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我真的不堪嗎
第二十一章我真的不堪嗎
渾渾噩噩的過了幾天。我的手拆了繃帶,手掌心長出了粉色的肉芽,癢癢的伴随着一點點的疼痛。周仁看着我心事重重,只是簡單地跟我說了兩句注意身體就讓我回家了。我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樣,感覺自己就像個笑話。
走到哪裏都像有人在笑話我。小區門口的保安,付雅的同事,醫院的護士…他們嬉笑的樣子像是再對我說:你就是這麽賤。
我就猶如驚弓之鳥,風吹草動都輕易地讓我的心墜入谷底。
為了避免不亂想,我從操舊業,買了個新的小電動車送外賣。即便白天身體勞累,夜晚一旦安靜下來,思緒就亂飛。付雅已經七天沒回來一次了,我躺在沙發上翻騰着和她的微信聊天記錄。最近的一條也是三天前…
我:[阿姨還好嗎?]
她:[嗯,好多了。]
我:[什麽時候出院?]
她:[醫生說再過一個禮拜吧。]
我:[我熬些湯送過去吧?]
她:[不用,韓笑賣了燕窩。]
我:[哦,那需要我的時候跟我說。]
付雅沒再回複我。看着我發的最後一句,我也情不自禁笑出聲來。我什麽時候下意識都這樣自作多情了?
百無聊賴,坐在沙發上看着電視劇打着瞌睡還不想睡。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我抓起來一看,竟然是溫燊這個家夥。
“喂?幹啥?”我沒好氣地說。
“想你咯,出來喝一杯啊?”他的聲音有點疲憊,但還是能讓我聯想到賤兮兮的模樣。
Advertisement
“你很閑嘛!不送外賣啦?”
“唉,玩不了了,要回去繼承家業了。”
“……說的像真的一樣。”我努努嘴嫌棄地說着,想想也很久沒見過他了,也覺得确實無聊至極還不如跟他出去玩,我連忙問他“你在哪?我去找你。”
“上次一起玩的的酒吧。”
“等我!”我抓着衣服就出門了。
路過一陣陣霓虹燈,穿過一波波人群,我來到了酒吧。剛進門就看見小花迎面而來。她今天的妝容有些耀眼,大波浪也燙了起來。整個人看起來幹練起來了。
“平平!”小花招着手沖我跑來,她腳上的高跟鞋看的我心慌,生怕她一不小心摔倒了。
“你慢點。”我上前迎了兩步。
“平平你的手好點沒有?”她上前拽着我的手左看右看,說“恢複的不錯呀!”
我收回手來揣進兜裏,說“那當然,我從小練就的神功。”
小花憂心忡忡地責怪我說“也就你沒心沒肺的,還沒怎麽好利索就來喝酒。”
我有點心虛地說“溫燊約我的。我也是無聊才出來玩一會兒,一會兒就回家。”
一聽溫燊倆字,小花跟炸了毛似的“他一天天不務正業!我看對你沒安好心!”
我心想着怎麽可能對我沒安好心,他又不缺心眼,怎麽可能真的想跟我這個家庭主婦扯?,我敷衍着回她“他就愛開我玩笑,人還是不錯的。”
小花撅着嘴還想說點什麽,被一個電話攔住了,她匆忙接了下來,揮着手說“我自己創業啦,現在有點忙,過兩天找你玩啊。”
看着她歡脫的背影,突然心生羨慕。我還記得最近的躊躇滿志的,還是新婚那一陣子對付雅的志在必得。想起付雅,我回了神。
一醉方休就不會想不可能的事情了吧。
溫燊早早在吧臺喝上了,模樣看起來悲傷的很,像極了失戀的人。我湊近他,拍了下他肩膀,吓得他吐了一口啤酒。
我問“你幹什麽喝悶酒啊?”
溫燊怨怼地看了看我,擦着自己的嘴巴說“不是跟你說過了嗎?我要去繼承家業了。”
“啥家業?快遞站點嗎?”
他無奈地瞥了我一眼,生無可戀地說“是一家物流公司。”
“……”我突然聯想到名氣最大的溫氏物流,那個包攬航空、水運、汽運、客運的物流公司,我嘆了一口氣說“你還是一個花花公子富二代啊?”
“你別笑話我了。我的好日子到頭了。”
我拍着他肩膀安慰他“有錢多好啊!可以泡妹子花天酒地,想幹啥就幹啥。”
“那是你以為的!”他有點生氣,皺着眉頭跟我說“我是有理想的!我想做一名醫生救死扶傷!但我的人生仿佛就是被安排好的!”
我抿了抿嘴,擡手開了一罐啤酒“那你曲線救人吧。”
他扭頭看着我“怎麽個曲線?”
