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人造地海人影
人造地海人影
“您的理解也就只能到這種地步,不愧是好幾百年都爬不上陸地的深海。”
謝經年嘴炮從來沒忍過,管他多麽強的對手,先刺為敬。
幽綠的人影沒想到明明認出自己身份的深空主級使者竟然對他毫不客氣,一時噎住。
不過自信如它并不知道,謝經年不僅認出它和地海有關,還一眼認出它根本就是個人造産物。
“好,你可比天上的那位會說話多了,我真替它感到欣慰。”
地海人影咬牙切齒,謝經年反而放松下來。
這種容易被激怒的心态,完全沒有老賊漫畫裏空之亡骸提到的只言片語中地海的沉穩。
倒像是……地海這個主意識,分裂出來的某個極端碎片。
不,極端碎片也不會和傳說中的地海差距如此之大,謝經年怎麽看怎麽感覺,面前這個所謂地海人影,更像是某種自以為正版的假冒僞劣産品。
對方幽綠水流般的的共鳴外顯,也帶着非常明顯的人造拼合痕跡。
謝經年在腦子裏過了一遍地海世界目前的勢力,感覺唯一能幹出僞造地海碎片這種事的,只有律法貴族那群實驗瘋子。
面前的人影确實帶有地海氣息,它于此顯現,依托的載體應該是被深空位格壓碎,自己儀式也失控,于是自願引來地海深空力量的天災級一段共鳴者賽特。
就算賽特因為自己成為隕癫者,身體粉碎,崩為液體,有地海氣息的怪異人影也可以做到将其聚集起來,重新現世。
只是……地海深空的雙重污染下,只有一個人造的地海碎片出現,謝經年還是感覺事情絕對不會這麽簡單。
恐怕重頭戲還在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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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這種假冒僞劣産品,謝經年唯一需要擔心的,只有恒升。
賽特将他稱為地海的傳人,因為這層聯系,就算地海人影只是帶有地海氣息的人造産品,對恒升的影響也可以達到極致。
“不過沒關系,無論你再如何花言巧語,我的傳人終将會回到我的懷抱。”
地海的人影張開雙臂,像是在擁抱。
“他只要來到地海的周邊,那個印記就會自動建立與我的聯系,蛻變早就開始,我現在只需要等待,這人類皮囊做成的繭裏,能開出怎樣美麗的,水色之花,哈——”
“你只需要等待?那你還親自爬出來看一眼?我是該誇你認真負責,還是該誇你勤于鍛煉?”
謝經年一臉“你當別人是傻子”,硬生生把地海人影嚣張的笑給憋了回去。
要不是因為擔心恒升,他現在早就一箭把那個瞎叫喚的假冒僞劣産品給打碎了。
地海人影蚌不住,已經到嘴邊的笑聲變成幾句憤怒的氣音。
“這是你自己在自作主張,破壞我創造我的使者,還是……深空的意思?”
幽綠色的人影聲音極為尖銳,帶着些強忍的憤怒。
“大概是我的自作主張,不過我也保留了一部分深空的意思。”
謝經年得寸進尺,聳了聳肩膀。
他發現對方在空用位格壓人。
如果對方擁有地海的一絲力量,那也不會被激怒到此也沒有出手。
地海人影依舊在打嘴炮,說明至少目前它的這種形态,根本沒有任何對戰自己的能力。
甚至連本應碾壓他的位格,也無法與他這個深空主級使者齊平。
從這方面來看,不光律法貴族的實驗能力沒有想象的強大,說不定地海的狀态,也要遠比深空差。
現在害怕的根本不應該是他,而是面前這個色厲內荏的怪物。
謝經年扶住恒升,幽綠的人影似乎也意識到再和對面這位深空使者拉扯下去并不會有什麽結果。
在它的記憶裏,它和深空曾經達成協議,深空手下只有一位主級使者和一位次級使者,它确實不能把對方手下的第一使者怎麽樣。
畢竟它現在并非真正的地海,頂多算一片碎片。
深空雖然高居天上,但是完整度遠比它現在要高,狀态也相對較好。
最重要的是,在空之亡骸卷雲裏,可沒有一個怪物一樣的家夥時時刻刻與它進行精神上的拉鋸。
地海人影伸出一只流水般的手臂,随後握緊了那只手。
綠色的花紋從流水中卷曲綻放,地海人影自信地揮手,那些綠色的花紋蔓延開去,謝經年用銀色輝光組成半環試圖阻止,卻見那些花紋,本來目标明确地向着恒升沖去,但最終關頭調轉方向,漫無目的地射向四周。
“什麽……?”
