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路念柚坐起,靠在床頭看網友的評論,如果說網友對于她的評論就像是小溪湍急偶爾遇到積石蕩起水花,那麽關于盛策的評論就是大江洶湧磅礴,網友對他的愛和恨都過于濃烈。路念柚無法想象如果這些評論是針對自己的,她會是什麽樣的心态來面對。
想起今天早上盛策過來找自己,誤以為她拍了他打人的照片甚至想要查她的手機,那他會不會也誤以為這些照片是從她手裏面流出去的?
想到這種可能性,路念柚升起些不安的情緒,兩個人雖然曾經吵過架分了手,但是她不想讓盛策認為她是一個會落井下石的人。
路念柚想發信息告訴盛策,強調她真的沒有照過相,消息更不是從她這裏流出去的。但是兩個人那麽多年互相不聯系,這樣的舉動又像是夾雜着關心,而她并不想表露出關心。
并不是因為分手了當初所有的情分就一點兒都不見了,只是如果先表露出關心,好像是自己在認錯一樣,而她從不覺得分手是自己的錯。
許多被擱置已久的情緒忽然被調動起來,像是安靜的潭水由內而外的緩慢翻用,路念柚很快又記起,分手的時候,她已經把他的聯系方式删了。
這樣倒不用糾結要不要給他發信息了,路念柚放下手機睡覺,如果他再懷疑她照過相,就讓他去查禮堂的監控錄像,她從來沒有過拍照的動作,也能夠自證清白。
只是,也會有擔心的想法,不知道這件事情會給盛策帶去多大的影響。
第二天早上,
盛古集團辦公樓的第五十五層正在召開第三事業部本周晨會,辦公室內的氣氛有些緊張,秘書在調試完投影設備後就立即退了出去,順帶着關上了辦公室的門。
“今年的業績整體來說還是不錯的”,田勝明是第三事業部的負責人,他推了推眼鏡說:“今年我們的業績超額完成,并且和幾家三甲醫院都達成了長期合作,當然這也要多虧了盛策的加入,給我們的業績做了不少貢獻。”
第三事業部負責的産品主要是大型機器,比如核磁共振等設備,而盛策是今年年初起加入第三事業部。說到底盛策是盛家的獨子,公司最後是要落到他的手裏進行經營的,所以在做年終彙報的時候,凡是盛策參與的哪怕一點的業務,田經理也會拿出來在會上說一說。
這倒也不是想要巴結,而是董事們高管們也在關注着盛策的一舉一動。
“另外值得高興的是今年芯片自主研發的成功,我們也不再需要從國外購買芯片,自從自建工廠生産後,每塊芯片降低了百分之二十左右的成本,這要感謝産品研發部門的各位同事辛苦努力。”
“田總在會上拿出來說的倒都是好消息啊”,胡然鄒沒等他彙報完成就忍不住打斷,語氣中帶着幾分不快。胡然鄒和沒什麽背景工作是一步步靠努力爬上來的田經理不同,盛古的董事之一是胡然鄒的親表哥,所以他想來沒顧忌慣了,說話也是心直口快。胡然鄒:“芯片自研是好事兒,可是田總別忘了,我們也為了它自建工廠雇了專業的專家團隊進來,你剛剛說芯片每塊成本降價降低百分之二十,不知道我們投進去的十幾個億以及現在還在持續支出人工費有沒有分攤進去一起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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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然鄒的這番話主要是對田勝明還有盛策說的,因為當初在芯片自主研發以及自建工廠的決策會上,是他們說服了其他高管,投了最重要的兩票。
其實當初決定自建廠的時候,盛策提議過他想要負責,但他也就剛提了一句冒個頭就被盛古集團的董事長,也就是他親爸盛量給否了,沒別的原因,他爸直接在大會上說,盛策還不成氣候,說白了,就是不信他。
後來芯片廠的經營權被胡然鄒要了去,然而這一年的時間下來,工廠虧損嚴重。
夏延坐在盛策身後的辦公椅上,他手裏拿着本和筆做會議記錄,但那上面此時就寫了四個字:【虎口奪食】
他知道,今天這個會上有盛策想要去奪的東西。
“哪有自建廠頭兩年不虧損的”,田經理礙着胡然鄒的背景很少和他硬碰硬,打圓場道:“生意都是要慢慢做的。”
“這話是沒錯”,胡然鄒:“可工廠的需求量不夠,我們公司所需要的芯片量半個月就完成了,可我卻要給工人們付一整個月的錢,這錢怎麽賺,只能越賺越虧!要我看,關了芯片廠算了,現在把廠子用去生産其他設備,說不定還能夠把錢賺回來。”
“你怎麽看?”,董事長盛量坐在長桌的最端,把問題抛給盛策:“當初是你提議自建工廠的。”
這話的意思就是現在出現了虧損,這是策略錯誤,你有着不可逃脫的責任。
