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大雪

大雪

距離上次看電影過去有些時間了,兩人光顧着畫,差點沒趕上電影。

今天清晨謝聞意醒來時驚奇地發現——下雪了。

謝聞意是大學畢業後被他那個爹帶到這個城市來的,謝聞意想過離開,但架不住這裏機遇好。

至于為什麽他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哪來的這麽好的機遇,謝聞意知道,但是他最擅長裝蠢。

況且…

本來就是那人欠他的。

謝聞意的老家在南方,那可是很難見到雪的。

謝聞意來這個城市的第一年運氣不好,剛秋天時被迫回了趟老家。第二年的時候在國外進修又待了一年。

今年是謝聞意在這個城市的第三年,他第一次見到了漫天的大雪,紛紛揚揚,像流水不肯停。

雪壓在窗檐,那盆小小的茉莉花被謝聞意移到了屋內,正活得精神。

陳生在醫院的病床上醒過來,聽過來送早飯的護士說今天下雪了。沒來得及讓護士拉開窗簾讓他看看,陳生腹部突然一陣劇痛,而後失去了知覺。

……

陳生昨晚跟謝聞意說今天一定會下雪,讓他今天來和他一起看。

小混蛋幹什麽都不行,看天氣倒會看。

謝聞意坐在公園的長椅上,手裏拿着他那天買的速寫本。

Advertisement

謝聞意不愛戴手套,指甲凍得通紅,手還是握着筆。明明是随意勾勒的筆畫卻也與陳生有幾分相似。

他已經發過消息給陳生了,手機屏幕亮了又亮,就是不是陳生的回複。

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下了一天,謝聞意在肩上落滿雪時等來了照顧陳生的護士。

王心雅走上前向謝聞意打招呼:“您好,請問是謝先生嗎?”

謝聞意習慣性地握手:“您好。”頓了頓又道:“我好像見過你。”

“我之前來接過陳生。”王心雅說:“我是中心醫院的護士,是負責陳生那一層樓的。”

謝聞意不知道陳生病了這件事,只得問:“護士?陳生他生病了嗎?”

王心雅被問住了,她沒想到陳生手術後叫出的第一個人竟然連他肝癌這件事都不知道。

“嗯…您要不要跟我去醫院看看他?陳生剛做完手術,現在還在休息。”

謝聞意将速寫本放進包裏,随後應下了王心雅的邀請。

醫院的消毒水味兒很重,謝聞意非常讨厭這種味道,在門口要了個口罩戴上。

陳生在四樓,樓道安靜得很,能聽見風吹的聲音。

陳生在樓道的盡頭那間房。

王心雅領着謝聞意朝病房走去,謝聞意的皮鞋踏在空曠的走廊上,他是唯一的聲音。

陳生還沒醒,安靜地躺在病床上,手垂在一邊,上面有密密麻麻的針孔。

觸目驚心。

“那邊有沙發,坐着等他吧。”王心雅給他倒了杯水招呼他坐下,“他剛做完手術。”

謝聞意也不見外,坐下後從随身的包裏取出電腦就開始畫圖。

打工人的習慣罷了。

王心雅見沒自己事兒了,打聲招呼後便退出房間。

牆上挂着的時鐘滴嗒嗒地走着,謝聞意的手指敲在鍵盤上,除此之外房間裏再沒有其他聲音。

窗戶被掩上了,外邊似乎在下大雨。

陳生在這時醒來。

眼波輪轉,陳生的視野清晰起來。他側頭想要按鈴叫王心雅,卻看見了坐在沙發上的謝聞意。

“謝聞意。”陳生開口,是沙啞的嗓音,第一個謝字甚至沒有發出聲音。

所以謝聞意聽見的只有“聞意”兩個字。

他擡起原先看着屏幕的眼眸,正好與陳生對上視線。

“剛才叫我什麽?”謝聞意問。

“我是肝癌,晚期了。”陳生答非所問。

“……”謝聞意沒開口。

陳生急了,掙紮着想要起身,被察覺到的謝聞意一手按回去。

“我…謝聞意,我沒有想騙你的。”陳生看着謝聞意的眼睛,卻看不出任何情緒。

“謝聞意,別不理我。”

“謝聞意,你說話好不好。”

“謝聞意…”

“……”

“我在。”謝聞意洩了氣,“沒有不理你,好好躺着。”

陳生閉了嘴,他不再看謝聞意,反倒去看窗外。

窗戶是關住的,玻璃上印出他病态的臉龐。

以及謝聞意給他換吊瓶的模樣。

他透過鏡子看謝聞意,謝聞意注意到後揉揉他的頭:“慢慢治,沒嫌你。”

陳生終于克制不住轉過去抱住謝聞意,眼淚大滴大滴地往下掉,浸濕了謝聞意的襯衫。

顯然謝聞意也沒想到陳生會突然轉過來抱住他,失措之餘謝聞意回擁住了陳生。

“哭什麽啊,多大了。”謝聞意輕撫他的背,“小心點,輸着液呢。”

陳生的頭埋在謝聞意懷裏,嘴裏含含糊糊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麽。襯衫沾了淚水貼在謝聞意的皮膚上,透過皮膚散出燙人的溫度,燙傷了陳生的眼睛。

他的小缪斯哭得稀裏嘩啦的,抖個不停。

他心疼死了。

“謝聞意,你怎麽不問我怎麽不告訴你。”陳生從謝聞意懷裏擡起頭問他。

蒼白的面龐只有眼尾和鼻子有一絲紅暈。

“你不想說就不說,我不會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謝聞意坐下來與他平視,“陳生。”

陳生:“嗯。”

謝聞意握住他的手說:“為什麽哭,我有哪裏做的不對嗎?”

陳生:“我…我是個沒幾天的人,我一開始就瞞你,還…還仗着比你小,故意耍脾氣。我想…想你會生氣的,我就……我不想你離開的。”

“第一,你不是所謂的'沒幾天的人'。第二,你瞞着我我沒意見,你不想說我就不想聽。第三。”謝聞意握緊了陳生的手:“我才不是因為你是小朋友才任你鬧。”

“那是為什麽?”陳生問他。

謝聞意頓了頓說到:“你是笨蛋,你自己想。”

陳生心裏明明有答案,他卻不說。

他覺得不應該的,他活不下去,他捅不破這層窗戶紙。如果可以,他希望把紙換成鋼板,永遠不要捅開。

那麽觸手可及的東西,兩個人都猶豫了。

空氣間寂靜了一瞬間,而後兩人同時開口:

“我先走了。”

“留下來吧。”

謝聞意沒想到陳生會說出讓他留下來的話,他不是…不願意嗎?

願意的話,為什麽要沉默。

陳生捅不破窗戶紙,他只敢把窗戶紙沿邊緣撕開一個小口子,悄悄去望窗內的人。

“好,留下。”謝聞意回到陳生身旁坐着,想着有這句話就夠了。

謝聞意不是鑽小心眼兒的人,陳生不說他就不聽也不想。

“外面下雨了嗎?”陳生問他。

謝聞意拉開窗簾看了看,确實是在下雨,潮濕的空氣攀着縫隙溜入房間。陳生咳嗽起來,蒼白的臉上染上紅暈。謝聞意合上窗口拉好窗簾,給陳生接了杯溫水。

“好點沒。”謝聞意接過他喝過的水放在一邊,拍着陳生的背給他順氣。

“沒事。”陳生喘過氣後輕聲回他:“一點咳嗽而已。”

陳生扯開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被謝聞意捏住臉又變成了一個更難看的笑。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