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章

第 36 章

出門時，月亮還沒露臉，天上一直挂着一片陰森森的烏雲，白洋洋盯着烏雲，腳下一不小心被小別墅門檻絆倒在地，她揉搓着大腿，說了一聲倒黴。

最近道路上不遵守交通規則的人越來越少，玉芬奶奶和白洋洋的工作輕松了許多，沒有找到活幹，兩鬼決定把目光放到巴士上，無論巴士再晚，都有人會乘坐，有人就有恐懼的能量。

為什麽要選擇末班車呢？因為乘坐末班車的人少，一旦周圍人少，人們就會陷入到一種孤獨的恐慌中，不用過多烘托，內心就會滋長出敏感、猜疑、害怕、恐懼。

可今天為什麽末班車幾乎坐滿了人呢？因為郊外新開了一家創業公司，招聘了一衆年輕人，工作時間直接從下午拉滿至晚上11點，美其名曰符合年輕人的作息時間。這下好了，11點的末班車上坐滿了人，鬼連伸腳的地方都沒有。

玉芬奶奶和白洋洋只得換個地方尋找新的末班車。

夜晚12點，市內的末班車基本已經停運，兩鬼只好往臨近的郊區尋找。

路上偶遇一只黑白相間的小貓回頭望着白洋洋，看幾眼往前面跑幾步，在岔路口小貓毫不猶豫地跑向左岔路口，白洋洋和玉芬奶奶也選擇了左岔路，一時間不知道是小貓在引導她們還是能夠預知她們的選擇。

終于摸到一個站牌，上寫着174路公交車收班時間12點，這樣算起來，剛好能夠等到這輛車。

在等待的過程中，白洋洋下意識地望了望天，月亮已經出來了，不似平時皎潔反而透着一股血色的昏黃，咦？旁邊隐隐約約還有一片烏雲，就跟才出門時那一片一模一樣，仿佛從一開始就跟着她們不放。

雖是鬼，白洋洋也覺得有些怪誕。

她認真觀察着那一片烏雲，它一動不動地伴随在昏黃的月亮旁邊，而周圍有一些薄薄的雲霧随着夜晚的微風緩慢挪動着身子。

頃刻間，有一陣涼風襲來，白洋洋的裙角被吹起來，她壓住裙角向前方看去，不知道什麽時候起了霧氣，而霧氣後有一絲光亮正在靠近。

她貼着玉芬奶奶，雖然高出老奶奶一個頭，但有些膽小地縮在玉芬奶奶身後，今天的所有一切都是那麽詭秘莫測，讓白洋洋心生了不好的感覺。

燈光越來越亮，一輛巴士突破薄霧駛向站臺處。

透過旁邊的車窗玻璃，白洋洋看到裏面零散坐了七八個人，終于有活兒幹了。

車輛停下，吱呀一聲開了前車門，玉芬奶奶和白洋洋上了車。這是司機的工作職責，即便是站臺沒有人，也必須開門幾秒鐘，白洋洋搞不懂這種規定，分明是浪費時間。

開車的司機表情麻木臉色慘白，夜班車打亂了生物鐘，氣色總是不太好。他穿着制服，手戴一雙白色手套，完全沒有看兩鬼。

車上坐着的人也神情淡然，像是在思考，誰都沒有注意到兩鬼。

氣氛怪異，車內空調開得非常足，這已經是秋天，溫度還開得這麽低，而且是作為鬼都覺得冰冷的溫度。

白洋洋觀察着車內的環境，車內裝飾沒怎麽見過，簡單質樸，也沒有路線圖。剛剛在站臺忽略了查看這輛巴士到底要往哪裏開。

過了一小會，前車門才又吱呀一聲關上。

白洋洋站在車內，通過車窗看向窗外，站臺上多了一個身影，全身黑色，還有那一眼就看到的白發。

那只惡鬼臉上不變的是虛假陰森的笑容，他對着白洋洋她們揮着手說拜拜。

忽然，手腕一緊，白洋洋吓了一跳，玉芬奶奶骨瘦如柴的指節捏住了她的手腕，只聽奶奶小聲地說，“糟了，我們坐錯車了。”

白洋洋用眼神詢問玉芬奶奶什麽意思，奶奶指着車前顯示屏，上面顯示着“前往冥府中”。

霎時間，白洋洋仿佛明白了什麽，她趴在玻璃上，側着頭看着越來越遠的黑衣惡鬼，猜測是他引誘她們上了前往地府的巴士。

照理說，鬼魂前往地府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可白洋洋知道她們的身份特殊，這一去地府說不清道不明，不知境況如何。萬一被當做普通的鬼處理了，那十八層地獄的懲罰可不是鬧着玩的。

