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何如萱将整張臉掩藏在頭發裏,又把帽子壓到最低,腳步虛浮地穿過小巷,在迷宮一樣的老城區內轉了八百個彎,終于停在了一家小店的門口。

她擡起頭來,望向了店門,手指緊張地和衣服絞在了一起。

這家店招牌斑駁,已經完全看不清原來的名字,地面上滿是黃黑相間的油漬,踩上去就能感覺到讓人不舒服的黏膩觸感。卷簾門鏽跡斑斑,看起來已經完全不能用了,只有左邊有一扇小門還算過得去。

何如萱深呼吸了幾次,依舊難以平複心情。

她一面害怕,另一面卻覺得興奮,兩種心情交織在一起,讓她即使已經到了門口也沒辦法做出決定。

要不要做?

他們說的咒,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能讓田浩回心轉意,讓顧天芹倒黴,讓顧家破産,讓何家拿到祝氏集團的供貨權?

那個所謂的咒,真的能做到這些嗎?

何如宣不知道。

她不信這些,不僅僅是巫蠱咒術,神佛,鬼神,她都不信。她從小就是接受雙語教育的人,是大小姐,天之驕子,民俗文化對她來說,連茶餘飯後的談資都算不上,更不用說去迷信什麽。

她的父母倒是很迷信,求了個財神爺,每天供奉,又找大師算來算去,風水格局改了又改,可結果呢?自己家還不是瀕臨破産了!

可是……

那群人說得又很是那麽一回事。

何如宣所指的那群人,是本省一群暴發戶的子女,同何如宣一樣,從小就是少爺小姐,父母文化程度不高,他們的文化程度也不高,文憑基本都是買的——當然了,真文化程度高的那些人,就比如顧天芹,也不跟他們一起混。

這群人中,有個從沿海城市來的少爺,他們那邊本身就比較信這些,到這邊之後也找了一些大師幫忙看風水、作法轉運什麽的,久而久之,就跟其中一位大師關系親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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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這位大師不管什麽事都能辦到,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是祝福還是詛咒。那群人裏有不少找過這位大師做一些事,甚至有人說真的咒死過人,也沒有遭到報應。

可謂神乎其神。

何如宣今天來找的,就是這位大師。

雖然那個少爺說過,這位大師的脾氣秉性比較古怪,但當她親眼看到這個門面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打起了退堂鼓。

騙子好歹還要裝點門面呢,這大師一副窮酸樣算什麽?

正當何如宣來回踱步,糾結着要不要進去的時候,鐵門“喀啦”一聲,開了。

何如宣一下子頓在了原地。

“姑娘,進來吧。”

一道幽幽的說話聲飄進了何如宣的耳朵。

她猛然回過頭去,只見小門已經開了一條縫,而門裏一片漆黑。

門裏的人見她回頭,又補了一句:“進來吧。”

何如宣看不見對方的人影,很有些不安,下意識四下張望了一下:“我、我嗎?”

對方沒有回話。鐵門依舊開着,像是無聲的邀請。

她擡起頭,這片門面沒有二樓,肮髒的牆角也沒有挂任何一個攝像頭。

他怎麽知道我要進去?不對……他怎麽知道我在外面的?

何如宣的心跳突然狂跳起來。

進,還是不進?

何如宣咬了咬牙,将早就準備好的防身用的折疊刀從包裏拿出來,攥進手裏,又将手機的錄音設備打開。

怕什麽……進!

不進去,我拿什麽救我家公司,拿什麽贏過顧天芹!

何如宣手心發汗,強裝鎮定和優雅,走進了那片黑暗中。

一進門,她就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太冷了……明明是夏天,怎麽冷得像數九寒冬一樣?

還沒等她想出個所以然來,身後的門突然“喀”的一聲,又關上了。

何如宣猝不及防,當即尖叫了一聲,在黑暗裏非常刺耳:“喂……喂?人呢?有你們這麽做生意的嗎?!”

“抱歉。”

離她三步遠的地方傳來平鋪直敘的聲音,正是她在門外聽過的那個。

何如宣又吓了一跳,手心已經被冷汗浸濕了,差點握不住手機的折疊刀:“你……怎麽不開燈。”

她這句話就如同咒法一樣,話音剛落,房間裏的燈就開始呲啦呲啦地響,燈管飛快地閃爍了幾下,就聽見一聲輕響,燈管徹底歇菜了。

何如宣咽了口唾沫:“你們這兒條件也太差了……”

“抱歉,姑娘。”

又是一聲,這次伴随着一盞亮起的油燈,以及被油燈照亮的,那一張有些發青的臉。

何如宣打了個激靈,她莫名覺得那燈光有些發冷。

他是一直拿着這盞燈嗎?為什麽沒有聽見打火機的聲音,也沒有聞到火柴味?

“走吧,師父在裏面等你。”

“嗯……嗯。”

何如宣跟着那一團微弱的光穿過一道圓形的門,走到了一扇木門前。

帶路的人伸手幫她開了門。何如宣感覺到有一陣暖風吹過,吹散了她身邊環繞着的冷氣,身邊的火光搖曳了一下,直接熄滅了。

何如宣伸手将門推開了。

門裏的陳設非常有古韻,還安裝了空調,恒溫24度,和她爸附庸風雅弄的茶室有點像,跟外面完全不搭調。茶桌的對面坐了個快五十的中年男人,眉目低垂着品茶,看起來很慈祥。

可不知道為什麽,何如宣的心反而跳得更快了。

“何小姐,您好。”中年男人頭也不擡地說,“自我介紹一下,在下祝長生,請問您遇到點什麽?”

“呃……我……”何如宣感覺自己心跳快得不正常,還有點缺氧,她用力地深呼吸了一下,才勉強找回話頭,“我……我想做的有點多,可以嗎?”

短短一句話,何如宣卻覺得說得無比艱難,說着說着,竟然低下了頭,像個被老師訓話的學生。

“當然可以,”祝長生笑了笑,“只要你提出願望,我們可以做到任何事。”

“什麽都可以嗎?”

“什麽都可以。”

何如宣忽然感覺渾身輕松,手中的刀“啪嗒”一聲掉在木地板上,而她渾然不覺。祝長生也像沒聽見一樣,依舊用含着鼓勵的眼神望着她:“說吧,何小姐。”

“我……我想讓一個人倒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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