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終章
終章
胡婉婉靠在門板上,緊緊捂着盛融的嘴,屏息凝神地去聽門外的動靜。
門外傳來拖沓的腳步聲,伴随着水滴落的聲響,似乎只是一個拿着濕衣服的人在走廊上拖着鞋子前行。
但門裏的兩個人都知道那是什麽,表情都有些絕望。
昏暗無光的房間裏,胡婉婉看向盛融,他的手臂不自然的扭着,顯然是已經折了,他頭上布滿了因痛苦而流下的汗,可他卻不能發出一點聲音。
不能被她聽見……
不能被……褚晴……
胡婉婉忍住想哭的沖動,她為什麽要手欠接這個單子,明明可以不走到這一步的。
她絕望地閉上了眼,一滴清淚從眼中滑落。
事情還得從祝歲安下午那通電話說起。
褚晴消失的鬼魂疑點重重,而何秀明離開盛融家之後連夜離開錦州,此後音訊全無,甚至連離開錦州的消息都沒發過來,打電話過去,卻是已經關機。
胡婉婉勉強等到了第二天中午,實在坐不下住了,當即立斷去找那個據說有鬼的住戶探探口風。
對方所說的挨個敲門,随後入室殺人,實在很像七殺門的做派。
七殺門精于養鬼一道,門主名叫祝長生,曾經跟祝歲安是同門師兄弟,後來祝長生因養鬼為禍被逐出師門,性格扭曲,變成了個徹底的愉悅犯,以折磨受害者取樂。門徒受他影響,惡劣程度有過之而無不及。
胡婉婉沒想到會在褚晴家樓下遇到盛融,對方是良心過不去才來調查褚晴的死因,奔走了一個下午,兩人好不容易查到最開始遇到鬼敲門的那個住戶,又順藤摸瓜找到了那個公司,打算在附近找找有沒有類似馭鬼的符咒。
忙活了半天毫無所獲,胡婉婉卻接到了祝歲安催她去參加晚宴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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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來是想回去的,他們甚至已經打算出門了。
可是褚晴突然出現了。
不,準确的說是褚晴的鬼魂更合适一點。
胡婉婉不願意再回憶那驚心動魂的一個小時。總之,褚晴的鬼魂被七殺的人收走了,所以他們才沒有辦法招回。而胡婉婉只是覺得心酸,她當初惡趣味地沖盛融說褚晴有做鬼的天賦,卻沒想到自己會親自消受褚晴的這份天賦。
她只是個半吊子,怎麽打得過被溫養的鬼魂?盛融還為了保護她,被褚晴打斷了一條手臂。
他們現在只能龜縮在這個小小的檢修間裏,等待着命運的降臨。
這幾乎已經是必死的局了,除非有人來救他們的。可她幾分鐘前細數了一下錦州的同門,發現最有可能來救她的竟然是祝歲安。
胡婉婉不希望祝歲安來。
這個時候,她最不希望見到的人就是祝歲安。
“嘭!”
藏身之處的門突然被重重地撞擊了一下,褚晴的聲音笑嘻嘻地響起來:“警察哥哥,靈君散人,你們在裏面嗎?”
胡婉婉的手抖了一下,被這一聲巨響從紛亂的思緒中撞了出來。
沒有人回答,但是胡婉婉心如明鏡。
褚晴其實早就知道他們在裏面,只是馭鬼的那位折磨人的毛病又犯了。就像貓逮耗子,咬一口,又放開讓它跑一會兒,等到耗子筋疲力盡死了,再優雅地吃掉自己的食物。
褚晴輕輕地敲擊着門框,聽得門裏的兩個人頭皮發麻,盛融甚至感覺自己的手臂更痛了三分。
“怎麽辦呢……沒人給我開門呀。”褚晴的聲音在外面飄忽着,胡婉婉甚至能想象對方在門框像蠕蟲一下趴着的樣子。
“沒人給我開門……警察哥哥,給我開個門吧,給我開個門呀~”
正當胡婉婉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時候,盛融忽然掰開了胡婉婉的手。
“你做什麽?”胡婉婉用氣音問。
“我出去,我去引來她。”盛融垂眸看向胡婉婉的手腕,同樣輕聲回答。
“你瘋了?你出去咱倆都得沒命。”胡婉婉知道他在看什麽,她流那麽點血不至于會死,但是盛融出去必死無疑,他就是個陰陽眼的麻瓜,能有什麽用?
“你忘了?這棟樓裏有人給一個鬼開過門的……”胡婉婉正要開口說什麽,卻被盛融打斷了,“你們守元如今對養鬼有多少了解?你們根本不做這個,怎麽能知道養出來鬼有什麽本事?”
盛融抿了抿幹裂的嘴唇:“或許……它本不用請人開門。”
胡婉婉渾身發麻。
“商量好了嗎?”褚晴的聲音又響起來,“要給我開門嗎?”
“讓我出去吧。”
“你是不是真的有病?”
