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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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顧,你幫我把這個打印一下吧。”

顧天芹正準備回工位上,中途卻被一個老資歷的同事給攔住了,她看了一眼,不情不願地接過了。

“兩步路的事兒,自己做不了嗎……”顧天芹腹诽一句,又倒回了打印機附近,坐在打印機前面的同事正在摸魚看劇。看的是一部都市劇,女主角正在和家裏據理力争,表示絕對不要繼承家業。

“這不坑爹呢麽?”等打印機出墨的間隙,顧天芹偷看了兩眼,嘆了口氣,悶悶地想,“你不想我想,讓我回家繼承家業吧。”

可問題是,她家裏開的是一家機械廠,父親又老當益壯,沒有要退位讓賢的意思。

也正是因為父親還能撐起工廠,她自己也發懶了幾個月,所以才讓她滾出來打工,鍛煉一下人際交往能力——剛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顧天芹都震驚了,如果她的人際交往能力差,同輩裏幾乎沒有好的了吧?

可是上了班才發現,父親說的和她想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想到此處,顧天芹不由得又嘆了口氣。結果摸魚的女同事以為領導來了,吓得鼠标一陣亂竄,不小心點進了盜版網頁的“美女荷官在線發牌”的廣告。

顧天芹在心裏默默地道了一聲歉,轉身整理好資料,飛速逃離了現場。

實習期一共三個月,在這之前,幫老員工打下手,基本就是她每天的工作了。

忙活了半下午,顧天芹忍無可忍,借口上廁所躲了個清靜。

她本以為廁所會有很多人,畢竟臨近下班了,以往每天這個時候都會有很多人在廁所裏蹭着wifi等着下班,可今天卻一個人都沒有。

她沒太在意,洗完手,她習慣性地對着鏡子理自己的頭發,卻看見自己的妝花了一塊,口紅也蹭掉了一點,有些斑駁。

“這牌子的散粉定妝能力不太行啊……”

顧天芹有些抱怨,這牌子是個國外的大品牌,定價也并不便宜,結果定妝能力還不如自己留學時嘗試過的一些小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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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下頭,在随身的小包裏翻找起散粉來。可是翻來覆去,竟然沒有找到那盤散粉。

“奇怪了……”顧天芹疑惑地來回撥弄着包上的磁吸扣,試圖回憶起散粉的去處,“我想想,中午吃完飯補了口紅,那時候散粉還在,然後……”

她的自言自語忽然頓住了,她感覺到一股強烈的被注視感。

好像有一個人站在她的身後,惡狠狠地盯着她。

顧天芹腦海裏瞬間浮現出經理那張滿臉橫肉的臉,連忙轉過身去。

可是身後依舊是廁所的白瓷磚,除了瓷磚牆最上方開的一個通風管道的小口外,空無一物。

如果是以前,顧天芹可能只覺得是錯覺,可是謝曉芸死後,她對這種微妙的不自然有些疑神疑鬼起來。

雖然官方說謝曉芸是因疑似精神疾病而跳樓,謝阿姨也接受了這樣的說法,但是顧天芹心裏總有疑慮——她請謝曉芸吃飯的時候對方還很正常,甚至謝曉芸摔傷住院那天的晚上聚會,對方都一切正常。

重要的是……那天晚上樓道裏的聲控燈,根本沒被謝曉芸的慘叫聲點亮,而樓下住戶一開門,聲控燈就亮了。

顧天芹覺得毛毛的,也不敢再細看,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直到坐到工位上,聽見同事叽叽喳喳的八卦聲,那種不舒服的感覺才逐漸消失。

自己電腦沒開,顧天芹就湊過去,看了一眼隔壁桌上的時鐘——還有十二分鐘下班。她正要擺正身體,就被同事叫住了:“诶,天芹,你知道隔壁那棟大樓那事兒不?”

隔壁桌同事也是一個實習生,但是對比顧天芹,她顯然更會來事,早就跟老員工打成一片,混得風生水起。顧天芹聽過的有關公司的八卦基本都是來自于她。

顧天芹搖搖頭,有點想縮回去:“不知道。”

不知道為什麽,她直覺她不會想聽的。

可惜同事的嘴比她的動作還快,噼裏啪啦就吐出一大段話來:“隔壁大樓十四樓有兩個人離職了。你知道他們為什麽離職嗎?據說啊,是因為他們公司鬧鬼!我聽樓下保安說,是反鎖好的門自己打開了,留在公司裏那個直接就吓哭了!第二天就離職了,東西都沒敢來收拾,讓其他人寄回去的。”

“那另一個人呢?”有人湊過來插話。

“另一個就更離奇了,”同事神神秘秘地豎起手指,“我聽說啊,那個鬼追到他家裏去了,他直接吓死了。”

“不是離職嘛,怎麽就又吓死了?”

“修辭啊,修辭懂不懂!笨!”

“好好好……不過你這鬼故事裏也沒他啊,跟他辭職有什麽關系?”

