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番外

番外

說起陳生,他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很普通的人,如果非要說哪裏不一樣的話,應該是他的童年總在孤獨。

陳生的父母常年在外做生意,他和保姆住在一起,保姆四十多歲,陳生跟她總說不上什麽話。  孩童最害怕的不是死亡,也不是其它什麽,而是孤獨。

後來有了弟弟後陳生的孤獨被一掃而盡,弟弟被送回家時已經是三歲了,一個會說話會走路的年紀,正好陪伴了六歲的陳生。

後來陳生再長大一點,大概是七歲的時候,被父母送去學鋼琴、練書法、滑滑板…一切陳生感興趣他都嘗試了。

陳生成功成為了所謂別人家的孩子,性格開朗活潑,學習成績優異,興趣愛好廣泛,長相帥氣,家庭條件優越…

他一直都活在他人豔羨的目光中,不管是同齡者或是大人。

病痛是悄然來襲的,打破了這個完美的人生。

所以幸福變成了不幸。

*

—陳生眉眼彎彎,像在談論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

—“剛被查出來的時候爸媽都瞞着我,我什麽也不知道,我那時候是真的好慌。

—“後來陳然悄悄告訴了我,答案被揭曉的那一刻我懸着的心落了。

—“或許我應該傷感一下的,但是我卻沒有那樣的情緒,我只是在想'總算是知道了'。

—“确實,還有什麽是比未知更可怕的呢?人一生都在害怕其未知的東西

—“誰都一樣,我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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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當時陳然那個情商為零的家夥來抱抱我就好了,我喜歡溫暖的擁抱。”

病房的天花板白得刺眼,陳生很不喜歡消毒的刺激氣味,點滴嗒嗒的聲音在空蕩的病房回響。夏天的風是熱的,從窗戶吹進來拂過他的臉頰、鼻尖、發梢,又從他的眼睫流去。

久違的舒适感,他還沒來得及好好享受,窗戶就被關上。

“風吹多了對身體不好。”

*

陳生是喜歡旅行的,他的房間挂着一副中國地圖,去過一個地方他就在地圖上把這個地方塗黑。

許久無人居住的房間一張孤零零的地圖挂着,大半都被塗黑了。

他記得江南水鄉的淅淅小雨,那裏的糕點甜甜的,還黏牙,不過他很喜歡;他記得北上廣的繁華都市,一到夜晚華燈初上,每一盞都是不可多得的人間煙火;南京的板鴨陳生尤其喜歡,他笑着與同行的左小青說:“沒有一只鴨子可以活着離開南京。”;西藏的豔陽天讓他黑了不少,回去後陳生養了好幾個月才白回來,他在高山上祈願,他說:“大家都要平平安安才好。”

……

好多好多事都在陳生的腦海裏流淌,陳生透過窗戶望着遠處的高山,他還有無數想去的遠方。

他去不了了。

住院的第四年,陳生拖着疲憊的身體向醫院附近的公園走去,他是偷跑出來的。

他不想再掙紮了。

翩翩是這個時候,有一個穿着卡其色風衣的男人來了。

男人為他拾起意外掉落的詩集。

《飛鳥集》裏有這樣一段話:“我們如同海鷗之與波濤般似地,遇見了,走進了,海鷗飛去,波濤滾滾流開,我們也分別了。”

男人告訴陳生,他叫謝聞意,聽聞的聞,意思的意。

陳生也學着謝聞意的樣子回答:“我叫陳生,生生不息的生。”

兩個孤獨的靈魂互相在彼此身上找到慰籍,開始瘋狂依賴。

陳生比謝聞意小了五歲,遇見謝聞意那年陳生十九歲,如果沒有那場疾病的話,陳生應該是大一。

他會在本市的大學就讀,在校慶上認識作為優秀畢業生回母校捧場的謝聞意。

彼時相見,無病無痛的少年會不會與意氣風發的男人再次一見鐘情。

可惜他們的相見是公園裏掉落擲地有聲的詩集,是墜落的流星。

路燈将兩人影子拖得長又長,陳生拉着謝聞意搖搖晃晃地走。

陳生突然張開雙臂。

-“謝聞意,我感覺我像只海鷗。”

-“那我是什麽?”

-“你是海鷗。”

-“為什麽?”

-“因為…我會飛呀。”

*

陳生的最後一年無疑是快樂的,他再次聽見了夏日延綿不絕于耳的蟬鳴,春日花開震耳欲聾,冬日落雪浪漫溫馨。

淩晨時病房只剩機器滴答的聲音,陳生緩緩睜開眼。

謝聞意趴在他的床邊已經睡着了,床頭純白的茉莉花悄然盛放。

陳生擡手小心地拿起一朵,手卻是不住地顫抖。

真的是,很漂亮、很漂亮的花。

一朵小小的茉莉花被他握在手上,是來自心底的溫暖。

是謝聞意給他的,純白的愛。

陳生想起那天掉落的詩集,謝聞意替他撿了起來,阻斷他原先的路,強硬地拉着他去另一個陽康大道。

謝聞意随性且灑脫,處處都是陳生希望的模樣。

好巧,他喜歡的人也喜歡他。

不太巧,他要死了。

秋葉落了一片又一片,一夜之間,窗前的老梧桐已經片葉不留了。

淩晨四點,陳生安穩睡去。

明天,謝聞意還要帶他去吃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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