“救死扶傷這個宏願靠你一個人不行的,你不是有錢嗎?那就是成立救死扶傷基金啊。醫生有你一個沒你一個也沒差啥,但你可以用錢培養啊…”還沒等我說完,這家夥抽風似的給了我一個熊抱,恨不得貼我身上,手中的啤酒都灑出來了,我推搡着他,罵道“你這瘟神!發什麽神經!”
“平平!你真的是一鳴驚人!真不愧是我看上的女人…”
我捂着他的嘴,阻止他繼續說下去“停!不想我揍你就少說話。”
他點點頭,挪開了我的手,眉間陰霾都散了“我這麽一想開心多了。平平,你真好。”
“噗!”我噴出一口啤酒來,真是見鬼了“你有病啊!含情脈脈地看着我幹啥?我是已婚婦女啊!你是饑不擇食嗎?”
他一本正經地搖着頭“不,我很挑食的。”
“那拜托你正常點!把我當朋友就別逗我玩了。”我擦了擦吧臺的啤酒,跟他語重心長地說“我把你當兄弟,你可不能總想着怎麽上我啊。咱這朋友得處下去,就不能總調戲良家婦女啊。”
“啧啧啧~”溫燊搖着頭說“我就喜歡你這不做作的勁兒。你啥時候跟你老婆離婚?不然我做你奸夫也行?”
“奸你個大頭鬼!”我氣得墩着啤酒罐,酒花四濺,我拽着他的領口,恨不得唾沫星子噴他臉上“你有沒有羞恥心!勞資結婚了!已婚婦女!你懂?”
他擺着手說“懂懂懂。你看你這脾氣,你老婆能受得了?”
我松開手,有心無力地說“跟你說了也白說。我可算理解了付雅為什麽讨厭我了。”
“付雅?”他睜圓了眼睛“你老婆叫付雅啊?”
我點點頭,意識到自己說禿嚕嘴了“你認識嗎?”
他搖搖頭“叫付雅的很多,誰知道你說的是哪個?”
也對。我一碰上關于付雅的事兒就慌神,導致我一點分辨能力都沒有。千千萬萬個付雅,他怎麽知道我的付雅是誰呢。
“我老婆優秀着呢。”想起付雅,我覺得我這張老臉一紅,笑起來一定帶動着醜陋的傷疤“她啊,溫柔善良,特別有智慧,還特別孝順…”
溫燊遞給我一張紙說“快把你口水擦擦。瞧你那癡漢笑。”
我推開他的手,正了正自己的表情“對自己老婆癡漢不正常嗎?”
他不太理解地看着我,問“既然你老婆那麽好,那為什麽我覺得你不幸福?”
我怔住了,略有些尴尬和心酸,溫燊也察覺到我的情緒,他陪着笑說“一定是我錯覺啦!”
我嗤笑一聲說“她應該讨厭我吧。是我強迫她和我在一起的。”
他褪去了嬉笑的表情,認真地看着我。我扭過頭悶了一口啤酒,好似傾訴欲也随酒勁兒上頭,我慢慢地說“當年她女朋友有病了,需要骨髓移植,碰巧我就是那個配型成功的。當時我被她溫柔的樣子迷了眼,嫉妒心作祟,就拿這事兒威脅她跟我結了婚。怎麽樣?我是不是很心機婊?”
我盯着溫燊,祈求他用最惡毒的語言來罵我,而他只是皺了皺眉,随後笑着說“你只是個笨蛋而已。”
我以為他會罵我卑鄙之類的話,其實這也無可厚非,但他的回答讓我非常意外。我扯着嘴角笑了笑“我才不笨!我把那麽聰明的付雅都騙到手了!”
“你後悔了吧?”
我又一次愣住了,我看着溫燊溫潤深邃的眼眸,好似什麽情緒都逃不開他的窺探,我認命的點頭“是啊,當時就是随口開個玩笑,以為她頂多把我當瘋子,沒想到她當真了,我就跟着就坡下驢了。”
“那這麽多年,你也夠辛苦了。”
不知道為什麽,這句話讓我鼻頭都酸了,我仰頭幹了一罐啤酒,說“是她辛苦才對。”
我聽到了溫燊的嘆氣聲,他說“既然那麽辛苦,要不要考慮我做奸夫。”
我沒控制住,手裏的啤酒罐就呼在溫燊的後腦勺上,我叫罵着“調戲我有意思嗎?讓你試試良家婦女拳!”