“唉呀就你會杠!”

顧天芹目送兩個同事到一邊打情罵俏去了,自己默默縮回了椅子裏,搓了搓手臂。

她好久都不敢聽鬼故事了,早知道同事是要說這個,她一定緊緊捂住耳朵。

辦公室裏突然一陣騷亂,顧天芹沒再看時間,卻也知道是馬上要下班了,一些人趕着打卡下班。

她也随大流收拾起了東西,順便翻找自己那盒失蹤的粉餅。

同事突然湊過來:“天芹,晚上要不要一起聚餐,正好大家一起工作一個月了呢。”

“不好意思……”顧天芹滿臉歉意,“我今天要去參加一個聚會,家裏人也要去,我走不開。”

“嗯嗯,那我們下次再一起聚餐——我們先走啦!明天見!”

顧天芹揮手告別同事,又低下頭翻箱倒櫃地找散粉。

她說要參加一個聚會,并不是托詞——今天是她家機械的采購商,祝氏集團的老總的七十歲生日。

對于祝氏來說,多請幾個小公司的人吃飯并不算什麽負擔,更何況,祝總本人是不出席晚宴的,今年據說是祝總的弟弟代為主持。

“算了,反正也是要回去換衣服的。”顧天芹看了一眼時間,果斷地放棄了深究失物的去處,站起來就準備離開。

這時,她忽然又有了那種強烈的被凝視的感覺,似乎在她的側面。

顧天芹動作一頓,扭頭向那個方向看去。

此時已經下班了,同事走了不少,辦公室裏只有稀稀拉拉的幾個人,要麽在低頭做自己的事,要麽聚在一起聊天,沒有人看她。

顧天芹微微擡眸,看向了同事身後。

那裏擺了一臺櫃式空調,她望過去時,風正好掃過她的臉。透過上下掃風的扇葉,顧天芹似乎看見裏面有團黑色的陰影,似乎是有什麽東西。

她下意識微微皺了眉,想要看清裏面是什麽。

忽然,那團陰影飛快閃爍了一下,就好像是……

顧天芹瞬間感受到了撲面而來的寒風和惡意。她吃了一驚,往後退了兩步,卻不想被椅子腿絆倒了,重重摔在地面上。

“怎麽了,小顧?”

“沒事,沒事……”顧天芹顧不上疼,連忙爬起來。她渾身冷汗,雙手緊緊捏着包,勉強扯出個僵硬的笑容,“……我要走了,程姐明天見。”

說完,她也不等對方回複,急急忙忙地沖出了辦公室。

她一路跌跌撞撞地跑進了電梯裏,沙丁魚一樣的人群讓她有了一些安全感,那附骨之疽一般的被注視感都沖淡了不少。

可是還沒等她松一口氣,她忽然又有了那種感覺,這次,目光是從前面射來的。

顧天芹頭皮發麻,隔着一寸一寸關閉的電梯門,似乎有一個人正在和她對視。

那是她在空調裏看見的眼睛的主人。

*

祝歲安第三次撥打胡婉婉的電話,終于被對方接了起來。

“婉婉,你在做什麽呢?”祝歲安依舊語氣溫柔地問。

“呃……我,”胡婉婉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失真,“我在外面跟朋友逛街呢……”

“好吧,”祝歲安嘆了口氣,“你記得早點到酒店這邊來,晚宴還有一個小時就開始了哦。”

“知道了,小叔。”胡婉婉說,“我馬上就回來了。”

祝歲安“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随後挂斷了電話,對對面上了年紀的女人說:“她應該一會兒就到了,師姐,你今天去晚宴嗎?”

“我不過去了,像之前說好的,你代替我主持一下。”祝歲安的師姐,也就是祝氏集團的董事長祝無憂說,“唉……靈君這孩子,怕不是又把我生日忘了。”

“怎麽會呢,”祝歲安笑着說,“她可能只是有些事要忙。您知道的,她是個好孩子,就是玩性大了點。”

“我當然知道,不然我會安排她照顧你嗎?”祝無憂說着,眉目間又染上了些擔憂,“你的病最近還好嗎?”

“不太好,夜裏總是翻來覆去地疼,止疼藥也沒什麽用,一睡着就整宿整宿地做噩夢……”祝歲安笑了一聲,“年少的時候天不怕地不怕,什麽活都敢接,沾染了太多因果,也是我的報應。”

“只是你身體不好而已。”祝無憂生硬地打他。

祝歲安笑了笑:“嗯。”

祝無憂看着他欲言又止,似乎還想說些什麽。

“師姐,我已經看淡了,這世間的一切都是有因果的,”祝歲安笑容收斂了幾分,說,“師門如今一分為二,人丁凋敝,或許就是師父的業報。”

祝無憂沉默半晌,才開玩笑到:“你如今這是信佛了?這是要欺師滅祖啊。”

“時間不早了,我要去那邊了。”祝歲安沒理她的玩笑話,“生日快樂,師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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