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對錯】

第三十四章 【對錯】

時至今日, 太鵬山論武才算徹底結束, 最後奪冠的據稱是位落鳳山的弟子。

這次論武從頭到尾都跌宕起伏, 難以評說。先是第二場論武,最飽受關注的“黑馬”楚弈草草退場,又帶走了醫修界翹楚蔣紫陌。剩下的弟子以明塵宗的居多, 卻無一人在馮虛幻境中悟道成功, 甚至還折了程乾這個“天才”。

程乾的失蹤,傳得人心惶惶,有人說他在幻境裏走火入魔,導致魂飛魄散;也有人說他因心魔蠱惑迷失在了幻境中。歸衍真人宣稱定當耗盡畢生心血尋回弟子, 說到動情處還落了淚。

此事時海真人覺得無必要瞞着楚弈, 便讓道童又複述了一遍。楚弈拄着掃帚聽道童絮叨完, 扭頭看向正閉目打坐的時海真人:“真人,馮虛幻境當真如此兇險?能使程乾這種龍玉天賦的人迷失其中?”

“嗯。”突然被主動問話的時海真人有點小驚喜,忙颔首道:“歷屆都有在幻境中瘋魔之人。”

“幻境裏有什麽?”楚弈又看向正在培土種花的塵觞:“把簸箕拿過來。”

時海真人低聲道:“幻境裏什麽都沒有, 只有你自己。你若想嘗試, 我可以為你開啓馮虛幻境。”

楚弈瞠目結舌:“真人, 您又說笑了。幻境豈是能随意開啓的,況且晚輩修煉不精, 尚不能在論武中走到最後,貿然進幻境豈不是自尋死路。”

時海真人笑而不語。楚弈不知,這馮虛幻境本就是他一手開辟的, 以悟道石為基底, 靈泉為碧空, 天海颠倒,真真假假,虛虛實實,進入幻境者會被引領着強行重視自己內心,挖出內心裏最黑暗的記憶,倘若能戰勝自我,便是悟道成功。

棄劍之後,幻境便成了明塵宗的鎮宗之寶,出入需集五位以上大乘期修士結陣。而他自己若想進入幻境,不過舉手之勞。馮虛幻境跟聖人境界下的空間幻境大差不離,由此可見時海真人當年離成聖确實只差半步。

“你且悉心修煉,待時機成熟。”時海真人倒了一杯清茶,沖楚弈招手:“過來喝杯茶,這裏沒什麽好灑掃的。”

楚弈很自然地走過去端起茶杯,又随手摸了個蘋果扔給塵觞。

道童在一旁看傻了眼,心裏酸溜溜的有點難受。他在這不語山掃了十多年地了,平日裏連見時海真人一面都是奢侈。今日總算能近距離瞻望,哪曾想真人竟對這“新來的道童”如此看重,還親自倒茶給他喝!

道童把嘴巴撅上了天,忽然很想跳槽去青雁山看山門,起碼醫聖老爺子會賞他零嘴吃。

“斷劍重鑄還需些時間,劍身可以用靈石或者靈獸獠牙為鑄材。你想要什麽樣的?”時海真人和顏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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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意,順手就好。”楚弈放下茶杯看向不遠處一株桃樹:“木劍亦可,不過是鑄形罷了。”

“看來你對劍道獨有見解。”時海真人心生感嘆:“那便用靈獸獠牙吧,不過你得自己去找這獠牙。”

“好,謝真人指點。”楚弈又拿起簸箕去裝樹葉,卻被道童一把搶走了,還甩了他一個冷哼。

楚弈一頭霧水,剛想發問,就聽時海真人忽然問道:“你可知無愠真人?”

“無愠?那個被雷劈死的邪道?”楚弈飛速回答道,莫名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味。

時海真人搖頭,半晌沉聲道:“不要這麽評價他,他的劍術,确實不錯。尤其是他用的那柄劍...世間罕見。”

楚弈咬咬牙,硬着頭皮圓起了話:“哦?什麽劍?是傳說中那柄成仙的劍嗎?”

往花圃裏插花的塵觞連忙伸長了耳朵,聽聽他們是不是在聊自己,亦或是楚弈當年還有別的劍。

“成沒成仙,我不知。只是那劍,自帶強大劍靈,連我都看不穿是用什麽材質鑄造的。”時海真人道。

塵觞頓感自己被誇獎了,樂滋滋地看向楚弈,誰知楚弈一記眼刀飛了過來,讓他慌忙再度低下頭去拍土。

“哦,厲害。”楚弈敷衍地回答道,低頭看向塵觞:“花種得太密了,這樣不好活的。”

“為什麽?”塵觞戳了戳目前看來還算精神的花朵。

“離得太近,會互相争土壤,根須也會纏繞在一起。”楚弈強行結束了有關無愠真人的話題。

時海真人起了思量。難不成楚弈不知自己跟無愠的關系?還是說他有意隐瞞?不管怎樣,醫聖把這孩子交給了我,我定當盡心。

楚弈也有了小心思。難不成時海真人猜到我就是無愠真人?還是說他有意試探我?不管怎樣,醫聖确實隐瞞了我的身份,我不能辜負他的一番好心。

達成統一:醫聖是個好人。

“好人”邈塵真人此時正唯恐天下不亂地拉着蔣紫陌唠嗑:“丫頭,你說,有朝一日你跟你的仇人成了師徒,會怎樣?”

