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她不知道也沒關系

第四十一章她不知道也沒關系

我把能帶走的都打包了,大多數衣服都被我郵寄回我爸留下的房子哪兒,剩下幾件貼身的背在身上。

冉曦送我出門時想去機場再送別一次,我拒絕了,因為實在不太喜歡分別的感覺,慶幸的是,冉曦她懂。在她家臨走前,她塞給我一袋做好的餅幹,告訴我坐飛機的時候吃,回去的路上,我好奇是什麽樣的餅幹,打開一看,每個小餅幹上面都寫了一個“平”字。

“她真的喜歡你。”付雅走在我身旁,白色的哈氣從她嘴邊冒出來,她波瀾不驚地闡述這件事,就像在告訴我一個定理似的。

“我知道。”我把餅幹揣好,看着遠方被彩霞渲染成粉色的天空,心裏面充滿了感激“她有愛人了,雖然她愛人不在身邊了,但永遠在她心裏。我對她來說,只是可有可無的調劑品。”

“你呢?”

“我?”我好笑看着付雅,搖搖頭“有緣無分而已。”

付雅沉默了一會兒,問“會覺得可惜嗎?”

“有什麽可惜,本來就不會是我的。”我看着付雅的側臉,分外地坦然,甚至連一點可惜的心思都沒有,付雅突然對我笑了一下,這一瞬間我茅塞頓開,我問她“你會覺得跟韓笑很可惜嗎?”

付雅沒有反感我提起她舊情人來,反而一本正經思索着回複我“以前會這麽覺得,現在不會了。”

“你看,你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又那麽幸運地相愛一場。我跟冉曦只是萍水相逢,就是…就是互相想取個暖而已。”我對這一切早就了然于心,可能是經歷多了,現在面對付雅已經從容許多了,能夠跟她說一說心裏話,我已經很滿足了。

腳下的積雪被我們倆一腳一腳踩得吱嘎響,空蕩的街上時不時跑過一輛車,車燈照過來時燈光打在我們倆身上,腳下的影子随之變化時有些微妙。她不言,我不語,好像能一起走到天黑似的。

只是,這路終有盡頭。

“回去吧,明天機場見吧。”我站在路口率先張口跟她道別。

付雅扭頭看看我才輕輕地點點頭“我打車回去。你呢?”

我回她“我走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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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雅沉默了一會兒,正好路邊有出租車停了下來,她看了一眼上了車,臨走前跟我說“明天見。”

我沖着她擺擺手,目送着載她的車子離開。

這場景倒是讓我想起那次目送昏睡不醒的她離開的夜晚。時間過的太快了,一眨巴眼睛,她又冒了出來。有時候真的恨,恨自己不争氣,恨老天作弄我,也恨她輕易地就能攪亂我的心。但所有的情緒也只是化作一聲嘆息而已,讓這一切随了心,順其自然,不然還能怎麽辦呢?

冉曦距離我住的地方不算近,甚至有些遠,可我就想慢吞吞地往回走,路上我掏出一塊小餅幹塞進了嘴裏,奶香味蔓延在嘴巴裏時鼻頭竟有些酸澀,跟冉曦的初見仿佛還在昨天,而明天我就又将啓程。無根的野草如我,飄到什麽時候是個頭呢?

我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再吐了出去,恍惚間我好像看到了去年在街頭狂奔的自己,狼狽的模樣像一條受傷的流浪狗。現在的我看上去平靜不少,但只有自己清楚,其實我仍然落魄地像孤魂野鬼。

我的心好像生病了,它會劇烈地疼,就連看見付雅高興時也會疼。從那個凜冬的深夜裏,疼痛時有時無,若隐若現,似乎所有的期待都有落空的打算。狼狽又脆弱,這般模樣的胡平平和以前那個不要臉的胡平平判若兩人,這樣的胡平平還是付雅想認識的嗎?

我揉了揉心髒,拖着沉重的步伐走進了胡同裏,此時零零散散的雪花從空中旋轉飄落下來,我擡頭瞧了瞧頭頂的黑色的虛無,也不知道付雅有沒有到家,我下意識掏出手機想問問她,結果正好小花的電話打了進來。

這對小夫妻,總是能在恰到好處的時候給我打電話。

我感覺到好笑地結下了她的電話,她一開口就特興奮地跟我說“平平!你怎麽接的這麽快!”

