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我離了

第三十章我離了

距離拍完照片過去了三天。

在這三天裏,付雅學會了做炒雞蛋,用辣椒炒或者用西紅柿炒,味道還不錯,她自己也很滿意,我更滿意。

晚飯後也會跟她出去走一走,看看樓下的大爺遛狗,孩子玩鬧。她跟我一起并肩走着,不急不躁的,有時候我故意逗她,她就彎起了眼睛,瞳孔裏映着燦爛的晚霞,她吹過的晚風都帶着她的香味兒鑽進我的鼻孔裏,這滋味是用嘴說不出來的惬意。

生活作息太規律了,連我的生物鐘都随着付雅的作息而響着。看着她早上穿戴好出門,晚上帶着疲憊回家,有時候也披星戴月,早出晚歸。我們會坐在沙發上聊聊天,也不是什麽大事兒,就說說張麗君身體怎麽樣,說說她大哥大嫂還有那倆小魔頭,我沒什麽可說的,跟着她話題說兩句罷了。

今天星期天,恰逢她休息,大早上我看她面色冷峻,匆匆忙忙地走了,連句話都沒跟我說。她前腳走,後腳溫燊給我了消息說是事情已經辦好了,他可真會挑時候,本來今天還想我露一手,做一桌子菜跟付雅吃頓離別飯,現在看來等待我的是一場腥風血雨吧。

我坐在沙發上發呆,電視亂響着,放着腦殘電視劇,而我安靜地等着最後的審判。等待是煎熬的,只不過熬着熬着就習慣了。小時候等着我爸回家,長大了等着付雅回家,大體上并無二致的等待,等我爸回家的時候會有些怕,等她的時候也會怕,怕我爸喝酒回來痛哭流涕還有棍棒教育,怕付雅回家以後給我的冷漠疏離還有厭惡,有一點點不同的是,我怕但也期待着。

現在的付雅雖然不會對我那麽冷漠了,有血有肉的她更加迷人,我還發現她的性感都是內在的,以前只知道她端莊溫柔甚至有點高冷,仔細觀察她的纖細白皙的手指和紅潤的雙唇總帶着一股勾人的氣息。每當她的唇貼着玻璃杯時,我就回想起那被她丢進垃圾桶裏的杯子,摔的四分五裂,聲音響得震痛我的耳膜,連帶着一點點的遐想都被吓沒了。

杯子是無辜的,有錯的是我,我不該偷用她的杯子,我也該像那個杯子一樣,消失掉。

以前總想着離開是怎麽樣的情形,我知道我會難過會不舍,但沒想到自己會這麽平靜,想過付雅主動跟我提離婚,我會毫不猶豫地答應,然而提出離婚的竟然是我。其實,這麽多年的追逐,我也累了,從韓笑回來以後,我的警鐘一直在響,響得我心煩意亂,現在都塵埃落定,反而踏實下來。

我坐了很長時間,等到中午的時候,她終于回來了。

我扭頭看着她,說“你回來啦。”

她眼皮都沒擡,徑直走到我面前“你是故意的嗎?”

“什麽故意的?”

“故意拍那種照片?”她的聲音很冷,從上往下地俯視我,眼神像千斤重擔似的壓迫着我。

我笑了“怎麽了?又是你舊情人給你看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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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用跟我裝傻!”付雅拽着我的衣領,咬牙切齒地說“我要你跟我說實話!”

我猛地推開她的手,“實話就是勞資看上別人了!我不僅跟女的玩兒,我還跟男的玩兒!你TM頭一天知道我不檢點嗎?”

她抓着自己的頭發,氣極反笑“胡平平!我需要你認真地告訴我你不是這種人!”

我站了起來,與她對視,自嘲地指着自己“我是哪種人你怎麽會不清楚?這麽多年,在你眼裏我不就是個笑話嗎?現在有人喜歡我,想跟我上床,我就做了,我不僅做了,老娘還爽上天了呢!不行嗎?反正跟你有名無實,你還真把自己當根蔥啊!勞資不跟你玩了!”

付雅眯着眼睛睨着我,不屑地說“所以一兩個人根本滿足不了你?”

“是啊!”我頂着她的視線,用力地盯回去“為你守身如玉嗎?我還沒有傻到家!一個人也是做,兩個人也是玩兒,我就喜歡人多,熱鬧!”