“好漢饒命!”他差點跪地求饒。
“晚了。”我舉着拳頭捶了他一頓。
和他暢聊了一陣子,他說他的苦悶,我也只管聽着,偶爾說兩句。老來子,父親老頑固,家業,光是這幾個詞語串在一起就夠腦部一個豪門少爺的苦逼故事了。我看着他的側臉,他還在喋喋不休地說着什麽,燈光晃過他的臉,意外的幹淨純真,就是小說裏的美少年。
他問我“你說我為什麽這麽命苦?”
我翻了個大白眼說“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苦笑着搖搖頭“我覺得我爸他根本沒為我考慮過。就把我當成一種延續他理想的工具。”
關于父親的話題,我也不知道能安慰他什麽,我只能賣慘來讓他覺得好過一點,我拍案而起“你爸能跟我爸比嗎?我爸從小就對我實行棍棒教育,肋骨都被他踹斷過。你家裏面的老頭子再不好動過你一根手指頭沒?”
他“切”了一聲并不領情“你就逗我吧。一定是你做了啥壞事兒,讓你爸太生氣了吧。”
“我逗你幹啥。”我撓撓臉頰,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其實也不算惹他生氣。他都不管我死活的。但不知道為什麽特別在意我跟付雅扯證結婚這個事兒。所以一氣之下就揍了我一頓。”
他驚訝地說“下手那麽狠啊?”
我點頭,何止是狠,面無表情還口吐芬芳,罵我賤,說我沒有好下場。我到現在還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點觸碰到了他的逆鱗。我說“所以啊,父愛這種東西很飄渺的。在我看來,你爸就是擔心你,有好條件不去用,你是不是傻?!”
他聳聳肩并不反駁我,只是跟我碰了個杯,自己悶悶地喝着,說“我就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你都多大了?怎麽像個任性的小女孩啊?”
他拍了我後腦勺一下“別鬧!爺是純種男人。”
我嘲諷他說“我沒看出來啊。”
他賤兮兮地笑着說“你又不讓我做你奸夫,我怎麽給你看?”
得!話題又繞回去了!
跟他繼續扯了一會兒,就要回去了。溫燊要送我,我拒絕了。臨分別時,他搖搖晃晃地抱着我說“胡平平,要是你沒結婚的話,我一定娶你。現在我只希望你幸福。”
我掙脫他的懷抱,摸了摸他的腦袋,短頭發紮的手心癢癢“乖,回家睡覺吧。”
把他塞進出租車裏,我也往家走了。我喝的不多,頂多一罐啤酒後面全程果汁。溫燊這人細心起來也是要命,纏人的功夫也是一絕。如果沒遇上付雅,我還真有可能被他吃的死死的。可惜,哪有那麽多如果。
晚上十點的大街霓虹燈海還算漂亮,我搭着最後一班公交車往家走去。我看着窗戶上我的倒影,醜陋的傷疤,黑色的眼圈,發空的眼神…深深的厭惡感湧了上來,我幹脆扭過頭閉上了眼。
一路颠簸,晃晃悠悠地走到家,想着洗個澡也算結束了這一天。剛一開門,縫隙中的光亮慢慢鋪在我的臉上,跟着我的心也漸漸雀躍起來。
她回來了。
我連忙鑽進去,果真看見付雅坐在沙發上看着電視。
我清了清嗓子“你怎麽回來了?阿姨怎麽樣了?”
付雅回頭,甚是冷漠地瞥了我一眼“你喝酒了?”
我站在原地,局促地搓了搓手“喝了一點。”
“呵。”她輕蔑地笑了笑“和誰?”
“朋友…”
“男朋友吧?”
我驚訝地擡起頭,看着她滿臉怒意,心中隐隐有一絲高興,就好比宿醉的妻子被等待然後審問那樣的在乎。趁熱打鐵,我立刻貼上招牌笑臉說“你看你說啥呢?你這個簡稱有問題,你是我老婆,還能簡稱為婆婆嗎?”
付雅站了起來,我才意識到她連衣服都沒有換過,穿着白襯衫和西裝褲,甚至連高跟鞋還在腳上,看樣子也是剛到家裏。她瞪着我,抱着胳膊,看得我心裏一陣子發麻。
“胡平平,你怎麽玩兒,跟誰玩兒我都不管。但請你看在我父母年老體弱的份上,請你收斂一點點,不要鬧出太大的水花。”
她的話像飛刀一樣,一把把地紮在我的心上,我撓着腦袋“你在說什麽?我就是有錯,也只是和朋友喝了一罐啤酒。沒有你說的…”
她冷笑一聲掏出手機,指着我和溫燊類似親吻的角度的照片,說“非逼我不給你臺面!我差點天真的以為你不是那樣的人!你自己看!”
