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06
溫蔻和班上幾個女同學中午都是從家裏帶的飯。
學校食堂的菜味道太重,油鹽不要錢似的,許知梅怕孩子吃多了對身體不好,讓家裏保姆每天早上做好飯菜,給溫蔻帶着。
“呀,溫蔻你今天又有雞腿!”鐘然然坐在顧廷禹位子上,看着她的飯盒嚷嚷,“怎麽你每天的菜都那麽好吃啊?你媽媽好厲害!”
“這些不是我媽媽做的,是我們家保姆。”溫蔻解釋道,“不過媽媽做飯也很好吃的,她就是總太忙,沒時間做給我吃。”
記得小時候還常常能吃到媽媽親手做的飯菜,現在越來越少了,只有放假在家偶爾能有口福。
許知梅是臨海大學生醫學院的老師,并不像很多人認知裏那樣,過得又清閑又有錢。除了上課,她大多數時間都在實驗室做研究,每天晚上回家的時間不定。
“你們家有保姆啊?”鐘然然一臉羨慕,“這麽有錢……”
“沒有沒有,是因為我爸爸媽媽工作太忙了,實在沒辦法才請的保姆。”溫行義老說要低調,溫蔻于是很謙虛地解釋了一句。
“這樣子啊。”鐘然然點點頭,“那請個保姆一個月花不少錢吧?”
溫蔻想了想,還真不知道家裏那位阿姨拿多少工資,于是撇了撇唇,說:“我也不太清楚。”
莊婉瑩一直在旁邊安安靜靜地低頭吃飯,沒有透露自己每天晚上都看見有司機開着大奔來接溫蔻回家的事實。
等鐘然然吃完飯回了座位,莊婉瑩壓低聲音說:“我覺得你就應該大大方方地告訴她,好讓某些人知道。”說完她下巴若有所指地往後揚了揚。
溫蔻也朝後面看了眼。
教室左後方有四五個女生圍在一塊兒吃飯聊天,中間衆星捧月那個叫阮靜舒,是班裏出了名的橫行霸道,聽說家裏特別有錢,爸爸是暴發戶。阮靜舒一直對顧廷禹有意思,見溫蔻跟他好,沒少在背後說她小話,當着面也陰陽怪氣,沒事挑挑刺是常事。
溫蔻覺得無所謂,反正她跟顧廷禹是清清白白的發小關系,顧廷禹也不會喜歡阮靜舒,對她而言就是一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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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莊婉瑩一直看不慣阮靜舒那副趾高氣揚的做派。
“你這麽低調,她還真以為你好欺負。”莊婉瑩道。
溫蔻也吃完了,整理着飯盒,抿唇一笑,“又不熟,跟她一般見識做什麽?我有那時間幹嘛不多做幾道題?”
莊婉瑩嘆息:“不得不說,我挺佩服你活得這麽明白。”
好像忽然想到了什麽,溫蔻眸子暗下幾分,喃喃道:“誰活得明白啊。”
反正她是越來越不明白自己了。
“诶,你有紙巾嗎?”溫蔻問莊婉瑩,“我記得早上帶了的,怎麽就找不到了……”
莊婉瑩搖頭,“我的用完了,一會兒得去超市買。”
“好吧。”溫蔻手上沾了點油,感覺仿佛整個人都油乎乎的,不太舒服,晾着左手瞟了一眼前座,“那家夥應該有。”
莊婉瑩撇嘴,“不會吧,他一個男生……”
“他是正常男生嗎?”溫蔻輕飄飄說着,起身走到顧廷禹桌子前面,掀開蓋兒,看見角落那一卷去了芯的衛生紙,還用包裝袋裹着。
溫蔻撕了幾截下來擦手,順帶彎腰欣賞他抽屜,東西擺得整整齊齊的,還按照類別分了區,簡直比女孩子的抽屜還要賞心悅目。
她輕嗤一聲,把蓋子蓋上。剛一轉身,就對上阮靜舒那冤家。
在一米寬的教室走廊裏狹路相逢。
溫蔻要出去,她堵着。溫蔻沒辦法嘆了一聲,“阮同學,麻煩讓一下。”
“你剛才在他座位上幹了什麽?”阮靜舒昂頭挺胸,鼻孔對着她,“誰準你翻他屜子了?”
