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路唸柚最後決定吃韭菜雞蛋餡兒餃子。
如果是媽媽的話，她會再加上蝦仁。但到底是一個人的年，豐富度有所折扣。
路唸柚去超市買了韭菜和雞蛋，順便帶回了對聯，年畫還有生肖寵物玩偶。拿起玩偶時，她突然想起了熱搜上的“路娃娃”，她撥弄了下玩偶的耳朵，玩偶沒有任何反應的，還是那雙眼睛看着她。
路唸柚讓自己別多想，帶着喜慶回家。
放着音樂時貼好的對聯，擺好每一個小物件，拍照發到和爸媽的群裏。突然想到有一天這個群裏會新增加一個成員，她長大了開始會玩手機的妹妹。
那時候會多一個人發表觀點，回爸媽的信息，在群裏@她叫她姐姐。路唸柚很期待那一天。
屋內開始萦繞新年的氛圍時，窗外的天也黑了，應景的落下小雪擦過玻璃窗又從路燈眼前跑過。路唸柚開始一個人包餃子。
或許是爸媽從小給她的愛讓她內心富足，又或許這裏是她從小長大的家，她并不覺得孤單。
面團好時路唸柚發現家裏沒醋了，吃餃子沒醋對她來說就像是化妝沒有口紅一樣，沒有了點睛靈魂，現在出去有點晚了，路唸柚叫了外賣。
差不多二十分鐘後，門鈴聲響起，路唸柚擦幹手去拿外賣。
但是臨近門口聽見敲門聲時，她下意識的又保持警惕。若是平時購物，二十分鐘送到是正常的，但是今天過年，外賣員少了，訂單量增加了，理論上不該這麽快到的。
還有，她剛剛其實沒有收到外賣員的電話。
路唸柚停在門口，通過貓眼向外看。
門外是有人。
他穿着長款大衣外套，系着黑色的圍脖，肩膀上有幾片還沒化的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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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盛策。
他出現在這裏讓路唸柚意外的，她沉默了下，然後問：“你怎麽來了？”
盛策：“拜年。”
路唸柚想和他保持相互拜年的關系，但是開門深夜共處，超出了她對“朋友關系”的設定範圍。
還有，其實她知道，盛策對她還有念想。
“謝謝”，路唸柚說：“謝謝你過來看我，只是有點晚了，我就不邀請你進來了，我們過兩天劇組見。”
她這話說的周到又禮貌。
盛策沒回她。
路唸柚不知道他是不是生氣了。
但沒多久門外又傳來盛策的聲音，只是話不是對路唸柚講的。
“傅巒，是我。”
“你是不是和路寧公司有合作。”
“占他們生意百分比的多少。”
“都斷了。”
“別問為什麽…”
門開了，路唸柚帶着情緒的看着盛策，卻發現他手裏的手機是黑屏，沒有任何通話。
路唸柚關門，被盛策用腳擋住。
盛策沒用力，他只是真的撥通了傅巒的電話：“傅巒，是我。”
然後和路唸柚對視。
問她：“要我重複一遍剛剛的話嗎？”
盛策的出現打破了這一整晚的寧靜，這對路唸柚來說是意外的。
但傅巒那頭的追問“你找我什麽事”，到底是讓她手上的力松了。
盛策進屋，告訴傅巒：“祝你新年好。”
随後連一句讓傅巒祝福回來的機會都不給，挂了電話。
路唸柚看着盛策把外套和圍脖都搭在衣架上，自然的像是下班匆忙趕回家一樣。
她問他：“你想做什麽？”
盛策沒回，去了廚房洗手，回來站在鋪着白面和面團的桌前。
路唸柚又問：“你想做什麽？”
盛策才有看她：“過年。”
路唸柚：“我們不适合一起過年。”
“我們不是這樣的關系”，路唸柚說。
她是很有分寸的人，這一點盛策很早以前就知道。他曾經見過很多次路唸柚把這種分寸用在對她有好感的男生身上，而允許他對她的一切行為。
今天，她把這種分寸用在了他的身上。像是明明白白的劃了一道線，她在說，你于我是線外的人。
窗外的雪花盤旋的落着，速度很慢，磨的人心裏焦急。這裏有人卻又安靜，好像都能聽見雪花不徐不緩的撞在玻璃上的聲音。
“那句臺詞是怎麽說來着”，盛策放下剛剛拿起的面團：“你知道我還惦記你嗎。”
路唸柚不敢接這句，因為昨天，這句臺詞之後是一直持續反複的漫長親吻。
“你當然知道，因為知道所以才想躲得遠遠的”，盛策幫她回答：“回國之後給我的第一個電話就是要和我離婚。”
路唸柚不想停留在以前：“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
“我過不去”，盛策：“今天下午和家人一起吃飯，那麽多很久不見的親戚朋友過來和我聊天，可我就像是失聰了一樣什麽都聽不進去，滿腦子在想你一個人在幹什麽，這個年要怎麽過，我甚至在猜你最後到底要吃什麽餡兒的餃子，你猜我都猜了什麽。”
“路唸柚”，盛策：“大一剛在一起的時候，我沒有想過喜歡你有一天會是這麽辛苦的事情。”
盛策的“控訴”帶着平和的聲音撞進路唸柚的耳朵裏，道委屈的盛策比平時的盛策更讓路唸柚觸動。分手是她提的，說到底她對此是有抱歉的情緒在。
