秋秋多半知道了些什麽,這反而是讓胥堯有些顧慮了,畢竟他不是白秋秋心中的胥瑤瑤。

縱使他再像,也并非那個人啊。

“自然的。”胥堯應下。

宋懷玉出了公主府擦了擦汗,剛才那一跪,可是實打實的疼,他的斷腿還沒好透,此刻又是鑽心的疼,他回望了一眼公主府,眸中精光閃過。

他不會忘的,胥瑤瑤曾經加諸給他的一切。

宋懷玉望着黑魆魆的天,滿天星子照不亮他回去的路,前路亮堂卻不見終點,漸漸,宋懷玉沒入了黑暗當中。

而在黑暗之中,卻現出了熟悉的人影,阿羯淵不悅地看着宋懷玉的身影,這厮又來公主府做什麽。

他和胥堯鐵定是不可能的了,難道胥厲沒有點撥點撥這榆木腦袋嗎?

葉長青:我走了。

甘承意:我來了。

都說了,談戀愛會變笨,特別是即将失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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