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044
溫蔻在網上報了個考研政治培訓班。作為一個理科生，自學政治使人頭禿，而且成效不怎麽好，只能借助外力了。
上完一天的課，溫蔻去樓下倒杯水喝，正碰上溫寒回來。她沒理她哥，眼睛一直往他身後瞟。
“別看了。”溫寒撇嘴，“他沒回來，被老四叫走了。”
“……”看破不說破，還能好好做個兄妹。
另一邊，楚骁和顧廷禹剛剛把車開到東城富人區的一棟別墅門口。
顧廷禹打了個電話，門自動打開。
兩人走了進去。
一個穿着圍裙的傭人把他們領上樓，走廊很長很暗，且陰冷，像是許久沒人涉足過了。
“先生每天就只能清醒這麽會兒。”傭人嘆了一聲，道，“醫生說了，可能熬不過這個年。”
“您辛苦了。”顧廷禹說着，臉上沒什麽表情。
傭人打開房門就退下了。
楚骁跟在顧廷禹身後走進去，三米寬的落地窗前，一個頭發花白的男人坐在輪椅上，一動不動。
他的目光沒有投向窗外，而是看着窗子旁邊吊下來的鳥籠子，一只鹦鹉骨碌着大眼睛東張西望。
聽見聲響，他才遲鈍地動了動腦袋，但許是因為身體不便，并沒有轉過身來。
“這位孫先生是你爸公司的董秘，做了很多年，負責和券商的接洽，知道一些內幕。去年得了癌症才退下來。”顧廷禹壓低聲音道，“之前他一直守口如瓶，前兩天才突然聯系的我，你多留個心眼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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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楚骁目光沉沉地，緩慢地走了過去。
半小時後，兩人從別墅出來。
楚骁把錄音筆給了顧廷禹，“這個你拿回去找人看看，能不能用，還有，托人查一下那個家夥在美國的行蹤。”
顧廷禹扯了一下唇，把錄音筆收好，“怎麽，還想追到美國去？”
“如果孫先生說得都是真的，那孫子不可能安分守己，我覺得他這幾年肯定也有不少違規操作。當年我爸能弄他，我也能。”楚骁靠在車門上，語氣嘲諷，“不過我不像我爸，老老實實舉報，遭人嫉恨，連命都讓人給算計了。”
“我要出手，只有讓他再也翻不了身。”
顧廷禹笑了，“要不要給你派幾個保镖啊？特種兵級別的那種。”
楚骁一巴掌拍他肩上，“不需要。”
“那你得做好心理準備，這可能是一場持久戰。”顧廷禹低頭嘆了一聲，“在老美的地界上搞老美，哪那麽容易？”
“不容易不代表不能做。”
楚骁回到家裏的時候，一家人已經吃完飯了。
兩名長輩出去散步，溫蔻和溫寒一人霸占一個懶人沙發，在客廳看電視。
他毫不顧忌地走過去，和溫蔻躺一塊兒，話也不說，就把人摟懷裏。
溫寒十分嫌棄地“啧”了一聲，轉身上樓。
楚骁拿着遙控器要換臺，被溫蔻攔住了，“別，就看這個。”
他睨了一眼屏幕上的傻白甜女孩和殺馬特炫酷男孩，“這有什麽好看的？有我在你還用得着看愛情片？”
“不是。”溫蔻把遙控器扔到沙發上，努努嘴，道，“這片子我哥是制片人，可把他神氣壞了，還逼我裝腦殘粉評論。我一定要看看到底有多瑪麗蘇，然後去他微博下面帶節奏。”
“……”楚骁突然覺得自己真他媽幸福。
至少她給他的從來都是愛沒有傷害，待遇簡直比親哥還親。
到這兒他顯然完全忘了曾經被她割床角差點閃了腰的悲慘往事。
“哎對了，你微博拿來關注我一下。”溫蔻把手伸進他褲兜裏，輕車熟路地掏出手機，輸密碼解鎖，主屏幕翻了幾遍，皺眉，“你沒有微博？你是原始人嗎？”
楚骁嘴角一抽，指了一下屏幕上的藍色圖标，“我們玩兒這個。”
“這什麽？”
“人人網。”
“……原來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溫蔻有點喪氣，手機扔給他。
楚骁順着抛物線穩穩接住，笑着親了一下她額角，“下一個不就是了。”
小姑娘喜歡的東西，他樂意去了解。
當即去應用市場下載了一個新浪微博，注冊好之後問她：“你叫什麽名字？”
溫蔻抿了一下唇，沒說，直接把他手機奪過來，自己敲字——愛考研愛骁哥。