盛策:“我們公司的需求量不夠養活一個廠,就去外面找客戶。”
“你說的輕巧”,盛量道。
這對父子在會議桌上經常吵起來,這群高管們也不知道他們是只在會議桌上吵,還是回到家了也這麽吵。但他們能看出來盛量一定是個嚴厲的父親:“我們的自研芯片剛剛推出不久,現在市場份額連百分之一都不到,比起國外那些老芯片品牌,其他公司憑什麽相信你,還是說,你想虧本賣去争份額。”
“做生意就是為了賺錢”,盛策:“虧本賣,我還不如直接捐點錢去做慈善。”
盛策回的話也不中聽,反正從這話裏是聽不出哪個音節能和孝順沾邊。
目前會議開到這兒,田經理已經不想說話了,這父子倆炮火味兒直往上蹿,他只想別沾着火星。
盛策态度堅持:“我還是當初那句話,自研芯片不僅能夠降低芯片成本,還能夠進一步打響品牌國內外知名度。”
盛量:“這話說的好聽,壓力卻全都放在了胡總的身上。”
“別別”,胡然鄒趕緊擺手說:“當初也只是說我暫代工廠負責,如今也到了年末了,新年新氣象,也該是給工廠找個正式負責人接管了。”
胡然鄒可沒那麽傻,盛策的幾句話立馬把自研芯片拔上了一個新高度,好像誰拿到它就像是拿到塊香饽饽一樣。他自己經營了一年知道這饽饽缺斤少兩的早就發黴了,還想賣出去給人吃,誰愛吃誰吃,千萬別放他手裏。
盛量心裏早清楚這瓷器活不是胡然鄒能繼續攬下去的,才順勢的提了他一句給他提出主動卸任的機會。胡然鄒這個人要是咬到了什麽好東西,哪怕撕扯壞了也絕不松口,由此可見,這芯片廠現在确實不好幹。
盛量問會議室的衆人:“各位誰覺得自己有能力能把芯片市廠做起來?”
“誰有什麽想法就說,需要什麽支持也都可以開口。”
會議室內陷入漿糊一般的沉默,其實這氛圍和老師上課提問了個難題差不了多少,別看這群人都西裝革履的,拿出去都是事業有成的高管,碰到了自己擔不起來的任務時,也都是低個頭眼神兒左飄右飄就是不瞅該瞅的地兒,畢竟位置越高的人越謹慎,沒人想把自己兜兒裏的幾百萬年薪和晉升的路子拿到桌面上去賭。
夏延坐在盛策的身後,默默的動筆又寫了一個字:【撲】
沉默的實在太久,盛量只得說:“大家如果有合适的人選會後再來告訴我吧,若是公司外有合适人也可以推薦...”
“我來接手芯片廠”,盛策打斷他爸的話,說:“但是我個要求,需要公司滿足。”
盛量軒沉默幾秒鐘,才問他:“什麽要求?”
盛策:“我需要把芯片廠的業務拆離出去獨自運營成立第七事業部,我要擁有業務經營,人事任命等一切獨立決策權。”
盛量再次沉默,繼而轉過頭問各位高管:“大家覺得呢?”
安靜的,沒人接話。
盛量點名:“田經理,胡經理,你們怎麽想?”
田經理是個聰明人,他早就看出了盛策有那個心思,只不過此前是盛量不肯松口而已。反正這個爛攤子他們第三事業部肯定是接不下來的,倒不如劃分出去還能夠讓自己的賬面上更好看,田勝明推了一下眼鏡,扮的像是認真思考了樣說:“我覺得倒是可以給小公子——盛策試一試。”
盛策剛來的時候,這些人都叫他小公子,但是盛量聽得不順耳,在會上發了火,硬是讓他們改了口,直接叫盛策名字。
盛量:“胡經理呢?”
胡然鄒現在巴不得能把辛偏財八擡大轎的送出去,他倒是爽快的:“我覺得行。”
夏延合上本子,會議結束。
回到盛策辦公室時,夏延打了一杯水放到桌面,他問盛策:“老板,你既然想要管理權為什麽不直接向董事長開口要?你們是親父子,和他好好商量總是可以的。”
盛策剛進公司後就被排在了第三事業部,但是第三事業部的根基太厚動不了,他爸不支持他,他拿不到管理權。他就把心思打到了新事業部上,當初提議自建工廠的時候盛策就料到了,若是把工廠交給胡然鄒打理肯定會成一個爛攤子,那人雖然有狼的野心,但沒有狼的齒。現在沒人敢接芯片廠,背後的原因很雜,有人擔心它不盈利,有人怕萬一将來盈利以胡然鄒肯定想盡辦法再咬回去,到時候反倒是撕破了肉疼。
但芯片廠既然是盛策當初提議的,怎麽經營他心裏早就有了譜,至于胡然鄒,他沒瞧得上眼過。
夏延一直跟着盛策,親眼見過來,他知道今天的會只是用來收網,他像是一頭聰明的狼,畫局,再撲。
整個過程,有人反應過來了,有人沒有,還有人需要時間反應。
盛策站在窗前能看見樓下因為那條已經爆了的熱搜而擠滿的記者和車輛,樓下所有的喧嚣被攔在了高空的玻璃窗外,周遭安靜的,他說:“我不喜歡要,我喜歡搶。”
對待事業是,對待感情,可能也是。
路念柚回來了,在外面待了那麽久她終于回來了。回來之前沒有通知他,回來之後也沒有告訴他。
行,這筆賬,他記着。
反正他們之間那麽多賬,不差這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