“怎麽會有這種離奇的事情!”蔣紫陌笑道,随手往正在哼哼唧唧的龐先的嘴裏塞了個止痛的丹藥。

邈塵真人哈哈大笑,連眼角的皺紋都跟着狡黠了起來:“就是因為離奇,才好玩!”

時海真人又曬了會兒太陽,忽然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沖塵觞招了招手:“小友,你來一下,我有話問你。”

楚弈當即給塵觞一道傳音,讓他不要什麽都往外說,尤其不能說自己的真實身份。

塵觞了然,帶着毫不掩飾的排斥感走了過去。

時海真人并不在意,又遣走了楚弈和道童,獨留他們二人。

塵觞更警覺了,剛想催促其有話快說,時海真人忽然壓低聲音道:“你是先天劍靈之體?”

“不懂。”塵觞實話實說。

時海真人微微搖頭。他沒敢往“仙”的方向猜塵觞,然而塵觞的靈力有些過于強盛,且看不穿骨齡與修為境界,着實令他懷疑。

“聽醫聖說,你是楚弈的師兄?你們師承何人?”時海真人問道。

“不記得。”塵觞連編瞎話都沒鼻子沒眼的。

時海真人沉默。據醫聖所言,此子腦內有疾,談吐舉止有些愚鈍,當真不得,看來确有其事。

“我也沒什麽可指點你的,就想告訴你一個道理。”時海真人回憶着他在獸林中險些大開殺戒的樣子,不由有些擔憂:“有的時候,你覺得是保護你師弟的行為,反而是錯的。凡事要三思而後行,切忌不可再為他樹敵。”

“錯的?”塵觞不解,想等時海真人多說幾句,然而他起身回了茅草屋休息,徒留這麽個半邊兒話讓人心裏五味陳雜。

楚弈正環顧四周,忽感這不語山着實是個好地方,靈氣充沛,風景秀麗,氣候宜人。各色鳥兒飛來飛去,平添生氣。一擡頭發覺時海真人回屋了,而塵觞慢吞吞地走了過來,忙迎上前詢問。

“楚弈,我有個問題。”塵觞壓低聲音問道:“你剛才說,花彼此離得遠點,會活得更好,對嗎?”

“嗯。”楚弈心猿意馬地回答道,擡手轟走停在他頭頂枝丫上亂叽喳的雀鳥。

塵觞眨了眨眼:“人呢?也是如此嗎?”

雀鳥撲棱着翅膀飛走了,楚弈狐疑地看向他:“什麽?”

“我是說,我離楚弈遠點,楚弈會過得更好嗎?”塵觞的表情極為嚴肅。

楚弈咋舌,小心髒噗噗直跳。他怎麽突然問這種話?是察覺到什麽了嗎?還是腦袋瓜子忽然開竅了?

“呃...我覺得無所謂啊...就...你随意呗...”楚弈不敢直視塵觞的眼睛。

塵觞捏住楚弈的肩膀,幾乎是鼻子貼鼻子地追尋他的眼神:“楚弈覺得,無所謂嗎?”

“嗯...”楚弈頭一回跟人離這麽近,不由局促到屏住了呼吸。

“那楚弈喜歡我保護你嗎?”塵觞說起話來柔聲柔氣的,然而那對兒沒感情的眸子仿佛隐含着潛臺詞:敢說不喜歡試試?

楚弈登時咽了口吐沫:“...喜歡...”

“那從今天開始,我不離開楚弈了,不管是什麽原因。”塵觞甩下這麽句話,撿起鏟子繼續蹲在地上培土。

楚弈傻站了會兒,掐了掐自己的臉蛋,意識到這不是在做夢後,慌忙跑過去問道:“你生氣了嗎?時海真人跟你說什麽了?”

“他說我做錯了。”塵觞沒擡頭,把幾株貼得太近的花輕輕拔出,重新栽得跟散了一些:“但是楚弈如果被妖獸吃掉了,那才是錯了。他也沒能保護好楚弈,憑什麽說我錯了?”

楚弈滿頭霧水,怎麽都捋不順這前因後果,只隐約覺得劍崽被訓了,開始叛逆了,弄得他自己也有點不好受:

當着我的面,訓我的崽,你這真人不太行。

“你們都沒錯,是我的錯。”楚弈也蹲下來勸他:“以後他說什麽,你就聽着,不要往心裏去。”

屋裏的時海真人側耳偷聽完,長嘆一聲:

這屆弟子不太行。

天玄寺中,正在參禪的修安法師微微側首,看向不知何時跪在佛堂中央的徐宏軒:“慎念,何事啊?”

“弟子前來向您辭行。”徐宏軒叩首。

“去往何處?”法師語氣平和,并未對弟子的突然辭別而感到意外。

“去往...心之所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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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劍老哥徹底開竅又近了一步!

距時海真人成為恩師又遠了一步!

距我被論文壓死只差半步!

喂!教授嗎!我在圖書館天臺啊!

我真的不想研究柏拉圖說的話是什麽意思了啊!

這裏風好大,我好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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