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她看起來很落寞

第三十六章她看起來很落寞

雪一直下着,絲毫沒見小的趨勢。

我和付雅就幹巴巴地坐在沙發上,我時不時偷瞄一眼手機上的時間,以前覺得消磨時間很容易,現在每分每秒都覺得難熬,猛烈的欣喜和本能的逃避已經讓我掙紮萬分了,我不知道該起什麽話題才能緩解這種尴尬又僵硬的氣氛,我的腦子已經轉不動了,日思夜想的人就這麽從眼前蹦出來,一點兒心理準備都沒有,那時沒有落荒而逃,我已經很滿意自己的表現了。

“你…你還好嗎?”付雅輕聲問着,這是她第二次這麽問我。

“昂…還行…”我舔舔嘴唇,扯着嘴角笑了一下說“我開了一家炒飯店,生意還挺好的。那你、你有機會嘗嘗我做的…”

付雅歪着頭看着我,嘴角微微的勾起來,明明是笑着的但是我感覺不到笑意,反而覺得她有一點兒的傷感,因為她以前笑的時候,眼睛也會笑的,這種敷衍的笑意根本沒有進入到她的眼睛裏。

她靜靜地看着我,突然向我伸手過來,她的指背落在我的臉頰的疤痕上“你的臉···怎麽弄的?”

我渾身僵硬起來,也來不及躲開她的手指,臉頰上的涼意讓我的脊背挺直,我尴尬地笑着說“跟小混混打架了。你忘記我是街頭一姐啦?”

付雅總算是笑了“怎麽會忘呢?你可是紙老虎啊。”

我跟着傻笑,不知道繼續跟她說些什麽好,趁這時候多看了她兩眼,發現她是真的瘦了,臉頰上都沒有多少肉了,也不知道這一年多她的胃口是不是又不好了,我也想問問她怎麽樣了,過的好不好,家裏是否已經有了另一個女主人,陽臺上的花兒是不是被她丢掉了···一連串的問題在腦子裏盤旋,可我連嘴都張不開。

“你瘦了。”付雅嘆口氣,說着。

“有嗎?”我摸摸自己的臉,強扯着笑臉說“瘦了是不是更難看了?”

她搖搖頭說“不會。只是胖一點比較精神,讓你看起來很神氣。”

“是嗎?那我多吃點,努力胖一點兒。”我掐了一下自己的臉,的确是有一點瘦了,畢竟我有些失眠,也不愛做飯給自己吃,這一年裏我休息的次數也就幾天罷了,其餘時間都在忙碌着。

“你有沒有什麽想問我的?”付雅盯着我的眼睛,很期待地問我。

我別開視線,看着自己的腳尖說“你、你父母身體還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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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

“那王阿姨呢?”

“也很好。”

“哦,那就挺好的。”我讪笑兩聲,有些慌張起來。

“那我呢?你不問問我?”付雅抓着我的手,強迫我看着她,這強勢的模樣倒是讓我有些熟悉。

“你、你還好嗎?”我推開她的手,往後縮了縮。

付雅苦笑兩聲,說“我不好。”

我努力咬着唇,不讓自己多嘴。我告訴自己,現在的付雅只是熟悉的陌生人,她跟我沒有一絲關系,我要杜絕對她所有的妄想,可是···可是我還是忍不住看向她的側臉,她微微低着頭,表情很落寞,眉頭再次緊鎖。現在的付雅,為什麽還會不開心呢?我還能為她做些什麽呢?

真的好想替她撫平眉頭,告訴她要開心,沒什麽過不去的坎兒,她只要轉身就會萬事無缺。

“雪小了一點吧。”付雅站起身看了一眼窗外,低頭看着我說“我該走了。”

“哦哦···”我跟着站起來,說“那我送你,這小區外面太黑了。”

付雅沒拒絕,我穿上大衣送她出門。外面的雪還是在下,我哈了哈氣,小區裏的确很黑,但是也沒有看不見的程度,只是光亮很弱,走出小區門口是一條長長的街,我想送她到街口容易打車。

“走吧。”付雅打着傘,我想順手接過來,她卻閃了一下,笑着說“個子高的人來打吧。”

這一瞬間,我的老臉熱了起來,我收回手來揣進大衣兜裏攥成拳頭,慢慢地跟她并肩走在街邊。這小路上只有我跟她,街燈再次将我們的影子打在地上,依稀還記得那次跟她玩鬧時,路邊的街燈也是這樣的光芒,不同的是,此時昏黃的燈光讓我感覺有些物是人非的味道。

想不到還可以跟她走在風雪的街頭,同走一段路,然後慢慢地又會回到兩個世界,還有機會看她一眼。這一路上,我們都沒有說話,只有腳下踩着雪時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我看着一眼她舉着雨傘的手,指尖已經凍的發白了,我握了上去觸碰到她微涼的手指,心跳跟着漏了半拍。