“哎喲,必須快呀!我跟你是心有靈犀啊。”我打趣着她。

“哈哈哈,平平,你怎麽還是那麽幽默!你要真跟我心有靈犀,那我就不嫁給溫燊了,我一定死皮賴臉地嫁給你。”

“停!打住!”我覺得小花純是為了秀恩愛才打給我的,我無奈地問“你打給我就是為了秀恩愛呀?不都快結婚了嗎?有沒有別的招式?讓我看看你還能怎麽秀啊?”

小花在那端嘿嘿傻笑,她說“其實,真的就是想你了。想問問你願不願意做伴娘,婚禮真的定在你生日那天啦,今天溫燊問我們兩個的孩子叫什麽名字,我下意識就想到了你…”

小花絮絮叨叨地說了一會兒,這麽久沒見卻感覺不到生分,她依然能惦記着我,這怎麽能不讓人感動呢。我耐心地聽着,也跟她聊着将來的事兒,甚至他們的孩子什麽名字還一本正經地跟她讨論起來。一邊聊一邊走着,左手凍麻了就換右手,聊的還不夠盡興的,小花突然問我“那你什麽時候回來啊?”

我順口答她“明天。”

那端詭異的安靜了一下,又問了一遍“你什麽時候回?”

我說“明天啊。下午三點落地。”

小花尖叫起來,聲音差一點穿透耳膜。我把手機拿得遠遠的,聽見她安靜了一點兒,我跟她說“明天到家,後天去找你,好吧?”

小花哈哈笑着“不行,我跟溫燊去接你回家。”

我有些感動地勸她“不用啦,別折騰了,何況我…我也不是一個人回去。”

“跟付雅回來能怎麽樣?也不耽誤我們接你。啊對了!”小花在那端尖叫起來。

“你怎麽了?!”我擔心地問着她,怕她出狀況。

“我得拉着溫燊把你家收拾一下吧!再買點兒東西接風洗塵!不說了,我去找溫燊了!拜拜!”

還沒等我謝她就迅速挂了電話,速度之快讓我瞠目結舌,但回過神來就感到一陣子暖心,遠在故鄉的故知并沒有遺忘我,沒什麽比這個更讓我感覺到欣慰的。

風雪漸漸大了,我腳步也加快了一些,剛拐過街角就接到付雅打開的電話,我這才想起來本來就想要打給她的,結果被小花截了胡到底還是忘了這茬兒。

付雅問我“你到家了嗎?”

“沒有,不過…快了。”

“嗯,你先回家吧,天氣太冷會凍手。”

我下意識攥了攥拳,活動了一下手指頭關節“還好吧,明天天氣才冷吧。”

付雅在那頭安靜了一會兒,問我“你真的想回去嗎?”

明天都要回去了,她現在還來問我确定的答案,這不免讓我覺得好笑,事實上我也笑了出來“不然呢?你想退貨還來得及。”

付雅嘆了口氣,說“退到哪裏去?冉曦哪裏?”

“額…”這突然一問反倒讓我有些語塞,有些竊喜地問她“你、你吃醋了嗎?”

她沒吭聲,反而是一種默認,我跟她解釋着“我都快三十了,還不知道自己做什麽嗎?我一向說到做到,你也不要有負擔,我懂分寸。”

“平平,我只想你做你自己,不需要懂分寸,不需要顧慮那麽多,你只要随心所欲就好。”

我有些驚訝她會這麽說,猶猶豫豫地跟她說了兩個字“謝謝。”

付雅輕聲笑起來“你不必道謝,是我應該謝謝你。”

“哦…這…你好像也不用謝謝。”

付雅那頭有一陣響動,她說“這雪越來越大了,以前沒覺得雪這麽漂亮。”

我問她“小心感冒,看一會兒就關上窗戶吧。”

“知道了,等你到家我就關上窗戶。”

我故意放慢了腳步,耐心地聆聽着她在那端的呼吸聲。總覺得此時此刻跟付雅前所未有的親密,曾經的□□的接觸也沒有這樣讓我的心熨貼地如此平坦,以前覺得肢體糾纏一定會衍生感情,現在看也不盡然,我跟她就隔着屏幕,但卻覺得此刻是真正的親密,大概這才是真正的交流吧。

我小聲地跟她說“我已經在樓下了。”

“真的嗎?”