“我知道這是我自己的課題，這段感情你已經不想要了，我很清楚，這是我的課題但我沒能解決”，盛策：“我試過了，不就是分手嗎？我又不是路邊被丢棄的髒物誰都不想要。可我就是不想和別的女生見面，不關心，不好奇。”
“但對你”，盛策只是講一個不讓人意外的發現：“我有我自己都不理解的念頭。所以我就來找你了。我沒有什麽好方法，也知道你不喜歡吵架，那我就不和你吵，我拿你在乎的東西和你換。你在乎你爸的那些産業，你家的生意，如果你找到更好的方法了，那就把我趕出去，如果沒有，那就過來。一起包餃子，過年。”
路唸柚解釋說：“感情是兩個人的事，我沒有說過你不好，只是相處下來發現我們兩個的性格不合适而已。”
盛策：“別給我發好人卡，行嗎。“
路唸柚餘下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盛策今天的情緒把兩個人的關系徹底的帶回了以前，其實路唸柚也一定是帶有遺憾的。即便當初吵得再兇也是隔着汪洋大海用電話發洩情緒，再見到盛策的這張臉時，她更多記起的，是相處上的細節和盛策的包容。
只是一起過個年而已。
今天是新年，喜慶的日子，這一天連陌生人都可以團圓何況是有過感情的人。
外面還下着雪，就別讓他走了。
他剛剛說，他又不是路邊被丢棄的贓物。當然不是。
路唸柚的警戒線步步後退，盛策帶給她的感受從危險區被拽到安全地，還有對往日情分的惜念，最終讓她沒再說什麽，走到桌子的另一側，指腹上又沾上了白面。
盛策知道，這個動作就像是一聲軍令，她同意了他的存在。
面團在手中被制成面皮的形狀，但它不知道捏着它的人都在想什麽。
包餃子時沒有人說過話，這或許是這棟樓或者這座城市最安靜的一家。
餃子快要包好時，路唸柚的手機響了，爸媽才看到她的微信回視頻通話給她。
盛策注意到了，拿着包好的餃子去廚房。
路唸柚站起來整理桌面，接通爸媽的通話放在桌面上。
“新年好”，路媽聲音親切且溫柔。
路唸柚笑：“新年好。”
路爸：“晚飯吃什麽？”
“餃子”，路唸柚拿起手機給他們看包好的餃子又放下：“剛好包的，就要去煮了。”
路爸笑：“厲害啊。”
廚房傳來了開火的聲音，盛策開始煮餃子了。
相比較路爸的笑容，路媽心中自責的感受更多：“沒想到還是讓你一個人過年了。”
“當初要你妹妹是我們想着我們兩個的身體還算好，我辭了工作也有時間照顧你妹妹，家裏的條件也養得起你們兩個，不會讓妹妹成為給你的負擔，但是我們也沒想到，因為照顧她到底是少了用在你身上的時間。”
路唸柚知道媽媽心疼她一個人過年，她安慰她說：“一個人過年不是挺好嗎，就是沒有紅包拿，你們一會兒轉賬給我就好了。”
路媽知道她懂事：“這兩年你一直在這邊照顧我和妹妹，辛苦你了，如果不是因為來這裏，你也不用轉學，也不會和盛策分手。”
路媽其實也以為他們畢業後就會結婚的，沒想到在畢業前不久，路唸柚突然說他們分手了。
那一陣，她知道路唸柚很難過。
因為放了擴音，路唸柚知道盛策聽得見，她說：“這件事情和你們沒關的，是我們的問題。”
她不想多說，換了話題：“你們吃餃子了嗎？”
“嗯，我們一會兒也包餃子，對了”，路媽說：“工廠裏的那批貨，你不要再管了。”
路唸柚：“為什麽？”
“你爸爸去聯系過一些友商...”
路唸柚只聽到這裏，餘下的話她知道媽媽還在講，但她幾乎聽不見。盛策不知道什麽時候從廚房出來的，走到她身後，從後抱着她。
路唸柚一瞬間的錯愕。
她試圖掙紮，盛策的手臂環着她，壓下她的力道。
他從後握起她的左手，用從廚房拿來的濕巾擦拭她指腹上的白面。
“你還在聽嗎？”，路媽見她沒有接話問。
路唸柚沒心思再通話了，也怕爸媽發現，說自己要去廚房一會兒再聊，挂了電話。
盛策拿走她右手心的餃子，又仔細的擦她右手上的白面。
他挨得近，路唸柚不敢轉頭，叫他：“盛策。”
“嗯”，盛策說：“擦幹淨點，好吃飯。”
這時候路唸柚還沒有意識到，她開了門放進來的人，今晚到底對她存了怎樣的心思和打算。
餃子煮好了，端到餐桌上來。
路唸柚安靜的吃着餃子，直到送醋的外賣姍姍來遲，她取後重新回到客廳看見餐桌上的盛策，她才有種遲鈍的感受，家裏除了她還有別人。
飯後，盛策整理的餐桌和廚房，路唸柚原本想幫忙，但是廚房不算大，在那裏和他共處會局促。
她坐在沙發上看春晚。
盛策沒有說要走，他坐到她身邊，隔着一定的距離。
還有二十分鐘就守歲完成到新的一年，路唸柚打算讓盛策待到那個時候。
反正，她不會同意他留宿的，一定不會。
新年的鐘聲敲響，窗外的遠處似乎有煙花，主持人訴說新年祝福。
盛策說：“新年快樂。”
路唸柚：“新年快樂。”
盛策：“有什麽新年願望嗎？”
路唸柚：“希望一家人能身體健康，平安喜樂。”
盛策：“嗯。”
路唸柚：“你呢？”
盛策轉頭看她，對着她的視線：“寶寶，我們做吧。”
煙花升到空中，一瞬間的炸裂，燃燒，帶着衆生寄托美好的光亮又墜落人間。路唸柚前一句時眼角所帶的溫柔像是被放置到了一望無際的平原，連歸途都找不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