“我來打一會兒吧。”我想縮手也來不及了,只能硬着頭皮搶過來,付雅看了我一眼也沒說什麽。

這條街忽然變得好長好長,長到我可以回憶起跟她那幾年的點點滴滴,好似那些過往都跟飄在眼前的雪花一樣,等我察覺出來的時候,回憶已經那麽多了。

我們只是安靜地走到了街口,站在路邊陪着她等着車。她距離我只有一拳之隔,她身上獨有的香水味夾雜着淩冽的寒氣變得分外馨香,總能輕易地鑽進我的鼻子裏。一陣風卷着雪花襲過來,我自然地把雨傘向她的方向傾斜地一下。

我擡着頭看着路口尋着出租車,其實我是有意想看付雅兩眼的,她垂着頭,嘴邊冒着哈氣,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她整個人看起來有些憂郁,以前她疲憊的時候也會帶着寬慰的笑容告訴我沒事兒,現在我跟她已經疏離成這樣,再多嘴問候也是沒有意義的吧。

“平平…”付雅忽然叫我的名字擡起頭看着我,我下意識地看向她,目光接觸的時候,仿佛有什麽東西從天靈蓋沖出去了,心跳又失控了。

她說“如果癞蛤蟆本來就是青蛙王子,那麽她還會喜歡大天鵝嗎?”

[如果癞蛤蟆不是癞蛤蟆而是青蛙王子,她有沒有可能跟大天鵝在一起?]

我定在原地,腦子裏忽然閃回到付雅差點被撞的那一晚,我的本能已經是答案了,所以我不期待她的回答,即便她說永遠沒可能,我也會慢慢地接受。現在她矗立在我的面前,一反常态地反問我這個問題,那我該怎麽理解她的心思呢。

“癞蛤蟆就是癞蛤蟆,怎麽可能會是青蛙王子呢?”我不敢看她,我盯着遙遠的夜空,自暴自棄地苦笑不已“她永遠都不會住在城堡裏。”

突然想起了在絢爛煙火下的那座城堡,雖然美但是我覺得付雅的心是比它更美的城堡。我徘徊在堅固的城門外很久很久了,只想進去好好地看一眼罷了。這麽多年,在城堡之外的我明白了,叩不進去的門就不要再敲了,她不會為我敞開的,再堅持下去也是一種刁難。

“如果…”付雅的聲音斷了一下,她接着說“如果她已經住在城堡裏了呢?”

我震驚地看向她,她也看着我,接觸到她溫柔的目光時我竟然有一種想哭的沖動,但僅僅兩秒鐘我就壓抑住了自己,我裝作聽不懂的樣子,說“不屬于她的地方,停留也沒有意義。更何況…她不配啊。”

我怎麽可能會進入她的心呢。我無法猜測她現在的心情,那麽多年的時間裏,她向來對我都是直球,雖然有時候打的我發懵,但是至少會給我個痛快,此刻她的做法卻讓我捉摸不透,突然出現在我的面前,突然對我說這種話…

付雅的嘴角向下彎了彎,她低着頭沉默着,我也跟着垂着頭。沉默時,我的心猛地疼了起來,仿佛心髒上有無數個冒着涼風的黑洞,這一瞬間的悲傷來的如此迅速,讓我躲閃不及,我眨巴着眼睛憋着淚水,從風雪夜裏看見她的幻影後就沒再哭過了,我一度以為那夜是我最大的一次發洩,當她出現的時候,我才知道自己錯的離譜。

我無法逃離名為“付雅”的漩渦,我以為的自救只是徒勞。

“對不起。”我緩緩地開口,淚水奪眶而出,我伸手快速地抹了抹臉,我說“你別再對我這樣了。”

臉頰有些癢,我有些尴尬,畢竟從來沒當着別人流淚,當我想逃的時候,細膩冰涼的指背輕柔地替我抹去了眼淚,我擡頭看着她,她的眉眼帶着熟悉的溫度,嘴臉輕輕地上揚着,她說“別哭,平平。”

她怎麽可以跟我這樣說話!我退了兩步,把傘塞給她,急匆匆地說“我先回去了。”

我轉身跑開了,獨留她一個人在街頭上。

我好難過。

她僅僅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就可以讓我平靜的心亂成一鍋粥。明明她不喜歡我,為什麽要說這種話,她怎麽可以又勾起我的妄想。我理解不了她,我也痛恨我自己。

我一路跑回家裏,緊緊鎖上門。一進門就聞見了她身上的香水味,為什麽房間裏還有她的味道?我打開了窗也沒用,噴了香水也沒用,一股怒火竄上了腦門,促使我掀了她坐的椅子和,砸了餐桌,踹壞了沙發…我停不下來了,衛生間裏的鏡子、廚房裏的冰箱都被我破壞得不成模樣,最後我沒了力氣,躺在一片狼藉裏痛哭流涕。

我在亂糟糟的房間裏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請了家政來收拾,房東阿姨不知道從哪兒知道的消息來問罪,我賠了她一筆錢才了事。

我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狼狽,中午開店時,冉曦帶着童童過來送我一杯奶茶,冉曦看着我欲言又止,她小心翼翼地問“你還好嗎?”