想到此，白洋洋跑到車頭，朝着司機大喊停車，可司機眼睛都沒斜一下，充耳不聞。

玉芬奶奶拉住白洋洋示意她不用白費力氣，這上了地府的巴士，可就沒有随便停車下客的道理。捏着手中重新串好的佛珠，玉芬奶奶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随意找了個位置坐好，白洋洋仔細觀察了一番，這一車鬼都安靜得出奇，沒有人說話搭讪，仿佛像是一只只沒有生氣的木偶，恍恍惚惚沒有了理智和思維。

車輛在黑暗的夜色中行駛，周圍的景色黑暗朦胧，只有前車窗透出光亮，意味着車子一直在朝着一道光亮在行駛。

玉芬奶奶此刻也淡定下來，她盤腿坐在位置上，閉着眼睛手裏數念着佛珠。

就在白洋洋坐得磨皮擦癢的時候，前面的光一下大亮起來包圍了整個巴士，白洋洋被光線亮地刺眼，她用手遮住了眼睛，幾秒種後亮光消失，她才虛着睜開眼睛，跟着麻木的鬼群走下車。

她回過頭發現剛剛穿過的是一個光亮點，連接地府和人間的一環。

才走了幾步，白洋洋就駐足不前，如果這時候有音樂，一定是有節奏強勁的鼓點，咚咚咚咚咚咚，敲擊着白洋洋的心髒，眼前的一切太震撼了。

玉芬奶奶捏着佛珠跪在地上不停磕頭。

眼前是十幾米高的柱子，每一根柱子直徑大得需要好幾個人才能抱得住，迎頭的柱子上橫着一塊巨大的石雕牌匾，歪七扭八地寫着兩個大字，白洋洋不認識。

玉芬奶奶顫抖着說，這是“冥府”。

柱子後面是一望無際的一座座發出叢叢螢火之光的輝煌宮殿，由下及上沿着整個山脈向上延伸，直至最高點處看得見幾根特別耀眼的光柱。

腳下生根，白洋洋邁不動腿，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走進去，這個鬼魂應該走進去的地方。

不管白洋洋想不想，呵斥聲傳入耳朵，“快點走，跟上隊伍！”。

朝着白洋洋和玉芬奶奶喊話的應該是鬼差，和醫院見過的鬼差樣子差不多，服飾也差不多，只是顏色有些區別，應該是負責不同工作的鬼差們。

見玉芬奶奶和白洋洋不動，幾個鬼差拿着鎖鏈走了過來，“說你們兩個，怎麽不動啊？閻王爺可是忙得很，要過一重重閻王殿做審判，由不得你們在這裏浪費時間。”

醒悟過來的玉芬奶奶有着老人自帶的沉穩，她對着鬼差雙手合十微微鞠了一躬，遞出自己的玉牌講明了身份。

但是，似乎這些普通鬼差并不太知道玉牌的意義，他們常年在地府裏幹活，又不外出抓生魂，自然是沒機會接觸小別墅這一類鬼魂。

但是能夠拿出玉牌還能說出這樣一番話，鬼差也不敢暴力行事，只說需要向上禀報待查玉牌真實性才能放爾等離開，不過這白裙女子還是要帶走。

“為什麽要帶我走？我跟玉芬奶奶是一起的。”白洋洋急得跳腳，這群鬼差怎麽不聽解釋，硬是要把自己拉走。

“哪來那麽多廢話？一個玉牌管一只鬼，她要是帶一群，我們都要認？沒有玉牌，你就是普通鬼一只，自然是要跟着我們進閻王殿審判。”鬼差不由分說，把白洋洋綁上鐵鏈一股蠻力拉走了。

玉芬奶奶不管如何求情，鬼差都當做耳旁風，地府鬼差的氣勢架起來那可是盛氣淩人，在地府不是你說什麽就是什麽，這等地方豈是你們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留下一個鬼差在大門口守着玉芬奶奶，等待其他的鬼差确認了玉牌的信息後才決定是否放她離開。

而白洋洋已經被架走跟上前面的一群鬼進了第一座閻王殿。

這第一座閻王殿很重要，在這裏判官會查看每只鬼的生死薄，如果一生順遂沒有幹過壞事，則帶往投胎處等待投胎機會，如果查出來有幹過壞事，則會帶到其他閻王殿做相應的判定和懲罰。