“你就當我是英雄主義吧,不要兩個人都死在這裏……”盛融扯了扯嘴角,他想着說些輕松的話,卻不盡如人意,“你會法術,活下去的幾率更大一些,而且……我是警察嘛,我得為人民服務啊。”
胡婉婉不吃這套:“不可能,蠢貨才想着自殺,你要是聰明就應該拉着我一起死。”
盛融勉強笑了一下,眼淚決堤般滑落,沒等他再說什麽,胡婉婉的臉色就一變。
“褚晴呢……”
她緩緩離開自己靠着的門,門鎖“咔噠”一聲輕響,在胡婉婉的注視下自己開了。
盛融一語成谶。
*
祝歲安一路連闖了十幾個紅燈,朝着定位的方向趕去。
祝無憂說讓他至少等樊三有一起,可他等不了了,他和胡婉婉一起生活了近十年,如果胡婉婉真的出事……
他不敢細想下去,捂着抽痛的心髒停了車,胡亂地塞了一把藥在嘴裏,也不等見效了,跌跌撞撞地往大樓裏跑去。
大樓保安不知去向,門禁系統大敞着,似乎在請君入甕。
他不知道該去幾樓,只能一樓一樓地找,守元一脈以血做引,如果胡婉婉出手,那必然會留下一部分血跡。
跑到五樓的時候,祝歲安的心髒已經有些支撐不住了,即便心急如焚,他也只能慢下來,等待藥效發作。
就在這時候,他突然聽見樓上傳來女孩的慘叫聲。
他瞬間什麽也顧不得了,一路踉跄着跑到六樓。
沒等他站穩,就被滿地的鮮血刺傷了眼睛。他側頭看去,只看見一具屍首分離的屍體,頭顱正好對着祝歲安,一雙驚惶的眼睛和他對視着。
祝歲安多看了一眼,就急忙略過他往前跑去,他只覺得這具屍體長得很眼熟,似乎在哪裏見過。
他一邊順着血跡往前追趕,一邊從口袋裏摸出早已準備好的刀,劃開了自己的手腕。
沾了血的刀在空中畫成一道符咒,祝歲安默念咒語,将符咒施加在了自己身上。
這是一道隔絕痛苦的符咒,優點是接下來他不會被心髒或者別的什麽地方疼阻礙行動,缺點是如果他心肌梗塞而死,那麽直到死亡的前一秒,他也不會察覺。
“婉婉!”祝歲安大喊了一聲,回應他的卻不是胡婉婉的聲音,而且令人頭皮發麻的嬉笑聲。
“你來啦,想請動你可真不容易呀。”一道女聲從轉角後傳來,對方語氣熟稔,似乎跟他認識了很久。
祝歲安沒有回答,這幾息之間,他已經轉過了拐角,看見了陰影裏的女鬼,和渾身是血的胡婉婉。
胡婉婉倒在地上,不知道是死是活。
“祝長生……”
祝歲安咬牙切齒,揮刀在空中畫了一道引雷符,手一揮,一道雷從天花板上降落,劈在了女鬼身上,可是對方卻并沒有躲,而是直直地受了這一擊。
與此同時,背後一陣風聲呼嘯而過。
祝歲安在看見女鬼不動彈的時候就早有預料,一矮身躲過劍風,右手飛快地在空中畫出一道複雜的符咒,手中光芒一閃,一柄長劍就已經滑到手中。
他看也不看身後,接住了橫向劈開的第二劍,對方的劍輕飄飄的,他手中稍微一用力,就将對方劍震開了。
祝歲安這才轉身,看向那個四五十歲模樣的中年男人。
“小師弟……好久不見吶。”祝長生愉快地笑起來,“這麽多年了,你和師姐過得還好嗎?這麽多年,我可是每、時、每、刻,都在期盼着相見的這一天。
“怎麽這副苦大仇深的表情,怪我殺了那個姓胡的?可是師父當年把我們挨個撿回家,我們姓同一個姓,我們才是一家人不是嗎?
“師弟,你還是心太軟了。你看師姐,永遠置身事外,她那麽高調,我竟然也殺不了她,呵呵呵呵……”
“別廢話了,”祝歲安長劍一橫,将血抹在了劍鋒之上,“祝長生,當年師父沒有狠心清理門戶,真是他此生最大的一個錯誤。”
“歲安,”祝長生笑了笑,“我打不過你啊,你忘了嗎?師哥是個廢物啊,你十歲的時候劍法就比我好了。”
祝歲安忽然感覺身後一陣涼風拂過。
“你知道的……我只會養鬼。”祝長生臉上依舊挂着笑意,“永別了,我親愛的師弟。”
*
“……茂業大樓發生一起惡性傷人事件,死者三男一女,目前案件正在進一步偵破之中,請各位市民不要恐慌。接下來請看詳細報道……”
“董事長。”門外急匆匆進來一個人,蓋過了電視機的聲音,祝無憂扭過頭,她一夜未眠,十分憔悴。她只是望着對方,等待着下文。
門外适時傳來了祝歲安的聲音。
“師姐,我回來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