溫蔻嘴角一抽,心想老子去他家都不用敲門的。這女的是有毛病?真把自己當顧廷禹什麽人了?
阮靜舒見她不回話,聲音大了點:“問你呢,想幹嘛啊?”
緊接着,跟着阮靜舒的幾個女生也圍上來,一個個都不是善罷甘休的模樣。
這會兒大部分同學還在食堂吃飯,吃完還要排隊洗碗,偶爾一兩個回來,也不敢管這位千金大小姐的閑事。
只有莊婉瑩站了起來,“阮靜舒,你不要太過分了,這跟你有什麽關系?”
“他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阮靜舒雙手環胸,語氣驕傲冷漠。她一個眼神,其中一個女生就用力推了莊婉瑩一把,還惡狠狠道:“識相的就滾遠點兒,不然別怪我們不客氣。”
莊婉瑩胳膊肘磕到課桌角,疼得面部扭曲,眼眶一紅。
溫蔻看在眼裏,心底騰地冒起火來:“你到底想幹什麽?別在這兒無理取鬧了行麽?這麽能耐,有本事讓他喜歡你啊!就會欺軟怕硬,自己不招人喜歡,你朝誰撒氣呢?”
阮靜舒也不是善茬,“要不是你這個狐貍精整天作妖,在他面前晃來晃去,他怎麽可能不喜歡我?你他媽給我記住,顧廷禹是我的!你再跟他說一句話,我絕對弄死你!”
“弄死我?你他媽有本事試試啊。”溫蔻冷冰冰地嘲諷,“別以為普天之下皆你媽,老子忍你是可憐你天天熱臉貼冷屁股,真當家裏有點兒破錢就能橫着走了?”
莊婉瑩擡頭望着溫蔻,瞬間呆滞了。
平時看着軟萌軟萌的,文文雅雅的小姑娘,居然會罵人?
“你——你居然敢這麽說我?你知道我爸是誰嗎?!你這個賤人!!!”阮靜舒氣急敗壞,脖子根都氣紅了,雙手抓住她衣領,“我現在就弄死你!”
溫蔻被阮靜舒推搡了兩下,腰撞在課桌上,尖銳的疼,衣領也被阮靜舒鉚足了勁兒攥着,似乎壓着氣管了,呼吸有點困難。
阮靜舒和她那幫小姐妹經常欺負別的女同學,論武力值溫蔻還真比不上,她用指甲掐阮靜舒的手,奈何對方紅了眼,根本顧不上疼,手中力道一點兒沒輕。
莊婉瑩跑上前來幫溫蔻,又被阮靜舒那幫姐妹推了一把。
也有同學擔心事情鬧太大了,過來勸和,但誰都沒上手,局面一時間僵持不已。
溫蔻漸漸覺得胸口泛着痛,似乎快要暈過去了。
忽然,教室門口傳來一道低沉而憤怒的聲音:“住手!”
教室裏頓時鴉雀無聲,所有人的動作也都停了下來。
待看清楚那道聲音的主人,阮靜舒和那些兇神惡煞的女生一瞬間全都面如土色。
溫蔻眼前是花的,莊婉瑩扶着她,好不容易才穩住身形。
楚骁從教室門口飛快地走過來,臉色鐵青,仿佛來自地獄的修羅。只有望向溫蔻的那一瞬,目光溫和了些許。
他從莊婉瑩手上把人接過來,摟着她的肩,語氣焦急:“你怎麽樣?”
“……疼。”溫蔻眼睛紅紅的,頭暈目眩,憑着本能往他懷裏靠。
楚骁扶着她的腦袋,低聲問:“哪兒疼?”