地海人影愣在原地。
謝經年終于沒憋住,笑了出來。
“您這是什麽準備都沒做,就出來獻醜了?”
“不對,這不對,明明傳火之冠的碎片就在艾塞克斯……明明只要地海的傳人一步入艾塞克斯,就會因為共鳴的吸引融合在一起……為什麽沒有聚合?”
地海人影不知所措地看着那些四溢的絲線,極為懵逼。
謝經年聳了聳肩,他的腦海中浮現酒館裏佚名與白風的對話。
那所謂傳火之冠的碎片,估計早就被尤加的勢力轉移。
也許是因為地海人影松懈對呓語控制的原因,雖然臉色還很蒼白,但是恒升終于恢複了一些意識,緊捂着太陽穴的雙手也輕輕松開。
恒升于層層疊疊的交織呓語中醒來,那片紅色與幽綠色交織的冰原小村似乎又一次出現在他的面前。
地下蒸騰的烈焰将積壓數百年的凍土層融化,在皚皚白雪與永凍千年冰川之下,裸露出的地表,呈現血一般的紅色。
沸騰的狼群撲入深居于冰雪之中以預言聞名的村落,幽綠色的觸手掃過一切,殘餘的生命,也被高高在上的律法貴族殘忍收割。
美麗又堅毅的女人抱起尚且年幼的恒升,親吻他的額頭。
“我的孩子……對不起,可是有那麽一瞬間,我竟然真的在為你被地海選中而高興……”
胡麻發黑瞳的女人抱緊幼年的恒升,有冰冷的濕意滑過他的額頭。
那時的他尚未理解,但是現在他早已明白。
那是……淚水吧。
你為什麽在哭呢?
媽媽?
你為什麽要哭?
幼時的恒升無法理解,他只感到十分恐慌,好像初生的雛鷹即将被抛下懸崖振翅飛翔,完成成為鷹的蛻變。
但他身後,沒有父母的視線。
他将一個人,去面對萬丈深淵。
“對不起,可是太陽必須升起來,所以恒升,你要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那段記憶最後的畫面,便是母親将他推入冰冷的馬車。
那座村落過于偏僻,地質環境又極為複雜,就算是萬能的浮空油械車也無法通行暴風雪,在自然的偉力面前,唯一能離開這片紅蓮阿鼻的,只有當地特有馬匹拉行的,馬車這種古老的交通工具,
在馬車門黑暗的縫隙中,恒升看到真正的地獄。
連綿的烈焰從無盡的雪原中憑空燒起,将天際幾乎染為紅色。
天空飄着大雪,鵝毛般輕盈,冰冷的空氣中,恒升好像又聽到了母親幼時經常為他哼唱的搖籃曲。
“藍藍的天空銀河裏,有只小白船。”
在白色與紅色之間,只有深藍色的深空靜靜籠罩一切。
“船上有棵桂花樹,白兔在游玩~”
騙人,恒升在呓語的呢喃中想。
母親騙他。
天上根本沒有銀河,也沒有月亮與太陽。有的只是律法貴族的權柄——晨昏之環,與像是惡意瞳孔的空之亡骸卷雲。
痛哭,悲鳴,怒罵,與沉默。
那座以預言聞名整個阿斯莫德大陸的神秘村落,號稱數億軍會金幣難取一句預言的村落,就這樣被掩埋在白雪之中。
就像歷史上與星光符文師凝星,嫉妒赦罪并列的那位神秘偉大犧牲者一樣。
行過走過,沒有再留下半分痕跡,只有古書裏爛掉牙的歌謠中,還能覓得幾分過去的時光。
恒升想要墜入黑暗。
他放任自己繼續沉下去,反正那些亂七八糟的呓語也是這樣希望的。
反正……自己也不是必要的對吧?
反正如果沒有自己……母親說不定就不會……
在幽綠色抓住他的前一秒,有一個聲音拉住了他。
“恒升!不要敗給這種東西!”
“不要……讓我看不起你啊……”
那聲音異常熟悉,焦急地叫着他的名字。悲傷的情緒蔓延其中,化為絲絲縷縷的藤蔓,勒住恒升幾乎要散去的靈魂。
“……謝?”