“真的,騙你幹嘛?”

“好吧,我關窗戶了。”付雅那頭響了一聲,随後她問我“明天我去找你,一起去機場好嗎?”

“那你可能要早起的,我去找你吧,你正常起就好了。”

“那你呢?”

“我什麽?”

“你來的話,不需要早起嗎?”

“但我能做早餐呀,做兩個三明治讓我們倆在機場吃。”

“我也可以的。”

“額…”我的腦子裏回憶起付雅炸廚房的一幕幕,我這又好笑又擔憂,“你做起來費時間,我做得比較快,你把自己的東西收拾好就可以了。”

付雅不太服氣地哼了哼,妥協地說“好吧,聽你的。”

“等你回去有的是時間展示廚藝。”

“希望如此吧。”

我聽出她的聲音有一絲無奈,但我又想不出來什麽安慰她的話,換做以前肯定是順着她的,現在她那個心思我可清楚不過了,真順着她可能我被連夜打包跟她回了家。

正當我發呆的時候,付雅問我“你不是到了嗎?你上樓了嗎?”

“哦…”我擡頭看了看出租屋的窗戶,黑黢黢的,映襯着街燈和閃爍不定的霓虹燈,“沒有,我馬上。”

“好,那你…上樓吧,晚安。”

“嗯,晚安。”

按理說,我應該習慣面對一個人走進家門時黑黢黢空蕩蕩的感覺了,但每次面對付雅,總會幻想她坐在沙發上,看着電視等着我,屋子裏是一片光明,柔和溫暖的燈光就在我打開家門時會慢慢鋪在我的臉上,照耀在樓道裏,那一扇門會将孤寂隔絕開來…

每次幻想都會讓我情不自禁地傻笑,這麽多年的落空,好像沒有一次次的失落,就像候鳥不會等待寒冬飛雪一樣,我明白她不會等。可事實上,這一次我就像落單的候鳥,在期待着冰雪融化後的春天,我很清楚,如果春天沒有來,我就會孤零零地死在冰天雪地裏,我不害怕可是也沒有巨大的勇氣了。

我平躺在自己的床上,思緒越繁雜地像一團捋不清的毛線團,思考着回去之後要做點什麽,我爸給的店面能讓我不至于餓死,但我自己還可以做點什麽呢?還要繼續炒飯嗎?回去以後怎麽跟她母親解釋呢?亂七八糟的問句,沒一個能好好解答的。

想着想着我就睡着了,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竟然比鬧鐘還早,看着屋子裏空蕩蕩的,不真實感越發強烈;打車去到她樓下時,還能感受到三明治面包片上面的餘溫,溫熱的感覺又加劇了不真實感。

我跺跺腳,給付雅打過電話去,沒響兩聲她就接了,簡單說幾句就挂了。等了一會兒,看見她急匆匆地從門口向我走來,我上前迎了兩步,她一把抓過我的手塞進她的口袋裏,問我“你怎麽來這麽早?”

“額…想早點去吃早餐。”

付雅瞥了眼我手中的袋子,說“餓啦?那我們打車路上吃?”

“啊…又沒那麽餓。”

付雅笑了笑說“你今天看起來呆呆的,是因為要回去了又胡思亂想了嗎?”

“沒有。”我立刻否認着“我是那樣的人嗎?”