他想了想自己那一串asdfgh的昵稱，笑了，把小姑娘摟得很緊。
看着她蔥白纖細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動着，點下關注，然後拿來自己的手機回關，看着她主頁裏可愛到爆的兔耳朵頭像，心裏軟得不像話。
拿回手機，他就開始仔細看她的微博。
主頁兩百多個關注，兩千多個粉絲。
好像還挺受歡迎的？
下面一條一條的，除了偶爾吐槽一下醫科生學習苦累，大部分都是和他有關的字眼。
——今日份的男朋友是個沙雕[圖片]
——你們有見過這麽愛給人剪指甲的人嗎？他說他要剪到我不能自理[攤手]
——三年紀念日？還是兩年？不知道18歲以前算不算上诶，反正禮物很喜歡啦～
——第一次上實驗課被吓到，感覺還是需要磨練吖，以後一定會更堅強的！晚上他帶我去吃了那家烤魚[可愛]
不知不覺地，就把她這三個月以來所有的秀恩愛都看完了。
很多小事如果不是被她記下來，他早就忘了個幹幹淨淨。小姑娘的心思，可愛又細致。
他不想，也不能辜負。
溫蔻一邊鄙視着電視裏的腦殘劇情，一邊又忍不住被逗笑，絲毫沒發現男人望着她的深沉目光。
大二下學期，溫蔻約了莊婉瑩好幾次都沒約到，才知道她居然跑去實習了，在江城找了家公司當法務助理。
溫蔻怕她被騙，問她公司叫什麽名字，她卻總是遮遮掩掩的，只告訴她是一家影視公司。
楚骁最近也不知道在忙什麽，有點兒神出鬼沒，周末才能一起見見面吃吃飯。
這天，溫蔻剛從實驗室出來，換了常服連頭發都還沒捋順，就看見一道熟悉的人影從實驗樓門口經過。
直接拔腿跑過去，從背後挂在他身上，“Surprise！”
楚骁倒是沒被吓一跳，笑着轉過來，單手摟住她，“剛忙完？”
“對啊，午飯都還沒吃呢。”溫蔻努努嘴，“我去吃飯，你去看我吃？”
大手揉了一下她腦袋，“行。”
去的是最近的食堂，打飯區已經歇息了，小炒區的阿姨還在，溫蔻過去要了一份土豆牛腩。
坐下來吃的時候，她才發現這人手裏一直拿着個信封樣的東西。
一時好奇，問他：“這是什麽？”
楚骁目光有點沉，看着她，過了十幾秒才開口，“普林斯頓的offer。”
說着把信封放到桌面上。
拿着筷子的手指一顫。
小姑娘低了一下頭，往嘴裏喂了一大塊土豆，嚼完咽下去，竭力讓語氣平淡緩和，“不留在這兒了嗎？”
“一直都在想怎麽跟你說。”楚骁扯了扯唇，沒有看她，“但是好像有點難，開不了口。”
溫蔻擡頭看着他，第一次從他臉上讀到這種欲言又止。她笑了一聲，“有什麽難的？兩年還是五年啊？五年完事我也才25，你倒是奔三了。”
男人放在桌面上的手指虛握了握，又放開，“念完也不一定會馬上回來。”
“怎麽，要在美帝待一輩子？再娶個外國媳婦兒？”溫蔻放下筷子，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睛，“也不是不行，雖然我不怎麽喜歡看那邊兒的姑娘，你們男人應該喜歡，随你。”
“你別這樣。”楚骁握住她的手，“我去那邊是因為……有必須要做的事，你相信我，能早回來一定早回來。”
“早是幾年？”臉上笑意漸漸消失。
“……”楚骁始終微微垂眸。
“你自己都不能确定的話，就別給我開空頭支票了好麽？”溫蔻抽回手，緊攥在桌子下面，“我以前是傻，你說什麽就是什麽，但我不會傻一輩子。如果一個五年不夠，還要一個五年，你說我憑什麽等啊？”
如果可以，她也想跟着出去。
但是溫爸溫媽縱容她這麽多年，唯一的要求就是念完書回家待在父母身邊，去臨大附院安安穩穩地工作，出國想都不用想，不可能。
他雙手交握搭在桌面上，眼眶也有點紅，“回來我們就結婚，好不好？”
“不好。”溫蔻緊接着回絕，甕聲甕氣的，一雙眼睛很快蓄滿了淚，“你是不是覺得我挺賤的？你來江城我就巴巴地跟着來江城，完了你要出國，我就得像個傻子一樣等着，等你回來你說嫁給你就嫁給你？你做每一個決定的時候考慮過我的感受了嗎？你從來都只管你自己！”
楚骁微微顫抖的唇張開，正要說話，手機突然響了。
是她的。
“喂？”
溫蔻抽抽搭搭的，聽見那邊同樣是哭聲，又問了句：“你怎麽了？”
“我好難過，你過來一下好不好……”莊婉瑩哭得嗓子都啞了，好不容易說出來一句整話。
“好，你在哪兒？”
“宿舍。”
