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冬至
冬至
陳生很喜歡打游戲。
有多喜歡？大概是陳生的手機是256G，他用了180G，其中有160G全是游戲。
他是一個甘願為游戲奉獻的孩子。
謝聞意後來直接就來病房找他了。
陳生住的單人間，配置很齊全，謝聞意來了往沙發上一坐就陪他一天。
拌拌嘴聊聊天一天就會過去，時間好像加速，陳生從未覺得兩句話的時間會那麽那麽長。
這樣的話，他還有幾句話的時間可以凝望這個世界？
今天是冬至，謝聞意沒工作，拿了素描本就去找陳生。
上次買了本子後，謝聞意無論多忙，都每天畫一幅陳生，生氣的、難過的、高興的、興奮的……
好多好多，唯獨沒有痛苦的。
他說陳生本不該痛苦。
他們是相濡以沫的愛人，在人潮中會面。
陳生求他留下來的那一刻，他甚至覺得比“我愛你”要好聽。
小區門口的小吃店今天餃子比平時便宜兩塊錢，店長阿姨說冬至得吃餃子，這可是習俗，吃了能健健康康過一整年！
謝聞意以前是不信這些的，可他現在有個陳生挂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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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一下就信一下呗，能怎麽樣？
于是乎十分鐘後陳生的面前多出了一碗白味兒的餃子。
是早上十點，陳生還沒睡醒的時間。
謝聞意拎他起來吃餃子，陳生一臉睡意朦胧的樣子：“什麽事兒啊……謝聞意？！你怎麽來這麽早”
“我看你是睡糊塗了，這都十點了！”謝聞意說着給他打開了餃子的包裝盒：“起來吃餃子。”
“你給我買餃子了？我喜歡。”陳生蹭得坐起來：“謝謝意哥哥～”
謝聞意需要嘔吐。
“別來這套，快吃。”謝聞意轉身坐上沙發抽出畫本。
陳生嘴裏塞着餃子，看謝聞意開始畫畫，嘴裏餃子還沒吞下去就忍不住開口道：“意哥哥要不要人家擺個可愛點的姿勢啊。“
“吃完再講話，嘴裏含含糊糊的，小心噴出來。”謝聞意說。
陳生嘴裏吃着餃子，手上還摸着游戲，一個沒留神，湯灑了。
湯撒在被子上，陳生率先護着手機。謝聞意擡頭便看見陳生用腳把被子踢開，眼睛盯着手機不肯分一眼給被子。桌上還有灑出的湯汁，陳生也不顧，忙着雙手在屏幕上點。
“陳生，你信不信我給你把手機砸了？”謝聞意強行微笑，臉是黑的。
難怪家長都喜歡拿手機說事，都是玩手機玩的！
陳生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敷衍說：“哎呀幹什麽啊，別急，等一下…馬上！馬上！”陳生說着左右躲閃，站在一旁不曾動作的謝聞意一時不知道該不該上手打人，反正他袖子已經挽起來了。
無奈，謝聞意只得先叫來護士把弄髒的被子換掉，他自己則收拾起陳生留在桌上的殘羹剩飯。
陳生的手還沒停，謝聞意将吃剩下的餃子收拾好丢進門前的垃圾桶，又拿起護士新送來的被子撣了撣在陳生床上放好。
“我是不是給你臉了？”謝聞意拿過陳生手機背在背後說：“你再玩我就告訴阿姨。”
謝聞意是見過陳生母親的，也應下了陳生母親讓他常來看陳生的請求，原話是：“麻煩你了，要常來看看小生，他不聽話你就告訴我，我飛過來收拾他。”
“你什麽人啊！這麽大了還愛打小報告！還告我媽！”陳生叉腰說到：“不跟你玩了！”
謝聞意：“乖，坐好。一會兒護士該來給你輸液了。”
“我手上的針眼都消不掉了，醜死了。”陳生撇嘴，将手舉起放在謝聞意眼前。
謝聞意低頭垂眸看着那雙滿是針眼的手，微抿嘴唇好半天才說出一句：“不醜。”他甚至不敢拿手去摸陳生的手背，他怕得不行。
“哥哥心疼我就把手機還給我好不好？我副本還沒刷完。”陳生見機說話。
謝聞意好不容易生起的一絲憐憫之心被咽回去，臉上一排黑線，開口就來：“你要完蛋。”
陳生才不肯放棄，今天出的新劇情他非刷完不可，江湖還等着他去救呢！
百般無奈。
陳生死磨硬泡終于拿回自己手機的使用權。
謝聞意打開電腦開始工作，陳生盤腿坐在病床上。
病房裏一時間無人言語，只有手指敲擊鍵盤和屏幕的聲音。
不過這美好的寧靜并沒有維持多久，只聽病床上傳來陳生的罵罵咧咧：“我可去你m的吧，什麽東西啊？！別說這個玉玺了，整個大明都踏馬該是我的！”
“都踏馬給你砸了！硬氣什麽？！”
“……”謝聞意擡頭看他，說不出一句話。
年輕人就是比較有活力。
後知後覺的陳生感覺到背後有一道視線正看着他時才反應過來：這裏不止他一個人。
“哈哈…不是，我剛剛…就是太激動…”陳生一臉心虛，好像剛剛問“硬氣什麽”的人不是他。
“吵到你了吧？對不起哦…哥…”陳生眼神飄忽，不敢面對。
“玩什麽呢？髒字都罵出來了？”謝聞意被打斷了思路确實很惱，但看着陳生，那口氣就散了，最後只得自己找話題給小崽子臺階下。
陳生見謝聞意沒有生氣，叽叽喳喳地又開始鬧起來。
清晨的鳥。
冬日的下午不常出太陽，今天的卻是一陣暖陽。
病房的采光很好。
交疊的樹枝裏透過來的光結結實實地照了陳生個滿懷，陳生沐浴在冬日難有的陽光下，那樣燦爛。
是清晨的鳥，更是跌落塵埃的珍珠。
謝聞意看着走了神。
瘦弱的少年臉上有終年不褪的病氣，深陷的鎖骨，細小的手腕。肩上別說二兩米了，看着連背書包都費勁。
是啊，他背不動書包。
可是他本應該背着書包走在學校的小路上，身邊不該是他謝聞意，而該是與他同齡的同學。他在意也不該是手背上的針眼太多太醜，而是今天的課好難作業好多。
或許他們應該在一個惬意的午後相遇，青年設計師與一個風華正茂的少年……
無論如何，都總比現在現在好上千倍萬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