付雅笑了笑沒有說話,出門口,她一直拉着我,就像牽個小朋友一樣。她的手太軟了,像一塊橡皮泥,還是那種帶香味的,手心的一點點溫度好像在我這裏都放大了無數倍,不知道是不是貪心作祟呢。

坐在候機廳裏,我給冉曦發了微信,跟她說了幾句,她說[平平,恭喜你有了歸處。]

我看着這句話唏噓了一會兒,不知道怎麽回答她,看了一眼坐在旁邊吃東西的付雅,乖巧地跟個孩子似的,我端着手機最終回了冉曦倆字[謝謝]。

飛機起飛時,我的心情很像當初降落在這裏時,說不清楚是不是還是恍惚,品味自己的情緒是一件很無聊的事情,在這一年時間裏我也僅剩無聊了,可現在我不想了解自己什麽心情。

“困了嗎?要睡一會兒嗎?”付雅問我,并示意我要不要毯子。

我搖搖頭說“我不困。你呢?你要睡一會兒嗎?”

付雅也搖搖頭,笑着說“我還好。”,她頓了一會兒問我“下了飛機,你準備去哪兒?”

“嗯…”我有些不知道怎麽說了“我爸有套房子,我回那裏去。”

“那我送你回去吧。”

我想了一下,溫燊和小花可能會接我,如果他們倆見到了付雅,指不定怎麽個臉色給她瞧,“太遠了,還是各走各的吧。”

付雅努努嘴巴,說“又不是用腳走着去。”

我耷拉下腦袋,小聲說“有朋友接我回去。”

“那…好吧。”付雅嘆了一口氣,說“很久沒回去了,的确該和朋友敘敘舊。”

我的朋友就那麽兩個,老狐貍早就在異鄉和伴侶定居,溫燊和小花也快要步入婚姻,想來以後清閑的日子可不要太多了呀。

“咦,上次你說你朋友要結婚了?婚禮什麽時候?”

我懵了一下,沒想到她還記着,我回她“六月一日。”

“你生日那天?”付雅笑起來,“這麽會挑日子嗎?”

我打趣着說“嗐,就是為了紀念我這個燈泡吧。再次幫我刷了刷存在感。”

“你是紅娘嗎?”

我有些尴尬,搪塞着“昂…算是紅娘吧。”,我總不能說他倆都觊觎我不成才結婚的吧,誰信呢!

“那還有半年呢。”付雅靠在座位上調整了下坐姿,向後靠了靠。

我從背包裏扯出來一件毯子蓋在她身上,說“是的,時間很快的。”

她拽了拽毯子,攥在手裏揉了揉“怎麽還自己帶了?”

“飛機上備得毯子太少,不如自己帶一條省心。”我也像後靠了靠,對她“睡一會吧,還有很長時間呢。”

這一排就我們兩個人,付雅坐在靠窗的位置,她看了一眼窗外,似乎嘆了一口氣,她扭過頭對我說“你不睡一會嗎?”

“我睡不着。”我從包裏掏出耳機,說“不過,我可以聽一會兒音樂。”

“分我一個耳機。”

我遞給了她一只,說“你要是不喜歡聽就自己換一首。”

她點點頭,把耳機塞進耳朵裏,歪着頭準備睡一會兒。

我看着她的側臉,睡顏依舊恬靜,睫毛還是那般茂密,鼻子依舊挺翹,嘴唇紅潤有光澤,就算頭發有些淩亂但她仍像童話裏的公主,在那個絢爛奪目的城堡裏靜靜地睡着,在等待着什麽。她和我都在等什麽呢?

可能是睡得不安穩,她嘤咛了一聲把頭慢慢地靠了過來,我了然地正了正身體,她的頭靠在了我的肩上。有一種陌生的情緒從心尖上蔓延開,我不知道這算是什麽情緒,介于喜怒哀樂之間,又不是這四個字能概括得了。分不清楚是我詞窮還是人的情感本就複雜,複雜到創造的文字有覆蓋不到的情緒。

[愛的委屈不必澄清,

只要你将我抱緊。 ]

耳朵裏的音樂讓我渙散的心神漸漸地聚攏,我小心地看了眼她,悄悄地将臉頰貼近她的腦頂,聞着她的發香,漸漸地我也有了困意。

[如果雲知道,

逃不開糾纏的牢,

每當心痛過一秒每回哭醒過一秒,

只剩下心在祈禱,

你不會知道。 ]

付雅,其實我的愛是那般渺小,就算你不知道也沒關系。

愛你是一件一廂情願的小事。

千萬不要為難自己。

我只是希望,你能過的好,要比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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