付雅呵呵冷笑着,她嘴角揚起來一個陰冷的弧度,說“我說呢,那一晚你叫的那麽騷,原來早就被人玩爛了。倒是我一直不識擡舉,耽誤了你跟別人的好事。”

我攥緊了拳頭,硬着頭皮抗下侮辱性的話語,已經到這個地步了,不能再退縮了。我點頭承認着“你才知道你耽誤我嗎?五年了,老娘最寶貴的青春不是用來追你這個大天鵝的!”

付雅抱着胳膊,非常爽快地說“行。沒什麽好說的了,明天我們就去辦離婚。”

“不用等明天!你現在就能簽字離婚!”我打開抽屜倒騰出離婚協議書遞給她,說“簽了吧,給我個痛快。”

付雅接過去看了一眼,抓着協議書的手上青筋暴起,指尖都泛起白色,諷刺地看着我說“你還真是急不可耐。”

我聳聳肩,說“沒辦法,誰叫外面的小狐貍精那麽勾人呢?”

付雅拿過去唰唰地簽上自己的名字,龍飛鳳舞的倆字,看得我心疼,她簽完字把皺巴巴的協議書摔在了我臉上,冷冷地說“你真讓我惡心!我不想再見到你!”

我舔着臉,笑嘻嘻地說“別急嘛!明天我就走,要不一會兒我做倆拿手菜,咱倆吃個散夥飯?”

“不用了。”付雅整理了自己的衣襟,說“我怕我沒等吃就要吐了。從今以後,你自由了,不過我奉勸你,戴好套,很髒。”

“謝謝啦。”我喘了口氣說“也祝你幸福。”

“祝福就免了。”付雅在沙發上坐下來,翹起腿“我明天還要去醫院檢查一下身體,畢竟我也咬了一嘴髒。”

現在的付雅正在氣頭上,說的話不帶髒字就讓我難堪,心痛的我快站不住了,順勢也坐在了沙發上,我想了一會兒說“檢查檢查吧,你也很久沒去體檢了。”

“呵。我真佩服自己是怎麽忍受你五年的。”付雅的口氣像在說一堆垃圾,我也才明白,原來以前那種頂多算冷漠,現在這種态度才叫做讨厭。

我對付雅的追逐向來厚臉皮,此時卻如坐針氈,如芒刺背。有一瞬間的恍惚,我突然不明白為什麽會跟她走到這地步,如果說形同陌路是我咎由自取,那怎麽樣才能叫做情有可原呢。一切起因都是我那一瞬間的怦然心動,不知不覺竟然已經心動了這麽多年,我知道好多人包括我那個暴躁的父親在內都在心裏都說我賤,可是我自己并不覺得,我從沒覺得追逐會讓我變得低賤,只是最近是真的累了,無數的閑言閑語像開了閘的洪水向我襲來,我無力抵抗,甚至覺得自己不就是一邊作踐自己一邊為難着她嘛。

我至始至終都明白她身邊的人不一定會是我,但始終走不出“為什麽不能是我”這種困頓。

如今要告別了,可以說是不歡而散,我想說點什麽都張不開嘴,左思右想猶豫了一會兒,跟她說“你再也不用忍受我了,我也再也不用為難你了,我們都應該開心一點兒,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劍拔弩張。”

付雅愣了一下,随後自嘲地嘆了口氣說“以前我只是覺得你會無理取鬧,現在倒成了我強人所難。可笑的是我還真被你那副認真的樣子騙到了。”

我垂頭不語,她繼續說着“胡平平,如果你現在告訴我,一切都是假的,還來得及…”

“不。”我立刻打斷她,不敢看着她的眼睛,仍然低着頭說“都是真的。我真的跟別人做了,也跟別人好了。”

付雅盯着我看了一會,失望地說“你撒謊的時候都不看人家的眼睛嗎?”

