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不練了
第28章 不練了
“兩道大劫難,一道砺身,一道砺心。”
“砺身的是名劫,修習者必須歷練凡塵,要落魄不甘,動搖失意,最好能夠困于一隅,陳陳相因,在百年中內一事無成。”
“砺心的是仇恨,修習者要能體會到世間最刻骨銘心的憤怒與憎恨,需要被它改變,因它而活。”
“每一道劫難對應着兩個大境界,”周筵指尖輕點桌面,看着面前的虛空,眼神晦暗不明,聲音低得幾乎要消融在空氣中,“歷劫的同時便是在修行,渡過劫難……便能成功突破。”
氣氛太過凝滞,姜楷有一段時間沒有說話,只是用略帶詫異的目光打量着周筵,好像想從他臉上把他修習的功法找出來似的。
周筵并沒有介意姜楷冒犯的舉動,來找姜楷之前,他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要讓別人幫忙鑒別功法,那就勢必要把自己的過往和秘辛兜出來一部分。
許久,姜楷才輕輕搖了搖頭:“尊者,你說的東西太少。自古以來,以歷劫為門檻的功法很多,不過基本以突破時的雷劫為主,相當于将合體和大乘期需要的東西簡化後提前體會一遍。”
“而以經歷或情緒為劫的功法很少,能成功将這些功法練成的人更少。”
姜楷說着說着不知想到哪裏,嘆了口氣:“這樣的功法極難判定所謂的劫難究竟是什麽,修煉起來也極苦,修煉者十有八九會在中途走火入魔。別說不跌落境界、繼續修煉了,能保住性命都算好的。”
周筵沒有言語,顯然并不想和姜楷讨論這個話題。
姜楷很快反應過來,周筵已經是大乘期,必定已經成功渡過了這兩道劫難。
而周筵想問的是能不能更進一步。
“有點冒犯了,”姜楷說,“不過若是尊者不介意,能給我一些更具體的功法摘要的話……”
周筵思索片刻,點了點頭。他憑空生成光幕,默出一部分功法內容,遞給姜楷。
“這套功法修行難度高,效果卻很基礎,除了提升修為和境界外沒有別的作用,想要飛行或戰鬥都需要另修其他功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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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楷細細讀着功法的片段:“但是于提升境界方面……它很強,以情緒和心境的變化催生出力量,讓靈氣随之變化……”
“大的境界突破必須歷劫,對歷劫的判定……判定非常苛刻,可能很多人寧願死一遍也不願意經歷這些事……”
周筵靜靜地等着,終于姜楷看完了手中的東西,皺着眉擡起頭,确認似的重新問了一遍:“尊者已經歷完了這門功法中所說的全部劫難?”
周筵颔首,嗯了一聲。
姜楷眼睛轉了轉,再度去看手中的功法:“有些事情尊者應該是知道的,萬年以來,世上沒有一個大乘期不想更進一步,卻沒有一個能夠突破桎梏,晉升到大乘期中期。”
“一個小境界的差異,卻卡死了無數睥睨天下、雄才蓋世的大乘期。”
“甚至有不少人認為,最高的境界就是大乘期初期,對萬年前所謂的大乘期中期甚至修士飛升記載,都是虛假編造出來的。”
說到這裏,姜楷欲言又止,看向周筵。
周筵:“不用這麽兜圈子,大乘期中期的難度我知道。”
姜楷幹笑了一聲:“那我就直說了。”
“尊者所修煉的功法我之前從未見過,也的确有巨大的潛力。但是,尊者已經渡過了全部的劫難,卻只到大乘期前期……”
他停下話語,剩下的意思不言而喻。
周筵似乎已經預料這樣的結果,沒有什麽表情,一雙黑眸深不見底。
倒是姜楷猶豫着,又開了口:“如果尊者還想更進一步……”
周筵立刻擡眼,淩厲的目光打過來:“怎麽?”