一群鬼唯唯諾諾地跪在大殿中，白洋洋左右張望，發現到了地府的鬼魂都像是吓傻的小雞似的，被地府幽暗的氣勢壓得擡不起頭，鬼差說什麽做什麽，不敢有半點自主意識。

東張西望的白洋洋此時猶如鶴立雞群，被高高在上的閻羅王一眼瞧見，吩咐旁邊的鬼差把她拉到前面來。

衆鬼們跪在大殿前，十幾級的階梯上有一個高臺，上坐着閻羅王，旁邊站在判官和鬼差。

白洋洋擡着頭想要看清楚閻羅王的樣子，卻模糊看不清楚。

“大膽！”被一只小鬼直視，判官厲聲訓斥，“見到閻王不得無禮，下跪報上姓名生辰出生地。”

“其實，我不是的，我是……”白洋洋想要解釋，卻被判官再次打斷，她只好報上自己的信息。

等待了片刻，判官在閻羅王耳邊低語，“這個女人的信息查不到。”

閻羅王側目質問判官，怎麽可能查不到？

判官為難，确實查不到信息，小聲給閻羅王抱怨，這電腦系統好久沒更新了，怕不是出現了系統漏洞，這人間死亡的IT鬼，到了地府都不願意再做IT，所以能夠留下來轉職的鬼太少。

閻羅王大手一揮，讓鬼差把白洋洋押在一旁，暫待發落，先處理其他的鬼魂審判。

随後，押上來一只五花大綁的鬼魂，生前大惡不赦，連環命案。

閻羅王聽到判官一一念出的罪行，氣得大殿跟着抖動起來，衆鬼們都站不穩腳。他丢下一根竹簡，命令判官依法寫下判詞，不用去下一層，直接先上刑伺候。

誰知惡鬼生前作惡，死後戾氣還不消散，他大叫着發力掙脫束縛，嘶吼着，“老子可不怕你們，憑什麽要罰我！”

閻羅王身子還在高處的判桌後，頭顱變得巨大咻地一下伸了出來，跨過階梯，怒目圓睜地跟惡鬼眼對眼，怒氣滿滿地吩咐，“給！我！拿！下！”。

在場的鬼差蜂擁而上，一把按住此惡鬼，其中一鬼差鐵鉗一出，直接拔下他的舌頭，讓他疼得吱哇亂叫，再也說不出話，血滴滴答答流了一地。

“好好好。”閻羅王收回頭顱，沉聲贊揚。

白洋洋被這血腥場面吓傻，但腦子卡拉一下重啓，此時不跑還待何時，乘着沒有鬼差注意，她一骨碌跑掉了。

鬼差們也沒有想到，平時來地府的鬼基本上都是膽小如鼠，就算沒人看管，也不敢有所動靜，今天一只惡鬼鬧場不說，一只小鬼還逃跑了。

判官聽了鬼差的彙報，也不敢告訴閻羅王，只得吩咐下去悄悄搜查，抓回來就什麽事也沒有，抓不回來被閻羅王發現了，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獨自一只鬼在地府穿梭，周圍都是渾渾噩噩的魂魄在往前走着，如果往回走，會一眼被看到，白洋洋不敢冒險。偶爾有鬼差經過，她就混進衆鬼中裝着渾渾噩噩的樣子，或者躲在旁邊的岩石縫裏、樹後、土堆後。沒有往回走的路，只有往前走的路，她只好一步步往上攀爬，不知何時能夠到下一殿。

這邊玉芬奶奶終于等到了鬼差來傳信說玉牌是真的，留守的鬼差就要放她回去。

“可是跟我一起來的小姑娘呢？穿白裙子的小姑娘。”玉芬奶奶詢問道。

來傳信的鬼差摸不清情況，今天發生太多事了，只讓他傳遞說玉牌是真的就放人，沒有說什麽小姑娘。

玉芬奶奶也不敢多争辯，她只好按照鬼差說的方法出了那個光點回到人間。等到她回了小別墅，馬上回小別墅告知衆鬼今天發生的一切。

陸黎也有些慌神，畢竟是進了地府，是他們和道士都無法進去的地方。只有到閣樓燒紙給老板，等待老板回來處理。

玉芬奶奶捏住佛珠不停地念阿彌陀佛，祈求保佑白洋洋別被炸了油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