被幽綠色禁锢住的少年雙眼突然有了神采。
“別放棄啊……”
恒升終于睜開了眼睛。
銀發過肩的少年發絲散亂,淺黃的眸色也染上不可名狀的黯淡,逐漸化為夜空般的色彩。
但是那雙眼睛,依舊亮的吓人。
謝皺着眉,露出一種堪稱悲憫的表情,像是馬上就要哭出來。
獨自跋涉百年的旅者,在一條名為拯救的道路上走了很久很久,終于有年輕的旅者做到可以穿越荊棘沖上前來,握住他的手。
他們明明可以一起去尋找如何走到道路盡頭的方法,但是命運的風不願停歇,将曾經帶給經驗豐富旅者的磨難,全都吹向了年輕的旅者。
謝的眼神就是那樣的複雜。
他看向自己的目光有欣慰,有擔憂,但更多的,是對命運不公的一種悲憤。
憑什麽呢?我已經經歷了那些了,為什麽還要讓我的後來者再經歷一遍呢?
恒升通曉人心的能力幫他清楚地感受到。
對啊……是的,謝,風小小,利維亞,不燭……大家都在堅持,他又憑什麽放棄呢?
“我不會放棄的。”
他直起身來。身後燃燒的烈焰沸騰,那雙淡綠色的眸子映着火焰。
有怪異的壓迫感從少年的身上傳來。
地海人影與謝經年同時感到心髒一窒。
那種窒息的感覺萦繞在靈魂之中,與肉體并無關系,就算是憑依賽特碎片的人造地海人影,也感到無法呼吸。
而且反應比謝經年還要劇烈不少。
謝經年注意到這一點,心裏把地海人影的位置又往下劃了劃。
不過這種窒息的感覺只存在一瞬間,在那一瞬間過後,恒升的氣質又從幽深黯淡的地海,變回了那個傻乎乎的犬系少年,不再受人造地海人影的影響。
“好了,恒升的問題解決了,那麽現在……”
謝經年拍了拍手,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您是不是,該和我算算這筆賬了?”
他左手中銀輝環繞,下一秒,化為一把纖細的長劍。
487變成的黃黑色蝴蝶裝飾着劍柄,銀發及肩的少年,一步一步,走向地海人影。
就像剛剛他提着劍,走向賽特一樣。
“……我可不是賽特這種沒用的棋子,我是地海的——”
地海人影也覺得自己現在說出身份只會給地海丢臉,于是閉上嘴。
水波流轉,旋為漩渦,地海人影扭頭就想跑,卻被謝經年一劍釘在原地。
剛剛他還顧忌恒升的狀态,不敢直接暴力開揍,但是現在恒升已經從呓語中掙紮出來,無所謂了。
謝經年露出一個恐怖的笑容,用銀色的長劍将那個地海海水組成的地海人影剁成篩子。
恒升看着面前暴力的友人,糾結要不要沖過去攔一攔對方,告誡謝不要過度使用共鳴。
但謝從頭發變成銀色之後,那些符文鎖鏈就再也沒有出現過,這讓恒升一時不知作何選擇。
謝經年倒也沒有變态的愛好,只是多砍那團水流兩下,發洩發洩最近的不爽。
地海人影融化為地海海水滲入磚縫之中,逃逸離開。
雖然人造地海人影戰力缺失,位格也不高,但是逃跑确實一流。
謝經年試圖用銀輝織成網去攔住那團液體,卻還是撲了個空。
“謝……你沒事吧?”
恒升知道自己的魯莽這次闖了大禍,小心翼翼地湊上來。
“我能有什麽事?”
謝經年沒好氣的說,他剛想批評教育恒升幾句,卻見恒升突然一個踉跄倒向一邊,用盡全力才穩住自身平衡。
巨大的震動順着大地從地海的方向傳來,磚石與大地斷裂損毀的聲音此起彼伏,細碎的石塊與沙塵從大廳上方謝經年打出的破洞中落下。
攀援在牆壁磚石上的藤蔓一一下落,恒升與謝兩人不穩地東倒西歪。
大地在顫動。
謝經年和恒升對視一眼,瞬間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他拉住恒升的衣領,銀色的正方形旋轉輝光門閃過,下一秒,二人已經出現在巨大海蝕崖的高塔門前。
海蝕崖高聳地立在地海邊沿,在這裏,能清楚地看到遠處震源的異變。
他們同時失去語言的能力。
在地海的深處,深空與地海交界的天際線上,一個影子憑空飛起。
那影子在半空逐漸擴大,身姿像是一條優美的鯨魚。
不,那就是鯨。
一條,半透明的,只剩下骨架的,百米巨鯨形态的霧氣。
深藍的天空壓下,不知道是不是謝經年的錯覺,他感到那天幕,離地面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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