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付雅,胡平平也是需要人疼的。”

付雅的嘴唇張了張,沒說出一個字來。

“我從來不在乎你怎麽看我,只是我累了,我不想再費勁心思讨好你還有只會對我刁鑽刻薄的張麗君,在你們家連你的那只狗都可以随便咬我,我連條狗都不如。每次你媽叫我去不是修馬桶就是裝燈泡順便來使勁兒羞辱我,甚至在醫院裏我照顧她時把我踹個狗吃屎,在你們家人眼裏我只是個随叫随到的小醜,只是會罵街打人的流氓潑婦,現在我只是不想再繼續丢人了,難道不行嗎?”我說得不急不慢,一個字一個字說得清清楚楚。

付雅安靜地坐着,身上的怒火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陌生的磁場,跟悲憫類似,她擡眼看了我一下,我不明白為什麽她的表情裏看起來有些難過,她随後又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過了一會兒,她說“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是啊,何必呢。不就是想要嗎,不就是心甘情願嗎。

我跟着感嘆“當初是我鬼迷心竅。現在我清醒了,你放心,我以後也不會打擾你們的生活。”

付雅冷靜下來,她問我“你打算以後怎麽辦?”

“跟人家好好過日子呗。”我往後一靠,雙手枕在腦後,看着頭頂上的燈,說“破罐子破摔,沒準兒還真就稀裏糊塗過一輩子了。”

“可那個男的不見得會對你好,出賣你們的照片的人能靠譜嗎?”

付雅的言辭裏竟有些擔憂,随後我安慰自己可能是我想多了,畢竟養條狗都有感情呢。我坐得端正了些,翹起腿來“對我再不好也不會有惡言惡語,也不會有拳打腳踢。”

付雅欲言又止,最後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說“希望你不要後悔。”

我忍不住大笑着,說“我已經不能再糟糕了,還能後悔什麽呢。”

付雅抿着嘴,眼睛有一點紅紅的,她自嘲地笑了笑并沒有跟我說什麽,她站起身來往門口走去,我看着她的背影在門口停留了片刻,那一瞬間我不知道她在想什麽,是不是仍然想質問我,我已經不奢求她堅定地相信我,只是直覺告訴我,她一旦走出這扇門,我們就永遠不能有牽扯了。

付雅背着我,用平靜地口吻說了最後一句“胡平平,我也祝你幸福。”

我的眼淚掉了下來,不過她沒看見,她的背影随着關門聲消失了。我随手擦了擦自己的眼淚,暗罵自己矯情,一切的結果都是我想要的,還有什麽可哭的。

收拾收拾自己的東西,看了最後一眼陽臺的花花草草,環顧一圈這個我待了這麽久的家,雖然對這裏的每一寸已經了如指掌,可我仍舊想要再多看一眼。

我知道付雅今晚不會回來了,所以這是我在這裏的最後一晚,我最後一次打掃衛生,順便交了個水費電費,想要囑咐付雅的東西太多了,一時間不知道怎麽跟她交代才好,所以我趴在桌子上給她一封信,寫廢了好幾張紙,寫着寫着不知不覺就變成了道歉信。

我把協議書跟我寫的信一起放在了付雅的床頭櫃上,順便在她的床上躺了一會兒。

躺着躺着,我就睡着了。可能是心裏的石頭落了地,這一覺睡到下半夜才醒來,幹脆就坐在沙發上等待天亮,等着等着就想着過去,想着想着就不争氣地想哭。

天一亮,我叫來搬運公司把我不太多的行李搬到我爸留下的房子那兒。我随着車一同離開了這個我生活這麽多年的地方,從後視鏡裏看着那個窗戶慢慢變小到消失不見,再穿過熱鬧的街區,我才回過神來。

回到我爸那兒以後,暗自慶幸他不在這裏,否則不知道他怎麽挖苦我,會不會再暴揍我一頓。雖然我爸不會突然回來,但我沒打算在這裏停留,我會遵守約定離開這座城市,只是明天要跟溫燊和小花道謝,趁着這兩天想好去哪裏。

我坐在空蕩蕩的客廳裏,聽着自己的呼吸聲像浪潮拍打着,看着定窗外的陽光明媚,突然覺得自己和這個世界一點點的關聯都沒有了,一會兒覺得輕飄飄的,一會兒覺得沉甸甸的,我體會不到時間流逝的感覺,對時間的度量的感官已經失效了,發着呆時只知道自己還活着…

我離婚了。我終于失去她了。這是我在空蕩蕩裏的客廳裏坐了一天才确認的事情。怪不得覺得心頭空空的,原來…

胡平平,沒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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