溫蔻站起來背上包。要離開的時候咬咬唇，似乎是下了莫大的決心，才回頭對他說：“五年我也不想等了，你要是走，我們就好聚好散。”
莊婉瑩的宿舍從門口到床下都是揉成團的紙巾，垃圾簍裏是滿的，顯然已經收拾過一回了。
溫蔻進去的時候，有個室友正提着一袋垃圾出門。
室友認識她，嘆着氣道：“哭死了，你快去勸勸吧。”
這棟樓是莊婉瑩引以為傲的歷史文物，年代久遠，因此設施也比不上新建的宿舍樓。
門關上的時候，吱呀聲特別明顯，關上後還晃了幾晃。
屋裏就剩下她們兩個。
床是上下鋪，莊婉瑩睡靠窗的下鋪。此刻小姑娘捂在被子裏，只能看見蜷成一坨的形狀，一聳一聳的，哭得厲害，空氣裏都是嗚咽的聲音。
溫蔻走過去，坐在床邊看着那一坨，“怎麽啦？”
莊婉瑩從被子裏坐起來，眼淚嘩嘩地抱住她，斷斷續續說了幾句話，和沒說一樣，一個字都聽不清楚。
溫蔻嘆了一聲，拍拍她的背，一邊順着氣，一邊說安慰的話。等她哭累了，中場歇息的時候，才把事情問了個大概。
原來這學期莊婉瑩去實習的影視公司，就是溫寒在江城開的分公司。這半年溫寒親力親為，人一直都在這裏，也就無法避免地和莊婉瑩打了許多交道。
雖然第一次表白被婉拒，莊婉瑩心裏還是喜歡溫寒的，像拼命三郎一樣的努力工作，就是希望他能對自己更滿意一點。
溫寒對她的态度的的确确逐漸轉變了。
由疏離到溫和，偶爾也會像對妹妹一樣關心她。
哪知道今天上午被溫寒一條短信叫到酒店，說是公司骨幹開個小會，卻撞見了那樣的場景……
“那個混蛋！”溫蔻聽完肺都要氣炸了，起身就要沖出房間去。
莊婉瑩趕緊拉住她，臉上淚水沾着頭發，狼狽至極，眼神卻倔強無比。
“你別去。”莊婉瑩壓着嗓子道，“本來我就沒資格評價他的私生活，是我自己太矯情了……只要他對我稍微好一點，我都會覺得不一樣……是我傻，其實他從來都沒對我沒說過什麽。他照顧我，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去他媽的看在我的面子上。”溫蔻氣得語無倫次，也紅了眼眶，“他要真看在我面子上，他能這麽傷害你？”
罵完之後，就洩了氣，自嘲地扯了扯唇。
“我也挺傻的，以前我就覺得我哥永遠是我哥，他肯定學不壞，就算是誤入歧途吧，誰還不會犯錯了，他總會走回正道上來的。每次爸爸說他，我都打心眼兒裏不服，我覺得我爸偏見。”
“可是人都是會變的。”溫蔻抹了抹淚，腦海裏晃出那個牽着她的手、帶着一群孩子走街串巷的小大人，手背又濕了，“你忘了他吧，不值得。”
莊婉瑩靠在她肩上，安安靜靜的，不哭了，也不說話。
單純美好的小姑娘喜歡上一個萬花叢中過的男人，期待的是浪子為她塵埃落定，收獲童話般的愛情。可到頭來什麽都沒得到，只有夢破了，心碎了。
溫蔻不知道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和溫寒，和楚骁。
離開莊婉瑩的宿舍，溫蔻打車去她哥的公司。
沒人敢攔她，一路暢通無阻到總經理辦公室。秘書還在，辦公桌上的琉璃擺件被她毫不留情地砸爛在地上。
“你要不是我哥，我會直接給你一巴掌。”
說完這句，她頭也不回地走了，把門摔得震天響。
秘書惴惴不安地看着面色鐵青的老板，聲音發抖：“溫總，那跟琳娜解約的事……”
“我說解約你聽不懂嗎？”溫寒目光冷冷地望向他，“能幹就幹幹不了走人！”
秘書夾着尾巴出去了。
溫蔻下樓的時候，聽見電梯裏的女職工竊竊私語。
“哎你們知道嗎，公司上個月剛簽的那個女演員蘇琳娜被解約了，還要賠償違約金。”
“有這事兒？她不是馬上就拍新劇了嗎？要紅的節奏啊。”
“聽說是她不要臉，爬溫總床上去了，溫總大發雷霆……”
“女演員傍大老板多正常啊，這不像是溫總的作風……”
“誰知道呢？也可能是做了別的什麽事，惹老板生氣了。哎你們出去可別說是我說的，我也是聽來的小道消息。”
“知道知道。”
啧，烏煙瘴氣。
溫蔻嫌棄地翻了個白眼，揉揉耳朵，在她們前面率先走出電梯。
扣子和哥哥的關系這裏算是個轉折點吧，和上一本對上了。
放心哦男女主不會很虐，但是需要一點小沖突把潛藏的危機消滅掉。
還有一更，盡量今天就給糖，麽麽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