溫蔻意識不太清楚,只會捂着胸口不停地喊疼,聲音也虛弱得不行。
楚骁正要抱起她去醫務室,阮靜舒突然哭着道:“嗚嗚……楚學長,這不怪我的,是她先罵人,罵得可難聽了,還說要弄死我。……是她先動手的,我正當防衛,不信……不信你問我們班同學。”
她指了指身後,清一色全是她那夥同謀。
楚骁目光一寒,把溫蔻交給莊婉瑩扶着,往前跨了一步,居高臨下地望着阮靜舒。
“我不是來維持課間秩序的。”冰冷的聲音從他齒縫裏出來,每一個字眼都讓人心尖發顫,“當着我的面欺負我妹,還他媽胡說八道,誰給你的臉?”
教室裏人已經多起來了,無論是之前目睹了前因後果的,還是剛回來一臉懵逼的,聽見楚骁這麽一句,全都愣住了。心想溫蔻到底是個什麽神仙,不但跟顧廷禹關系那麽好,還是楚骁的妹妹……
阮靜舒嘴唇發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楚骁一只手攥住她衣領,把人提了起來,比先前她抓着溫蔻的力道霸道了不止一點半點。
她瞬間覺得快要窒息。
楚骁卻不放手,維持着這樣的姿勢和力道,赤紅着眼,惡狠狠地發話:“別跟老子玩花樣,老子沒風度,會打女人。再讓老子知道你跟你這幫同黨欺負她,你們他媽的都完蛋了。”
話音一落,他直接把人朝後面摔去。阮靜舒被幾個小姐妹接住,不停地咳嗽着。
楚骁轉身橫抱起溫蔻,很快離開了教室。
*
醫務室的醫生對他們倆印象很深。見這次又是兩個人一起來,目光狐疑地在他們之間轉了一圈,“這次又怎麽了?”
楚骁把溫蔻放到床上,說:“她說胸口疼,還有,您看看有沒有哪兒磕傷的。”
醫生把聽診器挂上,站到床邊,剛要去解溫蔻的外套扣子,忽然回頭問楚骁:“你就這麽站着?”
楚骁懵了一秒,沒明白醫生啥意思,“啊”了一聲。
“小夥子,我現在要給你女朋友檢查身體,你是不是應該回避一下?”醫生看着他直嘆氣。
楚骁:“……”
他轉身飛快地竄了回去,因為個子太高,腦袋在門框上撞了一下。
醫生瞧見他迅速飙紅的耳朵根,搖頭笑了。
楚骁站在醫務室門口吹風,企圖把渾身的燥熱吹散。午休鈴響之後又過了十多分鐘,醫生才把他叫進去。
溫蔻看上去精神狀态已經恢複,臉色也還不錯,坐在小沙發上乖乖聽醫囑。
“這個藥拿出去,每天洗完澡揉一揉,要用力,別怕疼。如果不會就讓媽媽揉,過幾天淤青就好了。”
“謝謝阿姨。”
“哎,不客氣。”醫生朝門口看了看,“跟男朋友回去吧,以後別再意氣用事了,看把人家給擔心的。”
溫蔻瞅一眼靠在門邊的高大身影,莫名臉一紅:“……不是,不是男朋友,阿姨你別亂說。”
醫生沒興趣打探小男生小女生的八卦,笑了笑,“快回教室午休吧,別影響下午上課。”
“哦。”溫蔻站起來,“阿姨再見。”
“再見。”醫生回了一句,又說:“最好別再見了,來我這兒就沒好事。”
溫蔻:“……”
楚骁:“……”
剛出醫務室,就迎面吹來一陣風,楚骁脫了校服外套給她披上,“沒什麽大事吧?”
“沒事,已經緩過來了。就是腰上有一塊淤青,要過一陣才能好。”
溫蔻低着頭,心裏有點不自在。不僅是因為剛才的誤會,更是她想起來,自己已經跟他絕交了的。
沒想到橫空來這麽一出牽扯,又欠了他一個人情,心底喪喪的。
經過兩棟樓之間的長廊,前面的楚骁突然停下腳步,轉了個身。
溫蔻不明所以地擡頭,只見男孩唇角淺淺的勾着,目光很認真地盯着自己,語氣卻是輕飄飄的:“聽說,你要跟我絕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