“這門功法突破境界靠的是渡劫之時的刺激,如果尊者能夠再找到一個與前兩劫相稱或者更難的劫難的話……興許能有極小的幾率突破大乘期中期。”
“極小的幾率,大概多少?”周筵追問道。
“不到一成,也可能是萬分之一。”姜楷咧嘴苦笑,“大乘期中期這種東西,誰也沒辦法說出來——也可能那些人說得對,根本就沒有這個境界。”
“只不過……只不過我并不建議你走這條路。”姜楷說得吞吞吐吐,卻并非沒有底氣,只是這門功法兇險至極,能将它練到這種地步,周筵必定承受了常人難以想象的痛苦與代價,也絕不會是一個好相與的人。
落魄到百年內一事無成,又被仇恨所折磨,卻能夠熬出來,甚至渡劫修成功法……只想想姜楷便一陣陣心驚,可他卻不得不因為其他方面的顧慮多說幾句話。
“尊者你修煉的這門功法……說句不好聽的,走火入魔的可能性要遠遠比修煉成功大。”姜楷不贊同地搖頭,“其實我不太喜歡這樣十死無生的功法,為了一個渺茫的機會把命搏上,不值得。”
他竟像是想勸說周筵:“雲佩風走火入魔之前練的功法你也知道,正常功法混了魔功,差點要了他的命。你這門功法其實也差不多,非常不正統,又純粹是為了突破境界寫的,沒什麽好處……”
周筵突然開口:“我已經不練了。”
“如果你繼續下去的話……什麽?”姜楷沒想到這一出,猛地停住,“不練了?”
他停了一會兒,有一種拳頭全打在棉花上的茫然,“不練了……那挺好的。”
姜楷的反應逗樂了周筵,他擡了擡嘴角,半是解釋半是嘲弄道:“我已經是大乘期前期,也已經渡完了劫難,當然不需要再修習這種沒什麽用的功法。”
姜楷轉了下眼睛:“那尊者問的東西……”
“只是好奇而已,”周筵微笑,“說到底,有哪個大乘期對這個不好奇呢?不過有的人孜孜以求,願意付出任何代價以求更進一步,我卻已經對現狀滿足,不想再要什麽了。”
說完,他沒有再多說什麽,叮囑姜楷不要洩露聊天的內容後,很快告辭離去。
姜楷一直沒有動靜,他坐在桌子前,直到周筵走遠,才終于松了一口氣。
鬼才會信周筵說的話。
他的功法簡直比魔功都可怕,魔功好歹只是路子極端一點、容易走火入魔一點,周筵這功法卻是把自己往死裏逼。
可以說,練這樣的功法,就是用性命博取境界的突破根本沒想過給自己留退路。
而周筵會練它,也是因為這門功法有可能幫助他突破大乘期中期。
以姜楷對功法上的造詣,不需要看到完整的功法,只通過周筵給他的那些片段,便能斷定周筵所說的兩劫并不是這門功法的全部。
可他也知道,這種事絕不能說出來,絕不能讓周筵察覺。否則周筵走的時候,便不會只是叮囑他不要将今天的事講出去了。
許久,姜楷哭笑不得地搖頭,感慨道:“合體期終究還是不如大乘期啊。”
如果他是大乘期,就不用像現在這樣韬光養晦,生怕擅長功法的事情洩露出去引來禍端。
不過姜楷并沒有将這件事太過放在心上:他的徒弟是雲佩風,他自己則是未來可能會有用的功法大師,周筵不可能對他做什麽。
想到這裏,姜楷徹底放下心,整了整床褥,閉目休息。
從姜楷處出來後,周筵并沒有立刻回去。他來到玄淵派後山的一處山崖邊,借着月色,背手看向遠方。
雲佩風肯定已經睡熟了,而他需要再思考一些東西。
周筵神色不明,眼眸深邃如夜,他眉頭始終皺着,似乎有千斤重擔壓在心頭。
半個時辰後,他淺淺嘆了口氣,準備回去。
這時,他随身的通訊符突然發熱并有了靈氣感應,周筵接受消息,是卓蓮發來的簡單的幾行字。
“月讀宗突生異象,九華派王休喬帶領仙盟四大派修士偷偷潛入月讀宗。請尊主速歸。”
終于等到這一天了嗎?
周筵神色微動,沒有猶豫,立刻動身向白葉谷趕去。
半刻鐘後。
周筵重新出現在了玄淵派,一臉糾結。
他剛走沒多遠,突然想起來自己還在和雲佩風的交易當中,貿然離開玄淵派好像不太好。
但月讀宗那邊耽擱不得,他肯定不能繼續待在玄淵派。
那麽……和雲佩風說一聲?
不知道為什麽,周筵也不那麽願意。
他簡直想象不到自己對雲佩風說,他要去處理一件事需要離開幾天的場景。
無論怎樣,他不想離開雲佩風。
周筵心中煩躁,最終決定把雲佩風一起帶走。