她把手機扔到我懷裏,我翻騰了兩張,角度都是跟溫燊暧昧的,甚至有兩張看起來像接吻似的。我深吸兩口氣,問“這照片是不是韓笑給你的?”
她顯然在氣頭上,态度冷淡“是又怎樣?!”
“如果我說是她居心叵測呢?你會不會信我?”我把手機雙手奉上,她接了回去,瞥了我兩眼,似乎在思考怎麽處理這件事。
過了一會兒,她說“你讓我怎麽信你?”
我苦笑起來“真的需要我證明嗎?然後呢?”
她眯着眼睛,皺着眉頭。我真的很想很想替她撫平眉上的褶皺。當年在醫院見她的一面時,她也是這樣皺着眉頭,那時候我心想,這麽好看的人就是該笑着的啊…
“如果不出意外,我的□□還在,你要看看嗎?”我說的是一本正經,很是真誠。
付雅聽後怒不可遏,罵道“你怎麽就惦記着這種事!你以前答應過我什麽?”
“我知道啊,可是你告訴我該怎樣拿出證據?”委屈襲上心頭,我也顧不得什麽了,我喃喃地說“我知道在你心裏我就是流氓地痞,不是什麽良家婦女。可是我答應你的事情真的有認真履行。”
韓笑打我,我可以忍。付雅不喜歡我癡纏的模樣,我可以改。她父母不喜歡我,那我就不見他們。可是沒人告訴我該怎樣好好去處理這種争執。我跟她既不是情侶也非婦妻,我還能怎樣呢?
付雅掐着腰,側過身體深吸了兩口氣,說“算了,跟你吵這個也沒有意義。那麻煩你下次不要在這種公開的場合被人抓到好嗎?”
“我和朋友一起玩也不行嗎?”
“玩兒?”付雅冷笑一聲“用你的嘴玩兒嗎?”
“付雅!”我吼了她一聲“我是幹淨的!我不許你侮辱我!”
“侮辱你?”她輕笑兩聲“事實在眼前。需要我侮辱你嗎?”
“媽的!”我開始一件件脫起了衣服“我現在就給你看行嗎!”
“胡平平!你住手!”付雅擡手給了我一耳光。
耳邊嗡嗡香,我看着被我摔在地上的衣服,視線漸漸模糊起來。上身已經只剩件內衣了,冷到我顫抖,冷到我快站不住了,冷到我想窩進被子裏躲起來。
“對不起…”付雅愣住了,态度終于柔軟下來。
“沒關系。”我搖搖頭,彎腰撿起地上的衣服抱在懷裏。
是的,我就是沒出息。她的所有對不起都可以換來一句我的沒關系。出奇的是,心髒像是麻木了,竟然不會痛了,只是我好冷,想要溫暖的東西填進心裏。無論什麽都好,只要是帶熱度的都好。太冷了,我只祈求不要讓我跌進更深的絕望裏。我四處看了看,外面是萬家燈火,眼前就是冷漠的付雅,我好像無處可逃。
我轉身想要逃進自己的卧室裏,付雅一把拽住我的手腕,我扭頭對上她的眼睛,裏面充滿了愧疚,唯獨不見溫暖。
“對不起。”她再一次道歉。
我笑了笑說“一巴掌而已,真的沒關系,你別放在心上。”
她咬着唇,紅唇被她咬的發白,她說“是我…是我太沖動了。今天我媽媽突然看見這個,她本來就…”
“哦,對不起啊。”我理解性地點點頭“我又惹到她生氣了吧?”
她松開了我,語氣軟了下來“她可能對你還是有誤解。”
“我不在乎。”我直視着付雅說“別人怎麽看我都無所謂。可是,在你眼裏我真的這麽不堪嗎?”
她抿着嘴沒有回答。
我自嘲地笑了笑,我踮着腳伸手拍了拍她的頭,說“累了就洗洗睡吧。我不會讓你再因為這種事情心煩啦。”
我放任她站在客廳裏,如願地鑽進了自己的屋子,跌入柔軟的被子裏,将自己裹了起來,就像有人在抱我那樣。
我縮進被子中,短暫的與世隔絕。
我咬着被子試圖蓋住嗓子裏的嗚咽聲。眼眶周圍癢癢的,我不想哭的。我很少流淚,一方面因為我爸他不喜歡我哭,二來也沒什麽值得我哭的。眼淚是最沒用的東西。現在從我眼裏冒出來的是無盡的委屈,我用盡全身力氣也控制不住它們的墜落。
我貪戀付雅的溫柔,偏偏這溫柔不屬于我;我渴望過家庭的溫暖,偏偏父親對我棄如敝履。是不是我真的很壞?是不是我真的那樣讓人惡心?
我該怎麽做呢?為什麽沒有人願意教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