我愣了一下,扯着嘴角擠了個笑“嗯,沒事兒。就是有些累了。”,我轉移注意力到童童身上,一把抱起她,說“童童好多了吧?”

冉曦說“好多了,去的及時打一針就見效了,再吃點藥就好了。”

小孩子癟着嘴,小手拍着我的臉,說“痛。”

我把她放地上,說“對不起,是我弄疼你啦?”

童童搖搖頭,指了指我的心髒“痛。”

我摸了摸她的頭,抱了抱她“沒事,都會過去的。”

時間是最好的良藥,能痛多久呢?總不會長過生命的。

“可以說說你發生了什麽事情嗎?”冉曦憂心忡忡地看着我,焦急的眼神盯着我,迫切地想讓我給她一個答案。

我思來想去還是搖搖頭,說“沒事。”

冉曦并沒有為難我,她有些失落地帶着童童忙去了。不是我不想訴說,而是我說不出口,我不知道該如何向別人傾訴我的過往,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訴說我對付雅的心意。

跟付雅的過往全是我一個人的獨角戲,所以我無法客觀地訴說那些日夜的追逐,也不再讓別人拿着我的醜态當做茶餘飯後的談資。

我知道冉曦不會嘲笑我,可是真要訴說那又從何說起呢,光是付雅的一兩句話帶來的痛就已經讓我應接不暇了,我已經沒力氣和勇氣再去面對曾經的自己了。

手忙腳亂了一天,手背被燙了,指頭也被刀劃破了,臨近收攤的時候,一擡頭付雅又出現了,她笑意盈盈地過來了,問“可以給我做一份鱿魚炒飯嗎?”

我愣了一下,點點頭“你坐吧。”

她的目光沒離開過我,我的心思也不再刀尖上,被她盯着的感覺就像有鎖鏈在捆着我,一舉一動都不自在,我裝作淡定的模樣給她送上,她接了過去,拿起旁邊的筷子吃起來。

我站在她對面,看着她一口一口地吃着,頭發礙着事兒,她伸手随意紮了一下。她裏面的白襯衫依舊沒有皺褶,無論多麽冷依然會解開上面兩個扣子,手表依然是她最喜歡的那一塊,耳朵上依然幹幹淨淨的,指甲依舊平整…就這麽個人,似乎變了又沒變。

“平平!”冉曦抱着童童走了過來,我聞聲回過神來,往外走去迎了她們母女一下。

“你們要回去了?”我摸了摸童童的頭,她笑嘻嘻地點點頭。

“是啊,準備回家了。”冉曦擡頭往裏面看了一眼,問我“這麽晚還有堂食的?”

“昂…”我支支吾吾地,說“是啊…最後一位了吧,我也差不多要收了。”

冉曦看着我思索了一會兒,說“你…朋友?”

我尴尬地點點頭又搖搖頭,說“算是吧。”

冉曦又看了付雅兩眼,對我笑了一下,說“那就不打擾了,拜拜。”

我送走了她們母女倆,回頭看着付雅的背影怎麽也邁不動腿,這麽近的距離,她應該都聽得清清楚楚了吧,不知道為什麽,她的背影讓我覺得有些孤單和落寞,也可能是我寂寞太久的心理作用,看誰都如此吧。

我去廚房裏用熱水溫了一瓶礦泉水給她,遞給她的時候才發現她吃的幹幹淨淨,一份炒飯的分量很足,按照付雅以前的飯量頂多吃一半,現在這盤子竟然裏連一粒米都沒有。

她接過礦泉水,在手裏摸了又摸才擰開喝了兩口,她說“你還是這樣。”

“什麽?”我不明白她在說什麽。

付雅笑了笑,說“你還是這樣的體貼。”

“啊…這個啊…”我撓撓頭,尴尬地脫了圍裙,收拾收拾攤子,一方面不知道怎麽跟她說話,一方面我覺得冷落她一下,大概就會讓她自讨沒趣地走開吧。

意外的是,我裏裏外外收拾着,她就安安靜靜地站在門口等着。外面的風也刮不跑她,她的長發也亂飛舞着,等我徹底收拾好了看向她的時候,她有感知似的回了頭,笑着跟我說“我送你回家吧。”

一瞬間,我就想起了曾經做的夢,她向我伸來的手,她說的話…

[平平,到我這裏來。]

我被蠱惑着邁着腳步,真不知道前面的路等待我的是不是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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